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陳世裏過得很是充實,早起去山上爬爬山,沒事的時候便在院子裏弄弄那些花花草草,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周日陳世裏依舊是早早地就起來了,由於下午要走,陳世裏便沒有出去,而是在院子裏打起了太極拳。


    這拳法爺爺可是很用心地教了陳世裏很久,雖然陳世裏打起來還是有些形似,卻並沒有完全掌握太極拳的精髓。


    不過這也沒有什麽太大的關係,畢竟陳世裏隻是拿這套拳法來鍛煉一下身體,也不是要去參加比賽什麽的。


    “你小子,這麽早就起了?放假迴來也不知道去爺爺那坐坐,是嫌棄爺爺這沒好茶是不是?”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爺爺的戰友趙衛國。


    陳世裏沒有說話,而是緩緩地開始了收招的動作,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後,雙手落下,吐了一口濁氣,這才直起了身體。


    “您老倒是不客氣,我說這茶葉怎麽總是少呢,看來都被您給喝了。”陳世裏顯然也沒有拘束,而是也坐了下來,自顧自地倒了舀了一些煮好的白茶。


    趙衛國端著杯子閉上眼睛品了品,這才開口道:“你小子可別瞎說,平日裏我就是給那些花草澆澆水什麽的,什麽時候動過你爺爺的茶葉了。”


    趙衛國拿起一旁的拐杖,說著就要給陳世裏一下子。


    “趙爺爺,我錯了,您就別生氣了。最近我爺爺有沒有來過信之類的?”陳世裏起身走到了趙衛國的身邊說道。


    趙衛國的一隻眼睛看不見東西,另一隻眼睛看東西模糊,再加上一條腿也受過傷,走起路來也很是不便。


    “你說老陳呀,他現在正在外麵逍遙自在呢,前幾天說什麽天氣熱,讓我注意下身體。都什麽年代了,打個電話能說的事情,非要寫信,這可倒好,一來一迴,一個月也聊不上兩迴。”


    趙衛國雖然年事已高,佝僂著身體,但其說話和行事作風,依舊有著一位老紅軍的風範。


    “我也說過爺爺很多迴了,上次給買的手機還扔在家裏,說是俗物,不方便總帶著。您還能和爺爺書信來往一下,我這都快大半年沒有爺爺的消息了。迴頭您幫忙迴信的時候說一下,就說我想要那本煉丹術,能不能給我一下保險櫃的密碼。”


    陳世裏一邊說著,又往涼爐下麵添加了兩顆碳化的荔枝。


    趙衛國眨了眨眼睛,這天氣一熱,眼睛總是幹燥得不行。自己這眼睛也是被毒氣彈給熏傷了,還好當時陳悟道幫忙,這才保住了半隻眼睛。


    “你小子,都什麽年代了,還看煉丹術,那些都是騙人的,你看你爺爺有得道成仙的跡象嗎?”


    趙衛國也不識字,很小就跟著父母過著苦日子。戰爭的到來,讓趙衛國失去了親人,流離失所,最終毅然決然地加入到了紅軍之中。


    陳世裏想看那本書自然不是為了尋求長生之道,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趙爺爺我當然知道那些是不現實的,我這不是在研究化學麽,所以需要借鑒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麽啟發。”


    陳世裏的爺爺陳悟道,對於現代的化商品都看不上,自然那個保險櫃也不是普通商店裏能買到的保險櫃,而是請一位能工巧匠在家裏地下室打造的一個保險櫃,準確地來講是保險庫。


    具體裏麵什麽樣子,陳世裏也就小的時候貪玩,趁著爺爺沒注意溜進去過一次,打那以後就再也沒進去過。


    趙衛國不由得搖了搖頭,“你說你,一點像你爺爺的地方都沒有,那迴頭我提一嘴吧,成不成的我可不敢打包票。”


    兩個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已經到了飯點,趙衛國便讓陳世裏隨自己迴家吃飯。


    陳世裏也沒有拒絕,家裏唯一能做飯的就是灶台,昨天已經吃了一天的方便麵。


    倒不是陳世裏不會做飯,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家裏的廚房幾乎什麽都沒有,自己也住不了兩天,也就沒有出去買菜什麽的。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陳世裏便和趙衛國一起出了院子。


    因為陳世裏的家在山腳下,離村子也有半個小時的路程,一路上兩個人走得不快,主要是趙衛國腿腳不是很方便。


    “趙爺爺,您這腿腳不方便,沒事的時候就不用來了,以後我每周迴來一次,那些花花草草的也不用總照看的。”陳世裏扶著趙衛國關心地說道。


    趙衛國稍稍愣了一下,轉頭望了望山上,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要是不來,那些戰友們都會笑話的。”


    聽著趙爺爺的話,陳世裏這才想起來,身後的三座大山,那裏曾經是最殘酷的戰場,每次戰鬥都如同絞肉機一般,讓人不忍直視。


    聽爺爺提起過,趙爺爺的腿是被炮彈的彈片擊碎了骨頭,傷勢還沒完全好就又加入到了新的戰鬥中。


    白天和黑夜在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就如同沒有了界限一般,隻有那浴血奮戰的青春,書寫著一段段不為人知的曆史。


    後來一次攻堅戰中,敵人居然喪心病狂地用起了毒氣彈,那種令人生不如死的痛苦,真的是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趙爺爺的腿腳不方便,於是便安排在了戰鬥的後方。


    當時大家都不知道那濃濃的黃色煙霧到底是什麽,隻是簡單地用衣服浸了水,捂住口鼻便衝進去廝殺了。


    迴來沒多久,很多人的眼睛和唿吸便都不適了起來,大家這才意識到那黃煙的毒性很大。


    趙爺爺也是迴來後第二天眼睛就模糊看不清東西了,其他人的狀況也很不是很樂觀,尤其是正麵被毒氣籠罩的戰友們,很多人的身體狀況也是越來越糟糕。


    爺爺陳悟道是第三天才來這裏支援的,早在前線的時候就聽說過敵人的這種卑劣的手段,由於物資匱乏和醫療條件的落後,對此並沒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方法。


    那時的爺爺陳悟道懂得不少的中醫知識,於是在爺爺幾天幾夜不眠不休地研究下,終於找到了一些緩解的辦法,這才讓趙爺爺保住了半隻眼睛。


    隨著紅軍的越戰越勇,敵人也繼續朝著北方的滿洲國逃去,這裏總算是迎來了一時的安定生活。


    受傷嚴重的紅軍便都在當地駐紮了下來,隨著最終的勝利到來,勞苦大眾總算是迎來了當家做主的新時代。


    趙爺爺和很多的戰友早就已經沒有了家,於是便留在了這裏。


    隨著時間的流逝,很多當時傷勢嚴重的戰友也都一一離開了。


    於是在當地政府的號召下,在村子的東麵建了一個烈士林園,隻要身體允許,趙爺爺每天都會去看一看。


    “趙爺爺,那您一定知道我的身世吧?您和爺爺關係又那麽好,他老人家有沒有和您提起過。”陳世裏心裏有些緊張地問道。


    “你的身世,除了你爺爺之外,沒人知道。有些事呢,可能是時間未到,等到了合適的機會,你爺爺一定會告訴你的。”趙衛國看向陳世裏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溫柔,隻是被那渾濁的眼睛掩蓋住了。


    陳世裏不由得一陣歎息,小的時候總會被村裏的孩子們嘲笑自己是野孩子。


    漸漸長大了陳世裏覺得自己的父母肯定是有什麽苦衷,才把自己留在爺爺這的。


    隨著陳世裏大學畢業,雖然心裏對家人的期盼更深了,但陳世裏反而更少提及此事。


    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至少自己可以幻想父母在某個地方快樂地生活著,也許還有個兄弟姐妹什麽的,自己現在過得也挺好,也許有一天就在某個地方相遇了也不一定呢。


    “您肯定是知道些什麽,不說算了,迴頭等爺爺迴來,我去問他老人家。”


    陳世裏平日裏把趙衛國一直當做爺爺看待,和趙爺爺一起留下來的那些戰友,有的已經過世,有的已經搬到其他的地方去了,現在村子裏也隻有趙爺爺一個老紅軍了。


    趙爺爺每天過著簡單的生活,戰後雖然也有了自己的家庭,隻是由於趙爺爺的身體的原因,最後也並沒有個一兒半女,但老兩口卻收養了好幾個孩子,如今都已經成家立業在外生活,老兩口也沒有什麽遺憾了。


    “竟顧著和您閑聊了,我這次還特意買了些趙奶奶愛吃的糕點,昨天放在冰箱裏居然給忘了,您等我一下。”


    陳世裏扶著趙爺爺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下來,自己這才趕忙往家裏的方向跑去。


    原本昨天想去趙爺爺家看望一下老兩口,可看了看家裏的爺爺留下的日曆,不適合走親訪友,所以陳世裏決定周日臨走的時候再去看看。


    雖然陳世裏不怎麽信爺爺的那一套說辭,但有時候就是這樣,在外的時候根本不會考慮這些。但每次迴到了家中,受到環境的影響,不由得就想起了童年時爺爺教的那些東西。


    信則有,不信則無,突然間覺得不妥的事情,隻要不是必須要做的,陳世裏都會緩一緩,這也是爺爺經常教導陳世裏的,遇事要三思而後行,方可成就大事。


    望著陳世裏那模糊的身影漸漸遠去,趙衛國不由得感歎了起來。


    時間真的過得好快,自己像陳世裏這麽大的時候還在戰場上廝殺,一轉眼自己已經一把歲數了。如今的生活多好,安定祥和,也不用整日擔驚受怕了。


    趙衛國抬起頭,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不由得使人閉上了眼睛。


    感受著陽光在眼前從黑暗中衝出,那赤紅的光芒,仿佛一盞明燈,一直指引著英雄們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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