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侃侃而談:“那天晚上,見跑來取證的少年偵探團終於離開,如月先生動身前往原先生的公寓。可是等他抵達,居然發現原先生被搶先一步,遭人用槍打死了。大概沒思考多久,如月先生便決定把這件事與前一起大木先生的事聯係起來,偽裝成連續殺人事件。因為如果是連續殺人事件的話,隻要其中一件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就不會被懷疑是兇手;所以你模仿大木先生被殺的現場,把帶來的小酒杯弄碎,丟在地板上。”


    圍觀名偵探破案當然很有意思,但正常人誰沒事成天關注血淋淋的案件啊?人們竊竊私語,互相補充相關信息。


    “原先生是常盤財團的董事,我還記得,那位大木先生……”


    “你外地來的吧?”


    “啊,是!”


    “那就難怪了,大木先生指的大概是我們西多摩市的市議員大木岩鬆。他挺有名氣的,好像這一係列案件中頭一個死的就是他。”


    “天,市議員!”


    “這不是針對常盤財團的案件嗎?他一個議員跟大財團、呃……”


    “哼哼,就是你猜的那樣哦?據說雙塔摩天大樓按照相關法律本來是修不起來的,後來常盤財團這樣那樣一番操作,大木議員利用手裏的實權,強行通過了審批方案。”


    柯南並沒有太在意外圍的前情提要,用大叔的聲音自顧自解釋道:“當時血液已經凝固,一部分碎片飛上去也沒被弄髒,這才是警察發現那些碎片過於幹淨的原因。”


    “你沒法證明是我做的吧?”如月峰水捏緊手中的拐杖。


    “啊,那些碎片不過是將如月先生重新納入了嫌疑人範圍罷了。但加上這一點如何呢?我當初在警察局看過大木先生被害現場照片,血僅僅濺到了衣櫥的下麵,我想,那可能是因為兇案發生時,那裏正掛著你的字畫吧?”


    “難、難道……”目暮警官唿吸急促。


    “如月先生的字畫相當受日本上流社會的追捧呢,想來這樣舉國聞名的大師主動拜訪,送上自己的字畫示好,大木先生根本不可能心生防備吧?”


    老先生閉上眼睛,再次睜開,眼神十足冷靜:“真是有趣的推理,毛利先生,可是……”


    “我當然有證據。”沉睡的小五郎比他更加冷靜,說到底,證據才是他的底氣,“如月先生,我想你不會介意將手中的拐杖遞給警方檢查一下吧?”


    飽經歲月摧殘的滄桑臉皮輕輕抽動,大師見慣了風風雨雨,麵上的動靜唿吸間便已經收斂到了極致。然而這哪裏逃得過一堆恨不得用顯微鏡觀察他的警察跟好事者呢?狐疑的目光,談論的焦點,不斷聚集在那根平平無奇的拐杖身上,幾乎快要把它熔斷了。


    “美緒小姐一開始戴的項鏈就藏在裏麵!”


    隨著毛利先生最後的指控,如月峰水選擇了放棄。事情到了這種地步,何必鬧得那麽難看呢?大師主動擰開拐杖——那東西的把手居然是可拆卸的——單手拎著拐杖向下傾倒,一串斷了線的珍珠果然就噠噠滾落在水泥地上。


    至此,證據確鑿。


    “還真是他!”有人捂嘴驚唿。


    “沉睡的小五郎什麽時候做過假啊?”


    “我就說該死的鋼琴線早該被列入危險物品管製手冊了!”


    “嘿,小兔崽子!我告訴你,那就算真成了危險品,明天的鋼琴課也不準翹!”


    “嘖。”


    “嗯?”


    “知道啦知道啦,爸爸!”


    如月峰水隨手將拐杖丟給身旁躍躍欲試的高木警官,警察先生慌忙接住,那毛手毛腳的樣子倒顯得他一個警官像是犯人的手下了。


    畢竟是高木警官嘛,和樹若無其事地在心裏吐槽,連光彥都敢說他兩句,感覺誰都能成為他老大耶?


    四周吵吵嚷嚷,日本畫大師兀自淡定,他甚至還有餘力好奇:“你怎麽知道我把它藏在這個裏麵的?”


    “聲音,美緒小姐死亡的前後,你都有撐著拐杖從我身邊經過,我察覺到拐杖發出的聲音有些許不同。”


    因為聽說毛利大偵探開始推理的緣故,同學們簇擁著小蘭上前圍觀,女孩好不容易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站定便聽到自家“爸爸”說了這麽一句話。


    ……


    嗬嗬,家裏有絕對音感的家夥是誰,難道她這個真正的一家之主還不知道嗎?新、柯南啊柯南,我的拳頭又硬了,這是怎麽迴事呢?


    小蘭的笑容瘟婉核善,和樹看見她本來還想過去一起看熱鬧的來著——反正柯南瞧著是不會翻車了——現在麽……和樹默默止步,待會兒問問五木大叔,東京哪家店這個點還在賣蠟燭吧?


    柯南後背發涼,故技重施關麥打了個噴嚏,用手背試試額頭溫度,尋思迴家後還是得吃包感冒藥預防一下。如月峰水哪裏想得到自己會在這種細節上露出破綻,難免長歎一聲以示佩服。圍觀人群興奮不已,也不拘是否熟悉,扒拉著看得順眼的家夥便嚼起舌根。


    “不愧是名偵探!我跟你講哦,我大哥家鄰居的二姨的學生那起案子就是毛利先生破的,他當時……”


    “好厲害哦,宴會場人那麽多,一定很吵吧?這都能聽出來嗎?”


    “如月先生完全沒必要泄氣嘛,如今在號子裏,被毛利先生抓住可是值得拿出來吹噓的功績啊!這大場麵,嘶,所有事剛好堆在一起,如月先生運氣真好!一定能出名吧?幹一票就能擁有這麽大名氣,我都比不上他呢!”


    “不是一票啦,之前還有……咦?”好像哪裏不對?


    人群中似乎起了小小的騷亂,但話說到這種地步,白鳥任三郎依然將信將疑。作為白鳥財團的少爺,他太明白如月大師憑借那一手日本畫,是如何聲名在外了。老人家為什麽非要做這種事,害自己晚節不保呢?


    於是他問:“如月先生的動機是?”


    建築設計師風間英彥想起了與常盤財團對接工作時偶然聽到的八卦:“據說常盤小姐買了大師的畫後會抬高價格重新賣出,是因為這個嗎?”


    毛利先生否認:“不,我想動機是這棟雙塔摩天大樓吧。”


    “誒?”


    “賣畫是美緒小姐的個人行為,別忘了,如月先生殺害了大木先生,還打算殺害原先生。”柯南鏡片反光,“展示新作之前,主持人曾經為那層樓所有賓客介紹過你畫的那些富士山。起初還是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構圖方式,可從某個時間點開始,每一張都變成了固定的視角,想必是在同一個地方畫的吧?我猜猜看,你安家了。”


    和樹與眾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何等可怕的觀察力!


    如月峰水的眉毛耷拉下來,徹底服氣。輸給這樣的偵探不冤,他隻是可惜,可惜命運不公,留給自己的時間還是太短。世人皆道常盤的背後是黑羽,如今黑羽家主尚且苟活,他哪裏能算自己報完了仇呢?


    不過,到此為止了。


    老人微微仰頭,夜空深邃寧靜,再多的警燈與閃光燈都無法照亮遠方的富士山。但是他知道,陪伴自己度過幾十年時光的大山就在那裏,她在看著我啊……


    如月峰水挺直脊背,不肯辜負從山那裏臨摹來的風骨,悠悠說起從前:“那是我在西多摩市盡頭發現的某個小山丘,三十多年了,我一直來往於那山丘上作畫。可是我逐漸變老,爬那座山越來越吃力。三年前,為了在有生之年可以繼續畫富士山,我買下那個山丘,建了房子,將視野最好的地方改為工作室。從窗戶望去,滿眼都是富士山的全貌……然而。”


    如月峰水垂眸,握緊拳頭,那雙握慣了畫筆的手青筋暴起。殺人兇手語氣驟變:“然而那個女人卻做了那種事!常盤財團養出的鋼鐵怪胎,一刀劈開了我的富士山!”


    賺來大把金錢,執意修建違規建築,是吧?賄賂議員強行推動法案,是吧?我隻是一個小小的畫家啊,人家願意的時候喊我一聲老師,不樂意便興致勃勃拿我的作品倒買倒賣不見一絲尊重。我能如何呢?我怎麽能什麽都不做呢!我到底能為我的山、我的畫做什麽?


    殺了他們!山是妻,畫為女,她們在孤身六十年的老人耳邊哭訴自己的冤屈。


    如月峰水跪坐在畫室,輕輕摩挲畫筆,遙望那座即將封頂的醜陋巨物。幽暗的眼,咧開的嘴,是了,他們手眼通天,可他們也隻是人類,一刀下去,他們與普通人有什麽區別?


    殺了他們。


    丈夫對鏡換上更加正式的和服,父親袖裏藏刀,匆匆離開家門。


    一個看不懂氣氛的保安滿頭大汗跑過來,慌慌張張跟眼下唯一能主事的董事長秘書澤口知奈美小姐匯報,說樓上如月先生贈予常盤財團的新作《春雪的富士》在一片混亂中,不知道被誰搞破壞,從中間狠狠潑上墨汁,整幅畫都毀了!


    “什麽!是誰……”


    “不用找了,是我,是我在撤離前親手做的。”


    如月大師冷冷打斷,他的表情似是憤怒,又像是在哀悼。為了他那個名義上的徒弟常盤美緒?哈,當然不是,他憐惜的是自己的畫兒啊!即便創作她的時候心中盛滿怨恨憤怒,但畫就是畫,區區人渣的命,哪裏配跟她相比?


    目暮警官靈光一閃:“難道命案現場被打破的酒杯,指的就是富士山?”


    “對,少年偵探團曾經去那棟房子拜訪如月先生,柯南迴來就跟我提過,分明是畫家的工作間,偏偏把窗簾拉得死死的,外麵的景色一點都看不到。”毛利偵探讚同道,“房屋、大樓、富士山,恰好連成一條直線。雙塔摩天大樓把富士山分成兩半,這是他怨恨的根源。”


    “可是美緒小姐被殺害的時候,現場的小酒杯並沒有碎掉啊?”高木停筆,略顯迷惑地撓撓臉頰。


    “因為……”


    柯南剛剛開口,老人就輕聲解釋道:“因為沒有必要了,畫上的富士山已經被那個女人吊在半空的屍體分為兩半。”


    沒有必要了。


    如月峰水與富士山惆悵對視,一切水落石出,那個胖子警部(目暮警官:?)在耳邊聒噪,說是要帶自己迴警局。憑什麽?是他們先對我的山畫動手的……“不可理喻”,啊,有聲音躲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指指點點,“無論如何,因為富士山殺人也太離譜了吧”,嗬,俗物,那些家夥的血隻是對大山獻上的最基本的歉意。


    “如月先生,請配合。”


    黑羽乾還活著……唉,老了啊,不中用了,剩下一個沒法處理。


    “如月先生?”


    大師恍然抬頭,他在那個年輕警察眼中沒找到一點理解與支持。


    又是一個俗物,我竟淪落到要被這種俗物折辱嗎?


    老實本分高木警官:誰?什麽折辱?那不符合警察操守的規範啊?


    眼看警方將如月先生帶迴警察局細細審問出供詞,事情便能順利結束,和樹稍稍鬆了口氣,剛要轉身迴去找哥哥,就聽見柯南用他脆生生的聲音暴喝道:“高木打掉他手裏的藥瓶!他想自盡!”


    啥?


    和樹驚愕迴頭,人頭攢動,少年努力踮著腳,隻見如月峰水大師已經被高木警官跟另外一名年輕警察製住,白鳥警官心有餘悸地站起來,白手套裏正拿著一個作用不明的深色小藥瓶,看來這就是藝術家提前準備好的毒藥了。


    高中生敬畏地瞥了眼站在如月身邊的建築師風間先生,那位是森穀.炸彈狂.強迫症晚期患者.帝二的弟子,都是搞藝術的,難道風間先生也……


    風間:喂!


    之後沒再發生任何波瀾,在記者們瘋狂的追逐下,一部分警察帶著屍體與嫌犯匆匆鑽進警車,剩下的那部分依舊負責維持秩序,避免人多生亂。夜已深,好多同學跟著長輩道別離開,毛利一家與皆川兄弟始終在火場幻覺裏泡了那麽久,念及黑羽一家的病狀,想去做個全套檢查,但今晚的醫院想也知道會有多擠……


    怎麽辦呢?人們有點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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