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止丞不禁蹙眉:“怎麽了?”


    “來了再說。”電話裏的喬一言低聲說道。


    “好,我剛到停車場,現在就上來。”


    心中有疑慮,顧止丞加快了腳步刷卡乘坐專用電梯快速直上頂層,沒等電梯門完全打開,他目光越過華麗的通道,通過敞開的歐式雕塑大門落到室內中央的沙發上。


    一位挽著精致發髻,身穿改良短款旗袍,氣質絕佳的女士正背對著他跟喬菲兒侃侃而談。


    顧止丞突然多了些恍惚,原本迫切腳步自然地放慢……


    坐在側邊沙發上的喬一言察覺有人來了,他看了眼跟喬菲兒聊得興起的簡優,趁著倆人不注意主動起身迎向了門外蹙著眉頭的顧止丞。


    “簡阿姨剛下飛機,沒聯係上你,找了我。我不確定你……住所那邊方不方便,就帶她過來魅影了。”


    顧止丞頷首:“謝謝,幸虧你先把她帶這裏來……”


    “阿丞,你迴來啦。”


    顧止丞還想跟喬一言說什麽,此時簡優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顧止丞隻好止住想要說的話迎了上去,簡優高興地抱了抱自家兒子,顧止丞也迴抱了下然後立馬就問:“母親,你迴國的事喬叔知道嗎,不是說過目前你最好先別迴來,等這邊的事……”


    “好啦,阿丞你別念了,問東問西不知道還以為你不想見到我呢。”簡優捂嘴低笑打斷了兒子的話,拍了拍他結實的胳膊:“你們一個個都當我瓷娃娃呢,我這麽大的人還怕我磕著碰著了?”


    即使簡優說得雲淡風輕,顧止丞還是一臉嚴肅問道:“所以喬叔知道嗎。”


    簡優這下也不裝了,收了笑容,淡淡地說道:“知道的呀,我飛機落地的時候已經跟他說了,他支持。”


    顧止丞眉頭皺得更深了,“不可能。”喬叔深知母親迴來有可能再次成為把柄,怎麽會輕易就允許。


    簡優見兒子一副誓要將她趕迴去的樣子,臉色也沉了幾分:“阿丞,我就迴來個幾天,他也給我安排了保鏢,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還是說有其他原因讓你不想我出現在這裏?”


    空氣瞬間似是凝固,顧止丞不願意承認,但確實有擔心母親見到餘苗苗後的反應,畢竟之前……


    喬一言不好在這件事上插嘴,倒是喬菲兒主動挽上簡優的胳膊,同仇敵愾地說:“阿丞哥哥,你放心好了,有我在誰也傷不了阿姨。”


    “有你在才更擔心。”喬一言無情戳破。


    喬菲兒馬上跳起來:“哥!”


    “別忘了爸之前跟你說過什麽。”


    “阿姨!你看我哥!”一物治一物,喬菲兒馬上抬出自家老父親的克星。


    簡優注意力果然被拉走,連忙安撫喬菲兒跟她同一陣線:“阿言,別總是這樣說你妹妹,你和阿丞總是到處跑,也隻有她願意陪我了。”


    喬一言歎氣:“阿姨,我都知道的。”


    簡優點頭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在旁從開始就一言不發的兒子。


    “我知道你們關心我,但我這次隻是短時間逗留,不會煩著你們年輕人的。”她眯著眼笑,輕飄飄地說著,然後話鋒一轉:“對了,聽說梁競也在雙城對吧?”


    顧止丞迴:“梁競有事出差,明天迴來。”


    “那剛好,明天把他叫上,我們一起吃頓飯,都好久沒見呢。”簡優提議。


    “好。”


    “對了,你把你那個朋友也叫上吧。”


    這下氣氛徹底冷了下來,連原本笑嘻嘻的喬菲兒也僵住了笑。


    簡優似是沒發現眾人不自然的神情,還特意問:“有問題嗎?”


    顧止丞薄唇微抿:“沒問題。”


    當晚,顧止丞和喬一言謊稱有事情要商議繼續留在魅影,讓喬菲兒先帶簡優迴去休息。


    顧止丞握著酒杯站在落地窗前,盯著窗外霓虹燈光點綴的城市,神色從簡優出現那刻起就再無放鬆。


    喬一言站在了他身旁,終是開口問:“阿姨什麽時候知道她的存在。”


    “去年,本來想帶她迴去見一麵。”顧止丞攥了攥酒杯。


    喬一言馬上明白,也沒繼續問下去。


    “需要我臨時讓她出差一趟嗎?”


    “不必了,遲早要麵對。”


    “希望這飯局阿姨不是想棒打鴛鴦。”喬一言手指劃過杯沿,“別讓她受傷。”


    暗色燈光下,顧止丞將酒一飲而盡。


    “那是自然的。”顧止丞眉梢微挑,緩緩將酒杯扣在了吧台上。


    *


    聚會地點定在了位於市郊一處鮮有人知的中式園林會所,這裏出入的都是遊走在社會上層圈子,身份顯赫的達官貴人,因此這裏對客人的私密性極高,一般人想要進來幾乎是不可能。


    在顧氏的眼底下想要藏一個人是登天難的事,他身邊處處都有顧明城的耳目,估計此時已經有人告訴他母親的歸來。


    但這些也不是今天的最重點,還有更讓人頭疼的事。


    顧止丞一手掌控方向盤,一手不自覺地揉了揉眉心。


    “顧止丞,我挑的這份禮物你母親會喜歡嗎?確定送這個沒問題?”餘苗苗坐在副駕位上,一副局促不安的樣子,手上捧著全球限量的絲綢禮盒,反複多次的詢問身邊男人。


    “我一會兒要喊阿姨是嗎?”


    “你之前告訴她我的存在的時候她有什麽反應?”


    “她知道我們住在一起嗎?”


    “她會喜歡我嗎?”


    “怎麽辦,我現在好緊張,你快跟我說說話。”


    顧止丞哭笑不得,空出一隻手握住她的:“別怕,遲早都是要見麵的,有我在你身邊,你什麽都不用顧慮,以平常心對待就是了。”


    可餘苗苗還是一副哭喪臉,不斷深唿吸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對對,有你在,我…不怕…”她喃喃安慰著,但下一刻神情再次耷拉下來,“如果我說我想迴家還來得及嗎…”


    “這位小姐,已經來不及了。”


    轎車停在了樹影林立,池水環繞的古色建築群前,倆人剛下車就有服務生笑臉迎了上來帶路。


    餘苗苗來之前就在家聽顧止丞提起過這個地方,是一般人進不來的會所,這裏連會員都設有審查製度,隱私上做得極好,加上會所麵積大,不是同一包廂的客人基本連打照麵的機會都沒有。


    餘苗苗不禁咋舌,怪不得她從進來開始,除了服務人員都沒見到過其他客人,且這裏布置十分別出心裁,每個房間都被圍在了單獨的庭院當中,每個庭院又各有特色,像極了古時候的貴人府邸。


    隨著服務生的帶路,他們不一會兒就來到了預定的房間門前,倆人還沒進去就已經聽到了裏麵的歡聲笑語,其中喬菲兒和梁競鬥嘴的聲音尤為突出。


    剛才被景色吸引去的餘苗苗此時緊張的心情又再提了起來,顧止丞似有心理感應似腳步一頓,而後握住了她微顫的小手。


    他朝服務生微微頷首,服務生收到指令,輕敲兩下竹門後緩緩推開。


    這是餘苗苗第一次見簡優,也第一次認識到在這個世界上居然有人氣質能如此出眾,她的出現仿佛讓周圍的人都失了色彩,她現在終於知道顧止丞好看的相貌主要遺傳自哪裏了。


    透過半透的屏風,她終於見到了顧止丞那位神秘的母親。


    房內的熱鬧的氣氛在倆人出現時瞬間停止,然後再次湧動。


    梁競反應最熱烈,繞過屏風一下子就來到倆人麵前。喬一言也站起來,還是那副淡然微笑的樣子,喬菲兒也跟在梁競身後,在看到顧止丞時一把推開了梁競!


    “阿丞哥哥!你來啦!”她那雙本就古靈精怪的眸子更明亮了,隻不過在看到顧止丞身後的她時,眸中出現了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你也來啦。”喬菲兒隻差沒撅起嘴。


    梁競見狀走上前擋在了喬菲兒麵前,來到餘苗苗麵前,一副自來熟的樣子:“沒想到小兔你也來了,正好見見家長。”最後還給她打了個眼色。


    餘苗苗臉上一熱,哭笑不得。她跟梁競的見麵次數不多,但每次都被梁競逗得不好意思。不用問也知道小兔這稱唿來自誰的說法!她偷偷睨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顧止丞有被抓包的尷尬,於是輕咳兩聲再沒好氣地拉開梁競,讓他和餘苗苗保持一定距離,便半眯著眼警告道:“小兔是你喊的嗎?”


    梁競嗬嗬兩聲,舉起手認栽:“好好,是餘小姐,好了吧?”


    餘苗苗被梁競求饒的樣子逗笑,剛才緊張的心情緩解了幾分。


    在眾人站在門口打鬧時,屏風後傳來了優雅動人的嗓音。


    “你們都站在門口幹什麽,快進來。”簡優打斷他們的胡鬧,朝著他們輕輕招手。


    顧止丞見狀也就順勢帶著餘苗苗來到簡優麵前介紹道:“母親,這是我……”


    可話還沒說完就被簡優再次打斷,她一臉微笑著說:“不用介紹了,我記得。”她轉向餘苗苗:“你就是苗苗對吧?”


    餘苗苗:“阿姨,您好。”


    “之前阿丞在電話裏頭提起過你,一迴來就能交到朋友真好,畢竟他性格朋友本來就不多,這次迴來,碰巧大夥都在這邊就臨時起意讓他都約一起了,沒有阻礙到你時間吧?”


    餘苗苗連連搖頭:“沒有的,阿姨。”


    “沒有就好,來來,快坐。”


    簡優的話極盡客套,餘苗苗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一下子又說不上來,心裏縈繞著不安。


    旁邊的他可能察覺到什麽,但他沒說什麽,而是紳士地拉開了麵前的座椅:“來,坐這邊。”聲線溫柔且曖昧,然後順勢坐在了她旁邊的座位。


    這一幕被其他人看在眼裏神色各異。


    梁競嘖嘖兩聲,眼光曖昧:“還沒上菜都快飽了。”


    喬菲兒則是心裏難受極了,捏著茶杯的指尖都泛白了,她憋著嘴忍不住想要說點什麽,可下一秒就被喬一言警告的眼神給嚇得縮了迴去,隻能獨自在一邊生著悶氣。


    喬一言這才淡定地舉起杯子抿了口。


    “菲兒怎麽了,剛才不是還很活躍?怎麽見到你阿丞哥哥害羞了?”


    這時簡優突然點名喬菲兒,眾人紛紛看向喬菲兒。。


    喬菲兒自己也沒想到簡優會突然這樣說,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落在了自己身上,她羞赧地喊了聲:阿姨!


    簡優捂嘴笑著說:“阿姨知道了,我們菲兒現在長大了,不能這樣說了。阿姨隻是懷念以前的那個你。”


    “以前的我?”喬菲兒下意識接話。


    “對呀,以前的你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總鬧著說以後要嫁給你阿丞哥哥,忘了?”


    “阿姨!”喬菲兒紅著臉看了眼顧止丞想要知道他的反應,可後者仿佛什麽都沒聽到似的,隻顧給餘苗苗貼心地倒茶!


    喬菲兒瞬間像癟了氣的氣球,簡優笑意難以察覺微收幾分。


    餘苗苗在簡優提起喬菲兒時就心顫了下,她之前跟喬菲兒見過麵,但倆人不太熟,在知道喬一言跟顧止丞關係後,顧止丞也告訴了她喬菲兒的存在,但當時她並沒感覺什麽危機感。


    但今天她切實體會到了酸楚,而這最大的來源是來自於簡優。


    在這頓飯上,她就像個局外人,他們的聊的話題都是過去在國外生活時的趣事,裏麵包含了許多幾人年少時的輕狂,其中喬菲兒與顧止丞之前的相處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她告訴自己不要亂想,她知道顧止丞隻當喬菲兒是妹妹,但顧止丞母親的態度讓她難過。


    她似乎不認同她是顧止丞女友的這個身份。


    簡優:“阿丞那時候真的很喜歡逗菲兒玩,整天打打鬧鬧的。”


    “菲兒也是固執,每次被鬧哭,第二天轉頭又繼續找她阿丞哥哥。”


    “那時候你們幾個那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還穿越沙漠,可把我和老喬嚇壞了,最後一個個像塊黑炭迴來也是把我們樂壞了。”


    喬菲兒眨眼:“阿姨,好漢不提當年勇!”


    梁競笑道:“怎能不提,讓你別去的硬要跟著,最後還崴了腳我們三個還要輪流背你,行程被迫提早結束,迴去後還遭了一頓罵。阿言,快說說你妹妹。”


    喬一言:“有人護得緊,沒辦法。”


    梁競歎氣:“也是,那時簡直刁蠻小公主似的。”


    “現在也差不多。”顧止丞插嘴,手上還不忘給餘苗苗夾菜。


    餘苗苗在一旁安靜地吃著碗中的菜。


    表麵平靜如水,內心猶如波濤洶湧,無措感快把她淹沒。


    他們的世界,她好像融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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