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少的時候性格中總會帶著一些天真和浪漫。


    總覺得這世上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自己就是天命之子,得到了上天的眷顧,成功隻要自己踮一踮腳就能碰到一樣。就是這麽莫名的自信。


    同時在成長的過程中,會不自覺的流露出對父輩的崇敬。這是一種生物的本能和社會習性的體現。


    而這樣的情況同樣出現在簡涵和榮成的身上。


    簡老太爺可是起於草莽之間,20年前還是拿著兩把西瓜刀從碼頭東砍到了集市西。而20年後則成了當地有名的鄉紳和善人,深得當地人的敬仰。


    從小便聽著《簡老太爺傳奇》長大的簡涵怎麽會沒有強爺勝祖的一個心思呢。他又不是什麽純粹的無腦紈絝子弟,世間的許多事情他看的都比別人要透徹的多,自然也是知道這其中的艱辛。


    別看他被簡老太爺收拾過那麽多次,打心眼裏他對他爹那叫一個佩服!


    有多少人從白手起家,在經曆了20年之後終於到了身無分文的境地。簡老太爺能在這麽多人中殺出重圍,成功轉型,可離不開和徐老太的那一次豪賭。


    簡涵做夢都想複刻一次這樣的投資。


    而現在機會就擺在了麵前,他怎麽會輕易的放棄呢?


    “咱們該怎麽做!”


    沒有一絲絲顧慮,沒有一點點防備,簡涵就這樣說了出來。他的目標很明確,將來他也能成為像他爹一樣的傳奇人物。


    其他兩個人可不像他這樣的單純。


    權力的爭鬥可不是想象中那麽的簡單,一個不小心便是萬劫不複。當年許老太爺和簡老太爺能夠賭贏這一把,純粹是老天爺給麵子,降下的三道神雷,這才讓他們賭贏了的。


    貿然參與其中最有可能得到的結果便是死無全屍。


    可即便兩人苦心孤詣的勸說,也抵擋不住那啥上腦的簡涵,這家夥現在一門心思的建功立業,超越他爹,怎麽可能聽得進去兩個人的話。


    最後他們實在沒有辦法了,隻能敷衍的說道。


    “咱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參與到這一種層次的鬥爭當中,簡涵,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知道知道,我會坑咱兄弟嗎?”


    可看他那樣子兩人就知道這家夥的腦子已經燒糊塗了,根本聽不進去他們兩人的話。實在沒有辦法,他們也隻能聽之任之了。


    反正這家夥又沒有什麽門路,簡老太爺也不是那種腦子不好使的人,年紀都這麽大了爭權奪利的心思估計也差不多熄了,簡涵就是想做估計也做不出來個什麽。


    兩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點了點頭,隨後便開始商議布匹貿易的細節。


    ···


    “感覺好久都沒迴來了一樣!”


    迴到家的徐來感覺喂的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雖說隻是在於工廠中待了一個月,或許是因為他的心中仍舊有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不屬於這個家庭的感覺,所以才會生出這種莫名的情愫。


    “想什麽呢。”徐來猛地拍了拍手自己的臉頰,仿佛是要堅定自己的信念一般,強行對自己說道,“我就是徐來!”


    緊接著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


    “少爺迴來了!”


    剛一進門他就被外出買菜的六嬸兒看見了,連忙跑了過來,一邊上下仔細的打量著,一邊關切的說道。


    “少爺瘦了呀,臉色也不大好。看樣子在工坊裏麵吃了不少的苦。少爺您等一會兒,我這就給你熬雞湯去~”


    正說著六嬸兒一把就將徐來拉住,就往宅子裏麵拉。


    誰知道剛一過影牆,徐來又看到了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老頭子?你怎麽又在這兒?”


    依舊是那麽漫不經心的語氣,徐老太爺麵色不改的說著。


    “怎麽的,我打個盹兒不行啊!”


    “行,當然行!”老太爺自己打下的家業,當然是想怎麽就怎麽。


    父子倆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起來。


    六嬸兒的效率就是高,這才過了多久一桌豐盛的菜肴就準備好了。打頭的依舊是靈魂的冰可樂。


    “怎麽還是冰鎮過的?”


    麵對徐來的詢問,六嬸兒不著痕跡的瞟了徐老太爺一眼,笑盈盈的說道。


    “少爺之前不是說過嘛,這洋玩意要冰鎮後了才好喝。於是我就自作主張將存貨全都放到了冰窖裏。少爺,您不會怪我吧~”


    “不會不會。”徐來連連擺手,“六嬸兒您太見外了,您可是看著我長大的,也是我的長輩。都是一家人用不著這樣的。趕快落座吧,我這兒還等著動筷子呢。”


    聽著這話,六嬸兒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濃厚了:“不了少爺,我們剛剛吃過了。廚房還有事呢,我就先下去了。”


    說完忙不迭的離開了。


    酒足飯飽之後,徐老太爺才慢悠悠的問道。


    “朝廷的訂單,你有想法?”


    “嗯~”雖說有些突然,但是也不意外。要知道徐老太爺可是當地豪強,在消息方麵可不知道比簡涵和榮成要靈通多少。再加上京裏的關係,猜到其中的關節也不是難事。


    “有多大把握?”


    “七成!”徐來信心十足的說道,“要是在此之前可能還沒什麽可能,但是現在嘛~”


    “這麽厲害?”


    “那是,隻要接下來鐵匠能將我設計的東西做出來,那麽這次成功的概率就是九成!”


    徐老太爺老懷大慰:“這麽飄的嘛,還有一成勝率哪去了?”


    徐來也沒有不好意思,撓了撓頭說道:“還有一成就要看欽差大臣的性格了。畢竟天道五十,人衍四九,世上也沒有什麽百分百的事情。對了,六叔呢?”


    聽到徐來提到老六,絲絲的不自然從徐老太爺的臉上一閃而過。


    “老六有些事情,我讓他去京城一趟。順便幫你找一些西洋的玩意,看能不能用得上。”徐老爺子悠然地說著,緊接著又問到。


    “這次來的欽差愛好打聽清楚了嗎?”


    “榮成正在探聽,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了。爹,你不會也想摻上一手吧~”


    仿佛是被說中了心事一般,徐老爺子突然變得和藹起來。


    “確實,兒啊,這事你能辦好不?”


    “隻是布匹的話應該沒問題,就是不知道您老的胃口有多大了。”


    開玩笑,就徐老爺子這些年置辦下的家業,就知道比這次布匹生意體量多多少,他能看得上這點蠅頭小利嗎?


    徐來可能不清楚徐老爺子瞄準的究竟是哪個方麵,肯定是油水最多的那種。要不然還真不值得他親自出手。


    想到這裏徐來突然問到:“六叔去京城該不會是去打探欽差的消息了吧?”


    “被你發現了~”徐老爺子沒有半點的慌張,反而欣慰的點了點頭,承認了這件事情。


    “你也知道,爹之所以能殺出重圍,就是因為下一次下注下對了。而這一次咱們不在是當初那種小角色了,已經勉強有資格上這一次賭桌,於是我就想~”


    “停!別想了。這次的事情咱們能不沾就不沾。”徐來斬釘截鐵的說道,可徐老爺子卻是萬分的不認同。


    “為什麽呀?咱一旦賭贏了,徐家三代富貴可期!到時候你就是想娶一個格格都不是不可能的。要知道這些年旗人的地位可不像當年了,憑借著擁立之功,咱就相當於擁有了一塊免死金牌···”


    “那要是輸了呢?”正當徐老爺子說到興起的時候,徐來突然插嘴道,“當年您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輸了大不了迴家打魚。可現在~哼哼~”


    “不至於~不至於~”見氣氛有些尷尬,徐老太爺有些訕訕地狡辯著。


    可徐來又怎麽會慣著他呢,直接將前車之鑒給列了出來。


    “遠的不說,就說咱皇上當年維新,和老佛爺爭權,當時歸於老佛爺一黨的人下場有多慘,你們不是沒看到吧?”


    “說遠一點,當年九龍奪嫡,八爺黨的下場是怎樣的您也不會不知道吧?”


    “再往前說一點,康熙爺的時候鼇拜可謂一手遮天,當鼇少保被聖祖控製住之後,他的那些黨羽又有什麽樣的下場呢?”


    “再再往前說一點,順治爺的時候,攝政王多爾袞意外身亡之後,他的那些後人,朋黨又是什麽個下場您也不會不知道吧?”


    “這還是往前一兩百年的事情,縱觀咱上下五千年曆史,類似的事情不少!”說到這裏徐來還幽幽的拍了拍徐老太爺的肩膀。


    “我說爹啊,您就老老實實在家呆著,別坑兒子行吧。這種奪嫡的事情可容不得半點馬虎,稍微有一點差池那可是萬劫不複~”


    “瞧你說的,爹當年不是賭贏了嗎。既然當年能贏,那麽現在~”


    還沒等他說完,徐來就立刻迴懟到。


    “當年那是您贏了嗎?分明是老天爺賞飯吃,三道神雷可不是什麽阿貓阿狗,能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你要有這本事,這天下人早把你給供起來了,哪還用得著您去押注呢。”


    說完之後他還不忘補上一刀。


    “人這輩子不可能一直都走運,您能走一次就已經很不錯了。咱徐家現在也不算差,隻要按照我現在的發展狀態,別說娶一個格格,就算娶仨都不是問題!”


    按照現在這情況就連旗人都知道這朝廷要完蛋了,要真到了兵荒馬亂的時候,格格算什麽?


    可徐老太爺卻不知道他兒子心裏已經給清政府定的死刑,一聽這小子在工坊裏待了一個月之後,居然飄成了這個樣,這還得了!


    當場一巴掌唿到他後腦勺上,憤怒的吼道。


    “滾!還仨格格呢。告訴你~這話你在家說說就行了,別到外麵去胡咧咧。仨格格而已,爹給你想辦法!”


    說完徐老太爺便頭也不迴的向內院走去。隻留下了徐來在原地淩亂。


    “我剛剛聽到了什麽?”


    深陷於震驚之中的徐來不住的品味著徐老太爺話中的意思。


    “聽老爺子的口氣,貌似~這事兒好像有戲?”


    我去!咱家的靠山有這麽硬嗎?


    這一次徐來是真的被嚇住了。雖說落毛的鳳凰不如雞,可現在至少還是旗人的朝廷啊!格格就算再不值錢,可架不住也是皇家的臉麵,哪怕是郡王家的也一樣啊,要是沒有一點權勢的話別說娶三個,就是取一個都有些不可能。


    想到這裏,徐來立刻就不困了。


    “爹~爹!咱再說說唄,那個格格的事兒!我就想聽這一段!”


    可不論徐來如何的糾纏,徐老太爺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待在房裏一言不發。


    區區沉默怎麽可能澆滅一個富有上進心的有誌青年那火一般的熱情呢。徐來當然要百折不撓,堅韌不拔,持之以恆,不達目的不罷休才行!


    格格不格格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仨呀!別說這輩子了,上輩子徐來做夢都不敢夢這件事情!


    猥瑣之魂在熊熊燃燒,將徐來原本就可怕的上進心,燒得更加熾熱了!


    徐老太爺也在實在沒有辦法了之後,直接甩出了一句話便澆滅了他的幻想。


    “你想要哪種格格?是一頓吃三斤羊肉的,還是一頓吃五斤的?”


    三斤?五斤?


    徐來默默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按照自己現在的情況,吃個一斤半羊肉就已經扶牆走了,而一個格格能吃三斤···


    這賬他怎麽算不過來了呢?


    可為了心中的夢想,沒有一點犧牲那是不可能的,於是徐來還是咬著牙問道。


    “有吃一斤的嗎?”


    “滾!你當菜市場買菜呢?還能由得你挑!”


    得了,夢想破滅了。


    見如此情況,徐來隻能失魂落魄的迴到了自己的小院兒。


    而徐老太爺隻是在自己的房間內輾轉反側,思緒良多。並且不住的翻閱著自己手裏那一封小小的信件。


    短短幾十個字就已經讓他糾結了半天了。


    到最後他也隻能無奈的歎息一聲。


    “兒啊,這種事情可不是咱想不摻和,就能不摻和了呀。因為咱們早就站好了隊,否則那些人又怎麽會讓咱們安享這麽多年的富貴呢?”


    “難不成你以為這麽淺顯的道理,你爹會不知道嗎?”


    “可咱沒得選呐~因為說到底,在朝中那些大人物的眼裏,我不過是他們豢養的一條狗罷了。當年你爹我沒得選,而現在~”


    “我可是更沒得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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