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間窸窸窣窣,一條穿山甲跟住範逾。


    它全身白色的鱗片覆蓋,發出瑩潤的玉光。十分漂亮,但是雙眼卻發出鐮刀一樣的光芒。


    範逾已經使用了神行符,但是速度還是遠遠比不上它。沒有跑兩下,穿山甲已經攔在範逾前麵。


    範逾心驚,他沒想到這東西的速度竟然是這樣快。同時,又突然惱怒起來。他不再冷靜,不再理智。


    範逾一躍而起,如同猛虎。


    短刀閃出光芒,刺向穿山甲。


    穿山甲猛然身體蜷縮起來,成了一個圓球。


    圓球像是被投石機發射的石球一樣,急速射向範逾的短刀。


    短刀和圓球相撞,範逾感受到了巨大的衝擊力。


    短刀寸寸碎裂,接著自己的右手血肉模糊。


    鑽心的痛,範逾驚駭。


    他與穿山甲交換了方位,餘光看向自己的右手,已經完全變了形。不用多想,指骨全部折斷了。


    範逾驚懼交加,轉身又逃。


    這個穿山甲,靈智很高。仿佛知道範逾要逃,所以他提前發動了進攻。


    但是,刹那間,範逾變成了三個。


    這是傀儡符,是景問渡那個傻孫子的。


    穿山甲小眼睛閃了閃,不知道該怎麽辦。


    三個範逾往不同的方向跑。


    穿山甲選擇向最右邊那個出擊,頃刻間洞穿,化成了飄揚的碎紙屑。緊接著又折返迴來向中間那個範逾撞去,也不是。


    範逾很幸運,他迅速咽下紅液。隻是刹那間,他就大吼一聲。因為血肉筋骨迅速恢複。


    這一種恢複非常神奇,它把受傷的舊部全部脫落,長出全新的來。等於範逾這一隻右手,舊的脫落了,完全長了一個新的出來。這樣短暫的時間,這樣神奇的變化,讓人無法理解。


    瞬間恢複完好,範逾求生的心更加強烈了。與此同時,他又滴了一滴在嘴巴裏。


    “遭了!”小瓷瓶中的紅液已經不多了。


    範逾狂奔,穿山甲已經滅掉了那兩具傀儡了。這時候想要追擊,眼前一花,範逾頓時又變成了三個。


    不過,傀儡符籙生效的時間非常短。


    穿山甲的攻擊是無解的,一個跑一個追,天亮時分,把範逾的紅液和傀儡符文全部耗盡了。


    倚靠在一株大樹邊,範逾不再跑了。還是沒有逃脫死亡的追擊,今天是活不成了。這些鳥獸,不知道是什麽來頭。沒有見過,也沒有聽說過。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專門為了殺他而出現。


    範逾盯住穿山甲,問道:“你為什麽要和我過不去呢?”


    穿山甲沒有說話,不遠處走來一位引氣士。可以看得見,他的腿上同樣綁著兩張神行符。


    “你的對手不是它,是我!”這位金毛的引氣士正把雙手支撐在膝蓋上,正彎腰喘著氣,“你可是真能跑啊。”


    “你是誰?”


    “殺你的人啊。”


    “為什麽要殺我。”


    “因為你是鐵拳門的。”


    “鐵拳門和你有過節嗎?”


    “和我沒有過節,但是,天下所謂的名門正宗和我們都有過節。”他慢慢站直。


    “你們是誰?”


    “流水在上,白雲在下!”


    範逾皺眉,果然就是這一群人。


    “兩頭鳥和穿山甲怎麽這麽厲害?”


    “那兩頭鳥不是我的,它們也不怎麽厲害。我的穿山甲可是白玉骨的,比那兩隻鳥厲害多了,你別搞錯了。”


    “剛才那兩隻鳥使用的是術嗎?”


    “正是術,我也很羨慕。”


    “它們都受你驅使?”


    “雙鳥不受我驅使,穿山甲獸我驅使。”


    範逾驚恐,那還有一個人隱藏起來了。


    “你是馭獸者。”


    金毛頗有些自豪,又說道:“是的。不過我的能力有限,隻能駕馭一頭穿山甲。你很頑強,不過你必須要上路了。“


    “反正要死了,我能再問幾個問題嗎?”


    “好吧,你這人挺頑強的,問吧。”


    “是不是你們設的局?”


    “是吧。”


    “難怪,我們一到,你們就發現了。”


    “是的,我們早就發現了,一路跟過來的呢。”


    “你們能馭獸,當然可以跟蹤。”


    “你很聰明,你們的人隻注意大獸,卻提防不了小蟲子。別忘了,我們還能操控這種小蟲子,如飛蛾、蚊子、蟈蟈之類的,用來跟蹤你們。”


    “他們恐怕全都要死了吧。”


    “或許吧,我還不知道,我和幾個剛學馭獸的專門負責解決你們。”


    “可以了,你動手吧。”


    金毛沒有立即動手,問道:“你那個瓶子裏麵裝的是什麽呀?怎麽那麽神奇,可以起死迴生。”


    範逾靈機一動,道:“我還有一點,可以送給你,你可以放我走嗎?”


    “可以。”


    範逾立即把瓶子拋給他,那人接瓶子的一瞬間,穿山甲也進攻了。他拿到了瓶子,卻同時失言。


    臨死時,範逾竟然覺得百無聊賴。他打了一個哈欠,右拳隨手擊出。仿佛是在對他師父說:“看吧,我可沒有退縮,我是一直在戰鬥的。”


    範逾這一拳,其實沒有什麽求生的意誌。


    隨意打出的一拳,像是某種儀式。


    我是戰鬥而死的,並不是逃跑而死的。


    但是這一拳,以及範逾的整個身形,正好擬合了流星鐵拳術中的一頁。幾乎是完美的複製,相生術成,轟然三拳擊出。


    一拳擊中穿山甲,一拳擊中金毛。


    穿山甲被震飛,金毛倒在地上肩膀被打碎了,跌倒在地上。同時他手中的瓶子也破了,黑骨水正好滴在他傷口上。


    “啊。”隻是哀嚎了一下,黑骨水便在他身上蔓延,不一會,他就化成了一灘黑色的汙水。


    穿山甲卻絲毫沒有受傷,他那玉色的鱗片防禦無解,替他消解了一切進攻。見主人已死,穿山甲立即退走,隱入黑暗之中。


    範逾驚呆了,拳頭遲遲沒收迴去。


    “這是怎麽迴事?”


    範逾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發出一模一樣的一拳。


    隻有元氣外放,沒什麽威力。


    “怎麽迴事?”


    範逾知道,這一拳和剛才那一拳一模一樣。


    範逾又打出一拳,還是不行。


    “那一拳是我打出的嗎?”


    “那一瞬間我看見了相,相生而術成。是流星鐵拳術無疑,是我打出的。”


    “真正的術,威力無比,超越了異螺者!”


    “為什麽現在不行了?”


    範逾興奮不過片刻,留下的卻是空虛。


    他苦苦思索,剛才為什麽行,現在又不行?


    “我那時候已經放棄了,沒什麽求生的意誌。因此,不是意誌起了作用。那麽,問題出現在哪裏呢?”


    範逾又迴憶起那七本,腦中突然轟的一下,怒吼道:“我明白了。”


    緊接著他一個轉身,一個屈膝,一個仰頭,再一拳揮出。


    “轟”三個流星拳生自他的拳頭,卻又像是從虛空而來,流星一般打在山石之上。隻打得山石碎裂,四濺而開。


    “哈哈,我知道了,形即是相的含義了。”


    範逾又調整身姿,砰砰又打出幾拳。同樣的流星鐵拳術,同樣得威力驚人。


    不過隻打了七八拳,範逾丹田中的元氣就被消耗一空了。


    “唿,真是厲害,竟然是這樣的消耗元氣。”


    需要在一個時間段,連續複製形姿,不能有絲毫偏差,才可以生相成術,才可以發出流星鐵拳。形仿若一把鑰匙,打開了藏有相的大門。相從裏麵走了出來,再以元氣模擬,術就成了。


    範逾徹底明白了!


    絕處逢生,這是一個奇跡!


    穿山甲已經不見了,反逾後怕。如果它的主人不死,自己必死無疑。自己新成的術,仿佛對他造不成絲毫傷害。範逾又摸了摸自己的拳頭,恨不得親上幾口。上一秒還被穿山甲殺得毫無招架之功,下一秒就一拳解決了馭獸者。


    範逾原地休息,他要調整自己,無論是肉體上的還是精神上的。這一個晚上,仿佛是兩輩子。


    沒過去,死掉了,就是一輩子。


    過去了,沒死,又是一輩子。


    術成,這是輝煌的。


    很多年了,還沒有一位引氣士,真正學成過術。


    範逾,他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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