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快要被淹死的我幸運地坐上了救生船。然而船上的人太多了,稍微打過來一個浪花,船都顛簸得像是要側翻一樣。這時,一個人為了不沉下去扒在船邊,緊緊抓著我的手;那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就這樣緊緊抓著我的手……”


    頭發灰白的男人掩麵。


    “我最初是想把她拉上來的,可稍一用力,船便發出了一聲巨響……我害怕啊,船上還有好多好多人,老人、孩子,他們都在船上,如果把她拉上來,船一定會翻。一想到這裏,我做出了現在自己都無法接受的冷酷行為:我掰開了她的手,看著她拚命掙紮拽下寫有我姓名首字母的鑰匙鏈,卻還是被波浪席卷,沉入海底……”


    “是你殺了瑩子!”


    遠野嘶吼著,在即將掙斷繩子的瞬間,因為情緒太激動暈了過去,金田一檢查後遲疑地得出了這個結論。和樹過去幫忙重新把人綁好,他滿腹疑問,剛剛好像刮起了一陣奇怪的風……


    不過風總不能把人打暈吧?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河西小百合害怕地往七瀨美雪身邊靠了靠:“甲田醫生居然殺了人……”


    五木陽介皺眉,為大家科普。


    “這屬於緊急避難……刑法第三十七條規定,為了自救,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犧牲他人不算犯罪,是不會受到處罰的。”


    “不,是我殺了她,是我逼瘋了遠野,更害得倉田慘死。”醫生放下雙手,他抬頭看著被綁住的少年,淚流滿麵,“我一直開導自己,如果不這麽做,我們一船的人都會死,很有道理不是嗎?這分明也是事實啊?那為什麽我每次閉上眼、每次開始做夢,我都能看見那個女孩沉入黑暗的大海!不管我去了多少個沒有醫院的山村和海島進行義診,不管我為了給病人看病花光了多年積蓄、導致最後妻離子散,甚至來這個明顯有一大片湖的度假村,我也是為了籌錢在那些地方開醫院。我始終逃不出那個噩夢,我怎麽贖罪也逃不出來啊……”


    月光下的男人身形佝僂,和樹呢喃:“如果當初真的給甲田先生判了刑,他,還有倉田、遠野,是不是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啊,或許吧。”金田一站在和樹身邊,眼神悲憫。


    這是從法律上挑不出錯誤的悲劇,也是甲田征作根本不敢對家人朋友提起的罪惡,他必須獨自承擔心靈上的痛苦。背負一條人命,不,現在看來已經不止小泉瑩子一個人的命了,對於任何一個有良知的人來說都過於沉重,他就這樣永遠看不見盡頭地贖罪,何嚐不是一種過度懲罰?真不如那時直接判他有罪,起碼他本人與遠野對亡者都有了一個交代,心裏能好受許多,倉田也不必莫名丟了性命。


    夜空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警方的救援終於到了。


    香山社長被送到醫院,香山聖子作為家屬陪同,其他人則去警局做筆錄。


    七瀨進門便看到一個不該在這裏出現的年輕人:“茂哥?”


    女孩驚訝不已。


    眾人對了下信息,這才得知,原來遠野英治為了不漏殺所有的“sk”,以財團繼承人的身份,特地給忙著考試、拜托七瀨他們頂替的橘川茂打了電話,讓他悄悄去湖對麵旅館的建設工地拿補償禮物,打算在那裏殺了他。


    “好可怕!”


    和樹心有餘悸,還好自己帶了衛星電話,及時報了警,否則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然而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場慘劇遠遠沒有結束。


    米花時間一周後,街邊展示窗裏的電視正在播放新聞,總結悲戀湖事件的後續。


    遠野財團現任社長連夜發表了道歉聲明,卻拒絕與遠野英治斷絕關係,不斷賣慘試圖挽迴民眾的支持;香山三郎當晚在醫院中毒身亡,他的妻子留下遺書,稱自己不願意接受截肢的丈夫而痛下殺手,隨後亦服毒殉情;九條章太郎因非法持有槍支被捕獲釋,由於遠野財團的迫害以及警方的刑訊逼供,被漁民目擊跳崖身亡,目前暫未找到屍骨……


    戴墨鏡的黑衣壯漢聽到這裏不屑地撇撇嘴,車道的指示燈變綠,有著一頭金色長發的黑衣男子嗤笑一聲,用火柴點燃嘴裏的煙後隨手丟掉,插兜前行。


    “走了,伏特加。”


    “是,大哥!”


    兩人大搖大擺地穿過車流,逼停不少正常行駛的轎車。有個脾氣火爆的大叔甚至不惜在這麽冷的天特地把車窗搖下來,探出腦袋怒噴:“搞什麽鬼啊!”


    琴酒冷冷迴頭一瞥,大叔慫慫地咽下嘴裏的話,強裝鎮定把頭縮了迴去。


    保時捷停在馬路對麵,琴酒朝副駕走去,發現雪地上的腳印雜亂,他挑了挑眉。


    “車子旁邊的足跡怎麽這麽淩亂?”


    伏特加都鑽進駕駛座給他大哥開暖氣了,聞聲繞過來一看,吹捧道:“八成是路人都跑過來欣賞了吧?大哥的車子很少見。”


    琴酒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他明知小弟在拍馬屁,但有人誇獎自己的愛車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


    “這種德國的雨蛙名氣倒不小。”他說完便放過了這一茬,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伏特加小跑迴駕駛座,啟動汽車開往目的地。


    “那老東西真是可笑,居然還想擺脫組織的控製。”迴到安全的汽車,伏特加終於忍不住開始吐槽。


    琴酒知道伏特加在說遠野財團的遠野六郎,老頭拚著財團口碑與股票斷崖式下跌也要保住養子,避免組織推上去的遠野鬆太郎繼承財團。組織第一殺手的心情很好,把左臂支在車門上,懶懶地調笑:“總有人愛做不著邊際的夢,在他二十年前主動找上組織時就應該做好心理準備,染上了黑色一輩子也別想洗掉。”


    “不過清酒這次一定很生氣吧?經營那麽多年的身份,因為一條瘋狗必須立刻拋棄,還要被調到北美避幾年風頭。哈哈!我一想到那自命清高的小子狼狽上飛機的模樣,就忍不住要笑。”


    “哼,他可不是省油的燈,給那群心野背主的狗留了不少驚喜呢;而且新調過來調補空缺的是那個煩人的神秘主義……”


    話還沒說完,琴酒的手機開始震動,伏特加自覺閉嘴。


    “啊,是我,情況怎麽樣了?”


    琴酒夾著煙,深深吐出一個煙圈。


    “人沒來?你擔心個什麽勁啊?目標一定會在傍晚六點整出現在杯戶飯店,雖然他現在還不知道參加的其實是自己的追思會。重要的是,在警方碰他之前必須將他滅口,真要有什麽你想用那個藥也無所謂,千萬別搞砸咯,皮斯科?”


    對麵抱怨了幾句掛斷電話,琴酒嗤笑一聲把手機放迴口袋,卻無意間瞥到車門與座椅之間掉落了一根咖啡色的短發,在伏特加洗得幹幹淨淨的黑車裏特別顯眼。


    琴酒將頭發拿起來仔細觀察,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低頭檢查車座周圍。


    伏特加用餘光注意到大哥似乎在找什麽,仗著這條路沒有其他車輛,他轉頭問:“大哥,你怎麽了?”


    琴酒從兩人座椅間的縫隙裏找到一個東西,笑著撿了起來。


    “什麽東西啊?”


    伏特加雙手握著方向盤,視線完全離開了馬路,那是一團看起來白白的、軟軟的玩意,像是……嚼過的口香糖?


    “我想是發信器跟竊聽器。”


    琴酒隨手碾碎了這團被口香糖包裹住的設備,不禁放聲大笑。


    “大、大哥,難道是?”


    會讓大哥這樣笑的人不做他想。


    “沒錯,是雪莉,那個叛徒!”琴酒愉快地拿紙清理自己的手指,“沒想到她居然會主動出擊,真是令人感動!”


    “那我們是不是立刻通知貝爾摩德與皮斯科,或者再調動一些代號成員來支援?畢竟雪莉當初是怎麽逃走的還不知道,她有同夥也不一定。”


    “不,這倒不用,有我們幾個足夠了。你先找個視野開闊的地方停車,把車子徹底檢查一遍,別被做了其他手腳。”


    “是,大哥。”


    伏特加覺得有點奇怪,畢竟大哥從來不是崇尚單打獨鬥的傻子,在敵對勢力未知的情況下拒絕支援十分罕見。而且說起來,這次的任務本來也不至於出動四位代號成員吧?算了,大哥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伏特加習慣性放棄了思考,從腦海中搜索到一個符合大哥要求的地點,打起了左轉向燈。


    至於注定要迎來一片腥風血雨的杯戶飯店,的確正在舉行一場追思會。雖然是追思會,不過鑒於酒卷導演生前的要求,氣氛相當活潑。大家身穿黑色禮服,會場奏響輕快的音樂,占據一整麵牆壁的彩照裏,一位戴著墨鏡與貝雷帽的老人俏皮地笑著,照片下是一個堆滿黃色菊花的架子。


    皆川和樹與哥哥一起為這位傳奇導演獻上了花束,克彥的青梅竹馬關穀香跟明智健悟早一步到場,已經獻過花,等在旁邊。三人曾經是鄰居,大六歲的明智以前經常帶著兩個小不點到處跑,甚至他們倆對酒卷導演的喜愛也是被明智影響的。


    感情很深,又許久不見,幾人一時聊得興起。克彥見弟弟對他們的話題不感興趣,在用主辦方給每一位參加者準備的手帕疊小狗玩,就讓他去四處轉轉。家裏開娛樂公司的阿香偷笑,明智也笑容戲謔。


    “去吧,在放幻燈片前記得來找我。”


    杯戶飯店的安保有口皆碑,尤其是這個新館,保全係統進一步升級,克彥特別放心。更別說他會帶和樹參加這個對方根本不感興趣的追思會,也是因為阿香說克麗絲溫亞德會參加,所以想讓最近格外倒黴的弟弟追星成功,開心一下。


    滿頭霧水的和樹到處溜達,他還不知道兄長的良苦用心,隻知道這個追思會應該還挺重要的,否則哥哥不會讓自己推掉社團活動——啊,忘記說了,他從悲戀湖迴來後參加了戲劇社。


    就這麽一路吃小點心一路晃悠,他很快發現了正與一位長發大叔聊天的莎朗。


    莎朗!


    皆川和樹驚喜萬分,趕緊擦了擦手,捏著手帕朝偶像走去,想等他們聊完要一個簽名。距離越來越近,莎朗身上傳來一種熟悉的感覺,和樹一愣,跟柯南近距離相處時也有類似的感覺呢,難道莎朗也是同類?


    【離開她。】


    闊別已久的預警響起,和樹還沒反應過來,就乖乖轉身走開了。


    “哦呀,克麗絲的小粉絲不好意思了呢!那句詩怎麽說的來著?‘像一陣冒失的風,突然地來,眨眼又要離開’,還挺適合他的,不是嗎?”


    酒卷直人當然注意到了絲毫不會掩飾的少年,輕笑著捋了捋頭發,跟朋友打趣道。


    盡管媒體與酒卷導演的粉絲常常罵他不著調,他姑且還是有自知之明,明白那一定不是自己的粉絲。


    克麗絲溫亞德甚至懶得迴頭看一眼:“這種場合你還是多少注意一下吧?”


    “沒關係,老頭子可是專門囑咐我一定要讓大夥笑出來哦?所以才會把追思會定在他離世一個月後嘛,該哭的都哭夠了,開開心心來送他最後一程。”


    “哼,酒卷先生可真是……”女人垂眸抿了一口香檳。


    老朋友又走一個,這世上還有多少人記得那個作為莎朗溫亞德的她呢?


    漫無目的走遠的皆川和樹當然聽不到這段對話,他在思考。即使預警一如既往沒有說明讓他遠離莎朗的原因,少年已經猜得七七八八了。


    關於莎朗多年不變的容顏,哥哥後來去了解過,告訴他隻要砸錢夠多,整容、健身、保養、娛樂,的確可以讓一個人看起來與年輕時沒有太大區別。


    聽起來很有道理,如果再把“能力”的因素考慮進去呢?不同於柯南的返老還童(年方十七的工藤新一:?),莎朗的力量應該給她帶來了青春永駐的身體,這也是她化妝變老,甚至給自己舉辦一場葬禮的原因;而這個秘密她一旦發現自己有知道的跡象,就會給自己帶來生命危險,這意味著……


    【出口埋怨自己來得太急,沒換最好的衣服,不好意思要簽名。】


    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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