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們說說笑笑拐過一個彎,彌漫著淡淡消毒水味的走廊很安靜,他們聽到一個少女正在發火:“你到底在想什麽啊?怎麽能買百合來這裏!”


    皆川和樹一個激靈。


    “你煩不煩呐,不就是買花嗎?買什麽不還是一樣?”少年不耐煩,開口便是濃厚的關西腔。


    外地人,鄉巴佬,滾出學校,白癡,去死,活該。


    耳邊響起一句句充滿惡意的話語,有男有女,有青澀有成熟,全是特征極為明顯的、關西地區的口音。


    “碰!”


    和樹再也控製不住那股莫名的恐懼,他鬆開輪椅,跌跌撞撞地後退。狂風突然吹起,他的背靠在牆麵上,看似力道很大,實則並沒有疼痛的感覺。牆壁堅固,有所依靠,他安心了一些。


    “和樹!你沒事吧?”


    毛利蘭連忙衝過去扶他,手上有傷的鈴木園子穩住輪椅,順便把試圖跳下去的柯南按了迴去——也就是柯南受傷,精神不太好,反應慢了半拍才被園子製服。


    【情緒已壓製。】


    天地停止旋轉,眼前黑色的斑紋散去,耳鳴的情況也得到好轉,胸口劇烈起伏,和樹閉眼努力控製唿吸。抱著百合花的黑皮膚少年與紮著藍紫色發帶的少女聽到外麵的動靜,從柯南的病房裏探出個腦袋。


    “怎麽了?”


    少年出言關心,和樹卻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還想往後退。


    可是後麵就是牆了呀?退不了了。


    小蘭隻好扶著他朝外走了幾步,離兩人遠了一點才歉意地對遠方來客打招唿:“抱歉啊,服部,和葉,我的朋友稍微有點害怕……”


    等等!和樹他不會是害怕服部他們的大阪口音吧?那個堤壩不正是和葉寄來的明信片上的風景照嗎!


    小蘭瞳孔微縮,這時和樹的唿吸稍微平緩了一些。她攙扶朋友再離大阪人遠些,急忙詢問:“和樹,你有帶羽衣幫你畫的那幾張速寫嗎?”


    “在、在我的書包裏。”


    園子默契十足,趕緊從兩位陌生人中間擠進病房,找到他的書包拿了過來。和樹晃晃腦袋,暈乎乎地聽話準備把包打開,但是手抖得厲害,試了好幾次都打不開,他委屈極了,最後還是柯南主動要過去幫忙打開的。


    “最裏層。”和樹指揮著,反正書包裏麵除了課本也沒什麽別的東西,看就看咯。


    柯南從裏層取出一個塑封袋,裏麵小心翼翼地放著那五幅熟悉的畫。


    “什麽情況?”服部平次一頭霧水,不解又委屈地小聲嘟囔,尋思自己也沒見過這個少年啊?對方怎麽會那麽害怕?


    和樹再次打了個哆嗦,連園子都反應過來了,和小蘭、柯南一起七嘴八舌地讓他倆暫時別開口說話。


    “和樹他好像很害怕關西腔!”


    遠山和葉聞言直接伸手捂緊了自己和竹馬的嘴。


    和樹手腳冰涼,小蘭輕輕撫摸他的背,麻利地指揮柯南把那張堤壩的畫拿給和葉看。


    “這是大阪的風景吧?”她問。


    和葉拚命點頭,這還是大阪特色明信片裏最經典的呢!她精挑細選了好久,才在報亭老板的建議下選了這一張。


    柯南也意識到了,和樹以前可能就住在大阪!他趕緊把剩下四張也交給服部與遠山辨認。


    臥室,高樓,地下車庫,這些都是普通的現代都市風格,那麽最好辨認的應該就剩那個學校了。服部指著那張畫,用胳膊肘頂頂和葉。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和葉看完後遲疑地搖頭。


    大阪府麵積很大,學校也多,一時還真認不出來是在哪裏。


    陸續有病人走出病房好奇圍觀,大家連忙走進柯南的病房,從長計議。


    柯南與小蘭、園子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和樹的情況說了出來,如果有當地人參與,一定會對尋找記憶很有幫助。服部平次與遠山和葉相當熱心,當即拍著胸脯用手勢承諾會幫忙。被按在病床上休息的和樹抱著一杯溫熱的水,緩過來後反而有些遲疑,因為這不是違背了哥哥讓他“慢慢來”的要求了嗎?隻是他們好熱情啊,反而不好意思拒絕……


    坐在輪椅上的柯南被順手安排了一杯糖水後,大腦終於慢慢開始運轉:“很抱歉,不過如果哥哥姐姐有發現的話,可以先給我們說一聲嗎?不要直接聯係和樹哥哥。”


    “誒?為……”和葉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沒、沒關係的,你們想說就說吧,我抖著抖著好像都習慣了耶……”


    他還“耶”了誒?應該是真的沒關係了吧?大阪來客迷惑地想。


    園子抱臂沉思:“是因為那個吧?和樹這小子光是聽你們說話就怕成了那樣,確實不應該一下知道太多。”


    “是啊,和樹剛才像是要暈倒一樣。”


    “當然沒問題。”服部慢慢地說著,全程仔細觀察躺在床上的少年的反應,發現他隻是打了個哆嗦,臉色並沒有像剛才那樣慘白後才終於放心。


    “不過你們怎麽來醫院了啊?”小蘭後知後覺地發出疑問。


    服部平次把花扛到肩膀上,爽朗地笑著:“我聽說這個小鬼受了重傷,所以放學之後,我搭了飛機就趕過來啦!”


    遠山和葉對竹馬想一出是一出的舉動相當習慣了,她背著手關心窩在輪椅裏的柯南:“他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恢複得差不多了,醫生說再過兩三天就可以出院。”


    “是嗎?太好了!”


    服部接話:“那就好,既然這樣,和葉你去花店再買一束好一點的花來——不是說百合不適合嗎?”


    “你在那裏拽什麽拽啊!就會指揮人!”


    和葉滿臉不爽,探病的時候哪有人會帶一束寓意“斬頭”的百合來?不過她還是聽了話,準備出門找一家花店。


    “和葉這個女人是個大路癡,就麻煩你們帶路咯!”


    “是是,沒問題。”


    小蘭體貼地拉著園子離開,和樹左看右看,終於悟出柯南與服部好像有話要說,一口喝光糖水主動爬下床跟了上去。


    “你沒事了嗎?”


    柯南關心,因為兩個朋友都是知情者,和樹留下來也沒關係,有些詞語遮掩一下就好了。


    服部讚同:“千萬不要逞強啊!”


    “沒、沒關係了,你們慢慢聊!”


    這邊偵探們在私聊,那邊遠山和葉還挺不好意思的,那麽多人專門陪自己買花(和樹:真單純啊),便主動問起更多的細節,想幫和樹的忙。


    花店裏彌漫著與醫院截然不同的濃烈花香,皆川和樹輕鬆了很多,習慣性打了個哆嗦,挑著能說的,仔仔細細全部說了一遍。


    “重傷的高中生嗎……”和葉眨眨眼,她感覺似乎聽說過這麽一起案件,不過一下子想不起來,“啊,麻煩把這束花幫我包起來。”


    “好!客人隻需要這些嗎?探望病人的話,可以搭上一些文竹和滿天星哦?”


    “唔,加一點吧,不會那麽單調。”


    “還好你搬到米花來了。”鈴木園子輕嗅架子上嬌豔欲滴的玫瑰,滿心滿眼都在替朋友感到慶幸,“也不是說大阪不好啦,不過還是離那裏遠一點比較適合你。”


    和樹乖巧點頭。


    小蘭用手托著臉頰:“不過平時完全聽不出來和樹有關西那邊的口音呢。”


    “是啊,怎麽聽都是關東人吧?”和葉挑選花朵。


    “這種事也不一定啦,我爸秘書就是後來到東京上學,為了避免麻煩才學會的東京口音……啊!小蘭,你還記得嗎?”園子想起她最近追的那部搞笑校園劇,“《校園七大不可思議之謎》裏,菜菜子和睡得迷迷糊糊的小智說話,小智是用家鄉的方言迴答的哦?”


    小蘭秒懂:“你是說,我們可以用同樣的辦法找到和樹的家鄉……誒?但和樹不就是大阪人嗎?”


    “我應該不是大阪人。”


    少年被圓子提醒,決定補充一個方才忘了說的信息:“因為聽到服部說話的瞬間我產生了奇怪的幻聽,感覺因為口音格格不入,在學校吃過不少苦。”


    “誒?難道是校園霸淩?”


    “和樹還挺喜歡上學的啊?讀書上課都很用功。”


    “對哦,如果是校園霸淩,多少會對學校產生一點抗拒吧?”


    遠山和葉接過花束,感覺越來越熟悉了是怎麽迴事。


    少女就這樣一路凝思苦想,心不在焉地順道跟著平次在醫院解決了一個案件,坐深夜航班迴到大阪,再打出租迴家。


    到底在哪裏聽過呢?


    “我迴來了!”她用鑰匙打開大門。


    “和葉醬迴來啦,餓了嗎?媽媽給你熱點夜宵怎麽樣?”母親正坐在餐廳與父親聊天,看到女兒迴來連忙關心。


    “不用了媽媽,我不餓,爸爸也剛迴來嗎?”


    和葉注意到父親身上還穿著襯衫,一臉疲憊。


    “啊,今天有一個大案子,忙到現在才結束。”遠山銀司郎咽下嘴裏的飯團,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遠山櫻心疼地倒了一杯溫熱的白開水遞過去:“真是的,這麽累了就趕緊吃了去睡吧?你明天還要早起,等下班迴來我們再說小真的事。”


    和葉打開冰箱拿了一聽果汁,好奇地詢問:“小真姐?難道她又找了男朋友?”


    “是啊,這孩子什麽都好,就是找對象的眼光有問題,這次……唉。”母親說起這個侄女就頭疼,“和葉醬,晚上不可以吃太多甜食哦?”


    “我就喝這一罐——”和葉輕車熟路地撒嬌,父母也就放過了她。


    遠山銀司郎起身把盤子塞進洗碗機:“嘛,等她開竅,自然就知道長輩的良苦用心了。”


    和葉給跟過來的媽媽讓了個位置,神情一陣恍惚。


    “小真也是,不過哥哥嫂子是有點嚴厲了……”


    對,媽媽當時也說了類似的話,但主角不是小真姐。


    “無論父母如何,人生總是自己的,要對自己負責,更不能以此為借口傷害別人啊。”


    “就是這個!我想起來了!”


    和葉一個激動,果汁罐狠狠砸在大理石料理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把抓緊時間在洗手池邊上貼貼的父母嚇了一跳。


    “和葉,你……”


    “是那起殺子未遂案!”和葉握拳。


    沒錯,她完全想起來了!十八歲,重傷整容,遭遇校園霸淩但始終熱愛學習,曾經有一個特別要好的朋友,對大阪話感到恐懼,這些線索不全部和三年前轟動整個日本的可怕案件對上了嗎?爸爸作為主動請纓徹查此案的警察,從來沒把工作中的情緒帶迴家的他難得在家人麵前咒罵那個混蛋犯人,所以自己才會印象深刻啊!


    “你是說三年前的那個案件?”遠山銀司郎皺起眉頭,縱使見得多了,對那樣一起案件記憶也會尤為深刻,“和葉怎麽突然想起這件事?”


    和葉乖乖拿了塊抹布擦掉濺出來的果汁,對父母說了今天去東京的經曆。


    遠山部長靠在料理台上感歎萬千,皆川啊,記得是那位同母異父的兄長的姓氏吧?看來真是小熏那孩子沒錯了……


    “很不幸,日本有類似遭遇的青少年其實有很多,皆川少年的經曆不一定慘烈到這個程度。”


    礙於對受害者隱私的保護,他不能直接承認。


    “沒錯,這可是一件大事,必須謹慎。要是鬧出烏龍,即使最後誤會解除,他也會受到不少傷害。”並不知情的遠山櫻認真提醒,“畢竟不是誰都能接受一個那樣的……母親。”


    女作家非常不情願地使用了“母親”這個詞語。她一直很關注這起案件,為那個可憐的孩子落下多少眼淚,就對那個瘋狂的魔鬼抱有多少敵意。


    “那、那我再想辦法核實。”和葉冷靜下來,爸爸媽媽說的沒錯,皆川君已經吃了很多苦,對他的事情再小心也不為過。


    “你知道,按照規章製度,我不會告訴你任何警方內部的信息。”銀司郎抬頭看看二樓自己的書房,意有所指。


    那一個月的報紙他可沒舍得扔,好時刻警醒自己,不可以變成那樣的丈夫和父親。


    “媽媽當年有做剪報哦?就在我的書房裏。”


    “謝謝爸爸,謝謝媽媽!”和葉一點就通,仗著明天放假,拿起果汁就往二樓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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