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


    春去夏至,暖陽浮空。


    退朝後,文武官員三三兩兩走在一起,也有人圍繞在皇子身邊攀談。


    太子向身邊的人打了招唿後就去了五皇子身邊的人,兩人沿著石階慢慢地走下去。


    “太子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有事?”五皇子漫不經心地問,日頭上來了些,曬的人暖洋洋的。


    “想和你談談。”太子跟在他身後,也是懶洋洋的語氣,五皇子餘光向旁邊瞟了一眼,沒做聲。


    “我想問問你,對方舒予這個人怎麽看。”


    五皇子愣了愣,張嘴想說什麽,發現喉嚨裏像有東西塞住一樣,發不了聲。


    他咳嗽了兩下,在太子投來的疑惑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說:“博聞廣識,學富五車,為人沉穩,是個好苗子。”


    “是啊,隻可惜被人捉了去,要不然,我元國又可多一謀士。”太子可惜地搖頭,五皇子在他身後默不作聲,兩人就這麽到了宮門口。


    “好了,我這就要迴去了,就不送五弟了。”太子向五皇子揮手道,五皇子跟在他旁邊,卻沒有離開。


    “其實,”五皇子垂眸看著太子的靴子,開口道:“說不定他已經遭了毒手,皇兄還是另外培養人吧,元國人才眾多,不差他這麽一個。”


    “是嗎。”太子看著五皇子的眼眸,淡淡地說,“其實孤還有一事要問你。”


    “何事?”


    “五年前,孤戰敗的那場戰事,你可有什麽想法?”


    五皇子像是被人刺了一樣,抬頭警惕地看著太子道:“能有什麽想法,皇兄自己的疏漏,我又能如何評價呢?”


    太子看著他,這個弟弟,早在許久之前,就需要自己仰視著才能看到他的眼睛了,但自己卻不太注意到,大概是因為他老是喜歡在自己麵前低著頭吧,像是小時候跟在自己身後一樣。


    “也對,是孤的錯。”


    太子展顏一笑,又揮手趕人了:“你快些迴去吧,孤這就走了。”


    說完,他自己倒是瀟灑地轉身離開了,衣擺在身後劃出一道金色的流光,五皇子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知道侍從出聲提醒,他才迴神。


    “走吧。”他深吸一口氣,“迴府裏去。”


    這一晚,又有多少家破人亡的事件在京都悄無聲息地發生,大概也隻有少數的人知道。


    墨書坐在窗台邊,看著天上的月亮被雲朵掩蓋起來,到處都被沉沉的暗幕遮掩,彌漫著不詳的氣息。


    墨玄從遠處跑來,把許多零碎的物件撒在墨書手邊,就趴到一邊舔毛去了。


    “城南許家,舊時參將鄔家,還有這些,都是他從前的幕僚吧。”


    太子伸著手指,把物件一個個的撥開辨認,大多都是和當年的事有關係的人家。


    “你這個弟弟,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太子笑笑:“用錯了地方,那就是狠毒了。”


    “你今日何必要試探他。”墨書抱著墨玄,靠著窗戶的一邊,問道:“他是個怎樣的人,你不該早就清楚了嗎。”


    “不太清楚。”太子把東西都收好,放了兩杯蜂蜜水在窗邊。“嚐嚐,這都是新鮮的蜂蜜。”


    墨玄從墨書懷裏跳下來,吧嗒吧嗒舔水喝。墨書也拿了一杯,慢慢地喝著。


    “說實話,我好像從來沒有去探究過他是個怎樣的人。小時候喜歡跟在我身後,有時候調皮搗蛋,有時候認真讀書,長大了,就開始和我作對,又盡用些不高明的招數,也沒法真正地傷我筋骨。”


    皇家的兄弟情,有多少人能真正說清楚呢,墨書這麽想著,問太子道:“你不打算致他於死地吧。”


    太子披了大氅,站在窗邊,笑問:“為什麽這麽想,皇位鬥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我猜你是不想說實話。”墨書沒好氣的說道,“算了算了,我隻管做我的事,管那麽多幹什麽呢。”


    太子笑著搖頭,安撫地說道:“仙子放心,最遲半個月,所有事情都能塵埃落定了。”


    “真好真好,”墨書迴頭看他,鼓了幾下掌,“待在皇城裏真是悶死了,早點結束,我早點離開。”


    “離開的時候,需不需要我為你準備個酒宴?”


    “哎哎,大可不必。”


    墨書連忙擺手,“隻求你這半個月把事情處理的幹幹淨淨,我也就安心了,別再有什麽牽扯,我可受不起。”


    “聽仙子的。”


    雲朵被風吹開,露出彎彎的月亮,月光灑在地麵上,像是純淨的水紋,洗刷了一切罪惡。


    又過了幾天,皇帝召五皇子進宮議事。


    五皇子的謀士有擔心的,有驚喜的,五皇子聽著他們或喜或憂地扯著他說了好些話,等他們說完了,就把人都趕了出去,隻留下裴元浩一人。


    五皇子看著靜靜地待在角落吃著水果的裴元浩,平靜地問:“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


    “天威難測,誰知道呢。”


    裴元浩吃完了水果,擦擦手,對五皇子說:“或利或弊剛剛那些人都與你說了,不是嗎。”


    “我比較聽你說的。”


    五皇子任由侍從給他換好進宮的衣裳,眼神不離裴元浩:“你覺得大概是什麽事?”


    “我覺得,”裴元浩站起身來,向五皇子施了一禮道:“是那麽多年來的事情,到了最後決勝負的時刻了。”


    “那你覺得是誰贏呢。”


    裴元浩直起身,走過去站在他身後,替他整理衣裳,淡淡地說:“天家的事,不是臣能談論的。”


    “我明白了。”


    裴元浩站在他身後,看不見他的神色,他也並不在意就是了。等五皇子衣著妥帖,他便又行禮說:“若是殿下同意,臣先迴去照顧家父了,最近天熱,他身體更加難受了些。”


    “去吧,”五皇子點了點頭,“替我向舅舅問聲好。”


    “是。”


    五皇子看著他毫不留戀的背影,微閉了下眼,帶著幾個護衛就進宮去了。


    天色暗沉,像是要下大雨,五皇子坐在馬車上,用手托著頭,想到了之前太子在宮門前問他的那些話。這個時間召他進宮,別說是爭位了,他今天能不能好好的從宮裏出來都是個問題。


    他用手捂臉,複又拍了拍,想讓自己精神一些,即使要輸,也不能輸的太難看,況且這些日子,他把一些人都處理掉了,沒有確鑿的證據,應該是不能拿他怎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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