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逾交割了材料,又趕到5號丹室,想要問江羽白的事情解決了沒有。


    江羽白並沒有在,帝初也不在。


    “宋師兄,江師兄呢?”


    宋時飛手拿著一個托盤,正在往壁櫥裏麵添加各種藥華,邊迴答道:“江師弟去忘憂穀了。”


    “做什麽呢?”


    “采藥啊。”


    “采藥?這不是我們采藥堂的事麽,怎麽讓你們去了。”


    “原本是你們的事,但是現在門裏人手不夠,也不再分彼此了。我們煉丹室過慣的安寧日子,看起來也已經到頭了。”


    範逾見識過匪逆的強大,特別是它們善於馭獸,能以一敵多。青木宗的程長老又說,匪逆的馭獸的本領又取得了新突破,恐怕以後更加不得安寧了。


    門外,籠罩著暮靄,在金色的夕陽中飄舞,一派祥和的景象。範逾抽迴目光,又問道:“忘憂穀我曾去過,那裏玉盅花多,不過這會才七月底,玉盅花還沒有開,他們去那裏幹什麽。”


    “也並非一定就是采摘玉盅花,一年四季都有草木可以采摘。師弟,你要煉丹嗎?我給你準備準備……”


    “謝謝師兄,今天就不煉了,你先忙著。”


    範逾走迴住處,在一條分叉的小路上,看見了袁小星。


    小竹簍背在身後,袁小星彎著腰,似乎在那裏捉蝴蝶。範逾掏出青木骨的爪子,悄悄走了過去,把爪子放在他脖子上撓癢癢。


    袁小星星以為是蚊蟲,反手拍了過來,“啪!”一個清脆的聲音傳出,脖子都被拍紅了。


    袁小星轉頭一看,發現是範逾在惡作劇,他也不著惱,問道:“師兄,你手裏拿的什麽?怎麽還在發光。”


    範逾把爪子給他,問道:“小星,覆盆子給我幾個吃唄。”


    原來他不是抓蝴蝶,而是在摘覆盆子,他接過爪子,遞給範逾幾個大大的紫紅色的覆盆子,眼睛卻全在手中的爪子上,問道:“範師兄,這是送給我的禮物嗎?”


    “喜歡嗎?”


    “喜歡,像是黃鸝鳥的爪子。不過不是真的,是用什麽寶貝材料雕出來的嗎?”


    “小星見多識廣,一下子就看出來這是黃鸝鳥的。”


    “我天天在外麵玩耍,什麽鳥都見過了。”


    “這隻是變異了的黃鸝鳥,是強大的失常獸,這個是它的青木骨爪。”


    “啊……這就是失常獸的爪子麽?可是殺害了咱們好多哥哥姐姐呢……”袁小星非但不是那麽高興,反倒有些悶悶不樂。


    “怎麽了,小星,你今天好像不高興。平時走路說話都是跳著的,今天怎麽像一個佝僂的小老頭。”


    “我背了小竹簍的嘛,當然要彎著一點腰了。”袁小星把覆盆子裝進自己的小荷包,又打開水壺喝了一口水,傷心道:“這一段時間死了好多人,剛才又死了一位重傷的叔叔,是我去埋掉的。”


    範逾看著他,難怪一身的塵土,又背著水壺和小竹簍。


    “唉,你小孩子家家的,為什麽老是要你去做這些事情呢。”範逾覺得很奇怪,上一次自己昏死了七天七夜,也是袁小星挖坑要把自己埋掉。


    袁小星並不介意,說道:“我爺爺說,我是送葬的命格。所以……挖坑埋人就是修行……“


    “胡說八道……哪有這樣的命格。我輩修真之士,隻能利用元氣進行修煉,那裏會是什麽挖坑埋人就是修行。“


    天已經黑了,五靈湖照來燈火。


    “咦……是有人在取靈嗎?”不遠處就是五靈湖,範逾的視線可以直抵。


    範逾拉住袁小星的手,快步走到五靈湖上。


    湖對岸已經燃起了火把,火光之中又有沉鬱的聲音飄來,似乎是有人在禱告著什麽。


    適應了燈火之後,才看見五靈湖上有小船漂浮。小船不大,隨波逐流,上麵滿載著六畜五穀。


    六畜是馬、牛、羊、雞、犬、豬,都是活的,被綁住了腳和嘴巴。五穀是黍、稷、麥、稻、菽,都是新鮮的剛出土裏挖出來的。


    “時間到!”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頓時,湖邊的祭台上草木堆被點燃了,濃煙滾滾而起。空氣中,彌漫著白茅、艾草和香樟的煙氣。


    濃煙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烈火。白茅、艾草和香樟完全燃燒起來了,哐當一聲響,袁小星跳了起來,因為馬上就是他最愛看的跳舞了。


    範逾笑道:“小星,你怎麽這樣高興。”


    “嘿嘿,我最喜歡看他們跳舞了,覺得很搞笑。”


    果然,祭台上的三位弟子已經準備好了,他們分別半穿著葛布衣、麻布衣和絲布衣,半裸露著雄健的身體,手中舉著火把和青銅劍。身體怪異地扭動時,火把晃動,短劍亂刺。


    晚風驟起,吹散草木的香氣,覆蓋在湖麵之上。風是從湖邊上起來的,拂動著小船不斷地搖擺。波紋向兩邊蕩漾,原本湖麵上的波紋,此時卻詭異地映在虛空之中。


    這很奇怪,仿佛有一麵鏡子,把五靈湖中的碧波,映照在虛空之中。火光照天,碧波映空,像是錯亂了空間。範逾大驚,心頭不解,他急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碧波映照在虛空,在小舟上方大約兩丈的位置。不一會兒,碧波就開始變得朦朧。如同布滿了霧氣的鏡子一樣,裏麵的映照之物就不能看得真切了。


    跳舞者瘋癲,禱告者恍惚,範逾也迷糊起來。仿佛真實化作朦朧,在飄渺的光影之中,那朦朧的碧波化成五尊人影。


    這五尊人影非常朦朧,卻又清晰至極,如同印刻在神魂之中,和著自己血液流淌的節奏律動起來,不再是虛幻的死物而是變得有生命。這一種玄奇的感受讓範逾大為震撼,仿佛自己也入了某種巫術,以迎接神秘入體。


    五尊人影飄搖變化,像是從極為遙遠的時空而來,他們變幻了滄桑,穿過了荒蕪,走到了現在。異景不再,以人形定存。


    “啊……是師父!“突然,範逾熱血仿佛都滾沸起來了。


    五尊人影,高矮不一。


    最邊上,有一尊身材修長。無論是身高形狀,還是舉動氣質,顯然是範逾極為熟悉的,甚至可以說是刻苦銘心,於夢中時常出現的人物,那就是自己的師父竹君。


    “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範逾很確定,師父的身影他是極為熟悉的,肯定錯不了。


    “嗬嗬……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這麽想念他老人家!”範逾從震撼之中恢複,又搖了搖頭,暗道是自己在胡思亂想了。一尊光影化成人形而已,沒有五官也沒有容貌,他竟然聯想到了這麽多。


    “五道人影,就是五靈之祖了?”範逾期待接下來的變化。


    五靈之祖光影化成,從虛空而降,落在小船之上。


    他們的身形舉止,如同真人一樣。正在用鼻子在六畜五穀上聞嗅,仿佛這是他們的作品一樣。


    岸邊的三個青年,跳動得更見歡快了,幾乎到了一種譫妄的地步。


    範逾自己可以雙相融合,那是妙術,奇幻無比。也見過別人的法,同樣是光怪陸離。修真世界的光影變幻原是常態,用不著大驚小怪。但是,也不如此刻的離奇。溝通了未知和神秘,引得五靈之祖前來。


    最奇特的是,五靈之祖仿佛不是外來之物,而是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不知道什麽時候,範逾雙目滿含著淚花,胸膛之中有強烈的情感在勃發。


    奇怪,真是太奇怪了。


    甚至,袁小星都哭了起來。


    他喃喃自語,道:“我好像埋葬過他們~”


    袁小星的聲音輕微,又是哽咽的狀態。範逾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此時的他也無暇他顧,正沉浸在澎湃洶湧的情感之中。


    傅秋是法陣室的長老,這一次引靈是他主持。因為護山大陣需要五靈融入,才能真正修複,因此他親自來五靈湖中取靈。


    取靈分兩步,一引二取。


    五靈之祖顯化,代表著引靈已經成功。五靈之祖也已經享用完畢,他們消失不見了。引靈之後就是取靈了,現在正在開始。


    傅秋往虛空投擲,不一會兒,湖中生出朵朵漣漪。


    傅秋很激動,心道:“湖中五靈還多嘛……”


    湖麵之上逐漸閃出幾個小光點,呈現出紅色的光芒。


    範逾這時才看的真切,原來是幾粒紅豆,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漣漪之中射出氤氳水線,如同水滴濺射而出的曲線,紛紛朝著紅豆聚攏。像是微型的龍吸水,四個光點連接著四條小水線,仿佛是在汲取某種生命的力量。


    光點越來越凝實了,不過大小還是沒有變化。這樣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四條水線就如同有人用剪刀將它們從中剪開一樣,不再連著紅豆,往湖麵掉落。


    終於,水線消失了,湖麵恢複了平靜。


    “嗖!”四粒紅豆朝著傅秋飛去,飛入傅秋手中瓶子裏麵。


    傅秋陰沉著臉,他很不滿意,因為沒有見到土之靈。


    “護山大陣還需要一個土之靈,該怎麽辦呢?實在不行,高價去買一個吧。”五靈湖中的五靈,必須要間隔半年才能取一次。


    傅秋已經走了,三名弟子也恢複了常態,他們把小船和祭台收拾好,也大步離開。夜色靜謐,隻有五靈湖中的諸島,似乎還傳出長老家眷們的歡歌笑語。


    今天這一幕,像是吃了神錯果一樣,讓人精神錯亂。良久,強烈的情感衝擊像是大海退了潮,範逾心中空空如也。


    “小星,我送你迴去吧。”


    “喏,你看,我家就在那小島上。”


    “我倒是忘了,你爺爺是長老,是有資格居住在五靈湖中諸島上的。”


    範逾迴到住處,準備休息一晚。他暫時忘卻了劉紫蘇,迴味著哪一種強烈的情感。這種強烈的情感衝動,還要遠勝那種古老的秘力,簡直讓人莫名其妙,卻直指內心最深處。


    五靈之祖,這是第一次見到,卻親切無比。


    “太奇怪了!”範逾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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