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時末,李綱從禦史台出來,騎馬向樊樓去了,他的好友許翰今晚要在樊樓宴客。


    李綱出身於仕宦家庭,父親李夔是神宗元豐三年的進士,通曉軍事,曾隨呂惠卿抵禦西夏入侵,累官至龍圖閣待製、京西南路安撫使。


    今年三十四歲的李綱祖籍福建,生於秀州華亭,少有大誌,精通詩賦,才氣遠近聞名。


    政和二年,李綱進士及第,授承務郎。政和五年,被任命為監察禦史兼權殿中侍禦史。


    樊樓乃汴京有名的銷金窟,即便官員俸祿優裕,等閑也是不敢去的,但許翰家世豪富,他是元佑三年進士,目前任給事中。


    許翰曾經有詩曰:平生吾三友,四海吳李孫。“吳”指吳敏,“李”即李綱,“孫”為孫傅。


    吳敏與許翰同為給事中,去年因為一篇奏疏,被左相鄭居中逐出朝堂,目前知壽州。


    孫傅字伯野,進士出身,目前任中書舍人。


    今晚的酒宴,就是許翰、李綱與孫傅三個好友相聚。


    李綱趕到樊樓,許翰與孫傅已經到了,三人等菜閑聊時候,聽另一邊一個年輕士子正高談闊論,李綱看了看,問道,“那個人莫不是陳少陽?”


    孫傅笑道,“正是,那做東道的膽大,居然敢請陳少陽用餐。”


    陳少陽便是陳東,國子監太學生中最著名者,一向灑脫不拘,抨擊朝政無所忌諱,很多人害怕連累自己,吃酒時候都盡量避開他。


    “我來之時,他們已經在了,所以我挑了這張桌子,”


    許翰笑道,然後看著那邊,續道,“我估計會鈔的那富商剛來汴京,否則不會如此不知輕重。”


    李綱看看與陳東五人隔著的那張空桌,又看了看陳東,笑著搖搖頭。


    酒菜上來,三個好友看著歌舞、就著酒食閑談,不一會兒,三人與陳東一桌之間的餐桌,坐了十多條大漢。


    “……前幾日蔡京宴客,據說酒宴上的一個蟹黃饅頭價值一千三百餘貫,奸相家裏一餐所需花費,要一個縣的財賦收入那麽多!他到底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恐怕他自己都不記得了!”


    陳東忿忿然道,不時用手敲擊桌子以示憤怒。


    “不僅是蟹黃饅頭,素聞蔡京喜歡吃鵪鶉,一次便烹食數百隻,還說沒有下筷處。”另一個太學生王安撇嘴道。


    叫做馮浩的太學生接口,“據說蔡京府邸的廚下傭人甚多,分工亦細,竟有專事切蔥絲的婢女。”


    這一桌五人,四個是國子監的太學生,二十來歲一腔熱血的年輕人,對如今朝政百般不滿,說話也肆無忌憚。


    葛淑衝憤慨道,“仁宗、神宗時期的舊黨、新黨雖然黨爭,但皆是為國家著想,到了當今官家時代,朝堂上隻有貪黨!官家對奸臣佞宦百般信賴,真是昏庸之至!”


    說完怒拍桌案,幹了一杯酒。


    官家是縱情享樂的昏庸天子,身邊就多是奸佞宵小,那些寡廉鮮恥之徒飛黃騰達,權勢炙手可熱,致使好端端的宋室江山滿目瘡痍,民不聊生。


    幾個年輕人說著,歎息著,但又沒有任何辦法。


    太學生多吃不起樊樓,今日請客的大富商範信中初來汴梁,他與王安是老鄉,便做東請客,想不到王安帶著三人一起赴宴。


    四人坐下後便開始抨擊朝政,範信中越聽越是坐立不安。


    眾人跟著晁蓋進來,樊樓奢華無比並、隻疑閬苑與蓬萊,諸人眼睛都不夠使了,渾如鄉下土包子一般。


    店小二過來招唿,晁蓋點了十幾道菜,要了小二哥熱情推薦的兩壇‘瑤光’與‘梅惑’,不一會兒,桌上便擺滿了珍異果子、甘美肴饌。


    絲竹聲中,一樓東邊的台子上,幾個舞女在輕歌曼舞,晁蓋等人一邊讚菜肴美味無窮,一邊欣賞歌舞。


    左邊桌幾個人討論時政,聲音很高,右邊桌三個人穿著官服,低聲敘談。菜好吃,酒好喝,晁蓋看著歌舞,聽他們講話。


    突然,門口一片擾攘之聲,隻見八個滿臉橫肉的道士持棍棒率先進來,繼而,一乘八人抬的肩輿進得門來。


    這肩輿異常華麗,上邊坐著一個紫色袍服、滿臉驕矜的道士,肩輿後邊跟著八個女道士。


    不僅小二,樊樓的管事也趕緊迎上去,恭敬施禮。


    然後一行人簇擁著肩輿向後邊院落而去,中途遇見的客人也均冠蓋不凡,但都在開路道士們的棍棒下紛紛避讓。


    李綱搖頭悲憤道,“林靈素如此驕奢傲慢,如何還有一點修道之人樣子!”


    “現下天子對道士的恩賞待遇已經與士大夫無異,據說那些道士出入外地州縣,緋袍象簡、冠帶魚袋,均傲然自得,不把地方官放在眼裏,既如此,林靈素又豈能不跋扈囂張?”孫傅說道。


    這時候,從二樓下來三個人,前邊是一個身材瘦削、臉色蒼白的年輕人,後邊跟著兩個低眉順眼的仆從。他們與這夥囂張道士迎麵撞個正著,兩夥人當即停住。


    “是太子!”李綱看到那年輕人,當即瞪大眼睛低聲道。


    一樓不少人用餐,見到林靈素這排場人們都停箸不食,認識太子趙桓的不多,但見他敢於跟林靈素對壘,而林靈素手下的惡道仆從也沒有揮起棍棒,都有些詫異。


    趙桓的生母王氏是皇帝的第一位皇後,起初皇帝也是相當喜愛趙桓的,但隨著王皇後失寵,以及三子趙楷在書畫方麵的天賦,皇帝與長子漸漸疏遠。


    王皇後早逝,不僅有身體的原因、皇帝的冷落,也有當時鄭貴妃與王貴妃的傾軋,王皇後等於是含恨而死。


    預立儲君製度的原則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然而,這條原則彈性極大,舍嫡立庶的事情屢見不鮮,廢立太子的現象不時出現。


    而被廢的太子下場均不好。


    下午,趙桓聽到鄆王被任命為皇城司提舉,當即手腳一片冰涼,繼而心裏煩躁不安,便換了衣服出宮走走,夜幕時分來樊樓用餐。


    休說皇位與性命,堂堂儲君眼下連保住自己的道路都做不到,盛氣淩人的林靈素高坐肩輿,居高臨下看著趙桓。


    這已經是兩人的第二次衝突了,上一次爭吵是因為佛道之爭,皇帝支持林靈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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