劉押司的府邸,位於縣衙東南方的苦茶巷。


    按理來說,古代權貴之家都喜歡坐北朝南而居。


    可這裏,是邊關。


    南宋立國以來,和北邊的金國陸陸續續也打了好些年仗,位處要道的石泉縣曾數次被金國攻破。


    久而久之,反而是平民居住到了城北,而鄉紳權貴聚集到了東南。


    方便跑路嘛,違背一下祖宗慣例,不算磕磣。


    都說有宋一朝,吏強官弱。


    胥吏聯合起來對著老百姓敲髓吸骨,把控地方、欺上瞞下,外來戶縣太爺往往都也隻能喝點湯頭。


    此前,趙斌一直對這種說法保留意見,懷疑是上層那些刀筆吏在甩鍋。


    但在看到劉押司宅院的那一刻,趙斌信了。


    雖不是傳說中的紅磚綠瓦,金碧輝煌。但占地七八畝的三進豪宅還是看得他目瞪口呆。


    這特麽,跟之前路過的縣衙都差不多大了吧!


    而且裏麵隱約還有犬吠聲傳來,想要潛入進去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臥槽,就憑我和李豹兩人,真能幹掉那個劉寶?’


    趙斌站在遠處街角看著前方的豪宅,陷入了自我懷疑之中。


    這麽豪橫的大宅子,除了惡犬之外,必然還雇有職業護院和家丁。


    現實不是武俠世界,他也不是什麽兵王特種兵,相反還是個隻會點花拳繡腿的廢二代,哪來的勇氣潛入高牆之中去搞事情?


    再說,想翻進三米高的高牆,好像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趙斌瞬間放棄了潛入其中暗殺劉寶的計劃。


    根本不現實。


    “看樣子,隻能在半路上進行伏殺了…希望這劉寶別像王六說的那樣,真是個兩點一線的自律人士。”


    他搖了搖頭,準備離去。


    卻發現劉宅的側門那有一大幫人吵吵鬧鬧,似乎在爭論著什麽。


    趙斌遲疑了一下,決定過去看看。


    還未等走進,就看到一古稀之人的小老頭帶著十來號人,雙手拄著拐杖堵在門口。


    正氣唿唿地對同樣堵在門內側的人說道:


    “劉寶人呢,讓他出來見我。”


    門內為首那人,是個年約三旬的男子。長得還算周正,隻是眼神飄忽不定隱隱給人一種不可深交的感覺。


    隻見他雙手一拱,看似恭敬,實則不屑地迴道:“迴三叔公,爹爹去縣衙忙公務去了。”


    “混賬!昨日寒衣節(古代農曆十月祭祀節日),全大人恩準縣衙所有人額外沐休三日,他去忙的哪門子公務?”


    門內男子一拍腦門,笑道:“哎喲,三叔公你看我這記性,人還沒老倒是開始不記事了。記錯了,記錯了,我爹是出門訪友去了。”


    一個老字,說得格外用力。


    “你!?”


    老頭被氣得臉色越發難看,指著男子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身後一青年,終於安耐不住站出來指著門內那人喝道:


    “劉慶!你們父子欺人太甚!當年因為我爹爹體弱多病,無法頂替祖爺爺職位,故而由你們二房暫時頂替衙門的職務,這是各位叔伯都有所見證的。


    如今十五年過去,二叔伯近年來身體抱恙,誰知道他…哼,按照約定,你二房是時候把職位歸還我們大房了!”


    劉慶被這青年用手指指著喝罵,臉色也冷了下來,冷笑道:


    “劉業,虧你還稱我爹一聲叔父。如果這些年不是我爹爹含辛茹苦供養著你們母子,你能有今天的安逸日子?真是白養了你這個白眼狼。”


    “你血口噴人!明明是你父子想要搶占我家公職!況且,這些年要不是三叔公尚在,我們母子早不知被你們欺負成什麽樣子了。別忘了,這祖宅本該是我大房的!”


    “哈哈哈,笑話,真是笑話,一派胡言!劉業,我爹身體硬朗得很,他還健在你這不孝子孫就想著他去死,是何居心?”


    “呸…”


    兩人越吵越激動,氣得夾在中間的老頭子渾身哆嗦,晃晃悠悠地差點摔倒。


    而周圍的人也自發分成兩幫,開始參合進去。


    總的來說,站在劉寶兒子劉慶那邊的更多一點,但劉業這邊因為有個高輩分的老頭在,所以雙方還算勢均力敵。


    趙斌在附近聽了一會,就大致明白了情況。


    這是家族內部在爭權奪利呢。


    爭的,就是劉寶此刻身上的公職。


    別以為水滸中宋江這押司表現得很挫就看輕這個職務。


    其實在一把手分身無術的情況下,像押司、貼司、壓官等等吏員才是真正的管理者。


    各大豪族把控這些職務就等於把控了地方,簡直可以為所欲為。


    最關鍵的一點是,這些重要的職務隻要幾家大族聯合起來稍加操作,就可以世襲下去的…


    對於絕大部分家族來說,遠比辛辛苦苦去擠功名實惠多了。


    “三叔公!?三叔公你怎麽了?”


    激烈的爭吵,以那位劉家三叔公的昏倒而暫時告一段落。


    “好你個狼子野心的劉慶…故意設局引我與你爭執,想要借機氣到三叔公…可恨!你們父子實在可恨!我劉業絕不會就這麽算了的!”


    失去了最大的靠山,劉業惡狠狠地留下一句狠話之後,與人帶著老頭撤了。


    趙斌見狀,趕緊也趁機閃人。


    免得被人發現偷聽,惹來麻煩。


    同時腦子裏,開始飛速轉動起來:


    ‘看來這劉寶的確是個狠人,不僅謀奪外人的家業,連自家親戚的也要算計…’


    ‘都說奪人家業,勝於奪妻之恨…這劉業言辭間的憤恨我這外人都能看出來…唔…沒準可以利用一番?”


    趙斌站在巷子裏考慮了下後,決定跟上那個叫劉業的年輕人,看看情況。


    他不擅長跟蹤,好在對方也不是什麽心懷警惕的人物。


    隻見那劉業先是和人一起將老頭送進了隔街的一座院子裏,足足過了一個時辰後才出來。


    不過他並沒有迴家,而是來到酒樓點了一桌子的菜。


    沒過多久,一些流裏流氣的人物就三三兩兩匯聚而來,與這劉業湊到了一起開始吃喝起來。


    似乎,還在罵罵咧咧地商議著什麽…


    這麽一折騰,已經臨近傍晚。


    ‘結交匪類,隻怕這劉業也是什麽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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