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一,按照課表,眾人應該有一整天的課,但是考慮到越早把葉勝白冰凍他們就有越多的時間,於是眾人不約而同的請了假。葉勝文請了事假,李新傑請了病假,胡羽飛請了喪假,蔡道卿請了例假。


    “……你神經病啊?”胡羽飛皺著眉看著蔡道卿,“你一個男的來什麽例假?”


    “你哪有臉說我?”蔡道卿與胡羽飛針鋒相對,“你家裏誰死了就請喪假呀?”


    “我有什麽辦法?”胡羽飛同樣無奈,“我本來想請病假的,但你覺得四個人都請病假這合理嗎?”


    葉勝文的奶奶住在一個靠北的偏僻小村子裏,即使乘坐火車也需要經過一天的時間下車之後還需要兩小時的步行,更何況葉勝白這個狀況不可能過得了安檢,要是開車的話,眾人中隻有蔡道卿駕照一路上無人跟他換班,他很有可能因為過度疲倦而導致事故。最後胡羽飛又想起了陳景天,陳景天帶著那隻細長的竹節蟲怪獸如約而至,他表示因為是朋友,所以這迴可以友情折扣打九折。眾人湊齊了路費,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向著小村落出發。


    竹節蟲健步如飛,明明需要一天工夫的路程它兩三個小時就跑完了,仿佛老天爺在跟他們開玩笑,在運動會結束後氣溫直線下跌,但好在現在的天還沒落雪,而且眾人都備好了保暖衣物,因此並不畏懼。陳景天把眾人安排在村子外一點的距離,約定好一天之後來接他們便離開了。


    “雖然這麽說可能不太禮貌,但我還是得提前警告你們一下。”葉勝文邊走邊說,“一有客人,奶奶就喜歡拉著他講故事,奶奶講的故事是她年輕時候的事,我已經聽過好幾遍了,都能倒背如流了。但是因為奶奶喜歡講,所以我也喜歡聽。而你們是第一次聽,所以你們應該會喜歡聽——不喜歡聽也得給我喜歡。”


    “你們祖孫倆的關係……真好呢?”胡羽飛笑了笑,為了偽裝成是經過長途跋涉到來的假象,眾人拎了大包小包,而他則因為身體問題,是唯一一個拎的東西最少的。


    “那是當然,我從小就是奶奶帶大的。”葉勝文微微笑了笑,“誰敢傷害我奶奶,誰敢說奶奶的壞話,我第一個衝上去咬死他。”


    進了村子,幾人明顯的城裏打扮讓村裏的住民忍不住駐足查看。那是一座靠山的小村落,村子裏大多都是老年人,青壯年都出去打工了,隻有農忙或者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會迴來看一看。葉勝文對這裏的環境倒是熟的很,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座瓦房門前。


    “奶奶!開門!是我!”葉勝文一邊大力捶著鐵門一邊招唿道,他的這一轉變直接讓眾人驚呆了,平時他們可沒見過葉勝文用這麽開朗的聲音說話。


    “哎呦,是小葉啊。”門很快打開了,出現的是一位老太太。她一頭花白的頭發,穿著樸素的衣服,手裏提著一把掃帚,顯然剛剛正在門口打掃衛生,皮膚黝黑,臉色紅潤,看上去年齡就很大,但是精神矍鑠,眼睛炯炯有神,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已經年邁的老人。她嘴角掛著慈祥的笑意,看著葉勝文的目光充滿了慈祥,“好久沒看到你了,小葉。”


    “我也好久沒看到奶奶了,所以才會前來拜訪。”葉勝文一邊笑眯眯的打招唿,一邊把幾個朋友介紹給奶奶認識,眾人紛紛禮貌的打招唿,奶奶也趕緊招唿眾人進屋坐。


    一進屋子,一股濃重的煙火氣息撲麵而來,土灶台、大鍋、水壺、柴火……每一樣都帶著對城裏人來說比較生疏,但仿佛已經刻在基因裏的熟悉而親切的味道。葉勝文熟練的添柴燒水飯,奶奶則拉著幾個人坐下,開始跟大家嘮家長裏短。


    “對了,你們一定餓了吧?”奶奶說著,仿佛早有準備一般端出了一盤自己烙的小麥餅,“我再給你們炒兩個菜,免得吃著幹吧!”


    眾人也沒有推脫,一來葉勝文提前跟他們說過奶奶烙的小麥餅很好吃,二來眾人早上馬不停蹄往村子趕,幾乎是滴水未進,所以確實也餓了。正所謂饑餓是最好的調料,人在餓的時候吃什麽都覺得香,更何況這小麥餅確實好吃,烙得金黃的小麥餅,聞起來一股麥香味,上麵還灑上了綠油油的蔥花,讓人食欲大增。奶奶又端出了幾盤自家種的蔬菜,簡單炒製,卻也色香味俱全。眾人狼吞虎咽,吃得津津有味,紛紛感歎奶奶的手藝之妙。


    “好吃,確實好吃。”李新傑東張西望,“就是我看這環境,怎麽都不像有維生冷櫃的樣子?”


    “奶奶,我這幾個朋友,跟我一樣,都是‘道上中人’。”葉勝文邊吃邊說道,“您不妨給他們講講你以前的故事吧?”


    “好啊。”奶奶一聽頓時樂開了花,連皺紋裏都充滿了笑容,她開始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的事情,“想當年啊,奶奶我還年輕的時候,長得也有幾分姿色,追求者倒也有不少,可奶奶我別的都好,就是性格這一塊有些火爆。那些沒本事的吃軟飯的男人,打妻罵子的男人,高高在上不尊重女性的男人,我見一個修理一個。久而久之,道上的人就給我封了個‘胡桃夾子’的外號。而又因為我外出作戰時喜歡拿兩把長刀和一把機槍,穿著暗金色的作戰服,又有人給了我個外號:‘金玫瑰’。”


    雖然葉勝文警告在先,但即使沒有他的警告,眾人依舊聽得津津有味。他們可以肯定,雖然其貌不揚,但葉勝文的奶奶曾經也是個影子特工,而且一定是個很厲害的人。因為影子特工就像臥底和魔法少女一樣屬於高危職業,能活著做到退休並安度晚年的還真沒幾個。


    另一邊奶奶還在講她的傳奇經曆,已經講到了與自己的一生摯愛,就是葉勝文的爺爺相遇時的故事。


    “唉。”講到這,奶奶突然頓了頓,然後歎了口氣,“小葉,我總是翻來覆去地講我年輕時的這點故事,你不會聽膩吧?”


    “怎麽會?!”葉勝文趕緊否定,“就算再聽上一千一萬遍也不會膩的!”


    “對呀,奶奶講的故事這麽精彩,我們幾個也聽得津津有味呢。”胡羽飛也趕緊幫簽,周圍的人也跟著一起點頭,是真心實意的點頭。奶奶這才轉憂為笑,繼續說起了故事。


    “老頭子姓熊,名字叫天野,年輕的時候不學好在道上混,身邊收了一堆忠心耿耿的小弟,他們按照諧音,管他叫‘天爺’。”


    “我啊,最看不慣的就是這種古惑仔小癟三,明明有學能上,卻偏偏要混黑道,對得起自己的爸媽嗎?於是在有一天找上了他,把他和他手底下那群馬仔給一頓好打。”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有點本事,還真能打,我與他打了幾天幾夜,最後才險險獲勝。”


    “奶奶你誇張了啊。”葉勝文吐槽道,“我記得很清楚,一開始的版本是打了兩三個小時,而到我上一次聽到這個故事,你的時間已經延長到了一天一夜,現在就變成打了幾天幾夜?”


    “哎喲,還不允許我老婆子吹吹牛了?”奶奶麵帶笑意的斥責道,“要知道老婆子我年輕的時候也是很能打的,兩三招就敗於我手下的人多了,但是能跟我打上好久還差點打敗我的人還真不多,於是當天迴去之後我就開始調查這個毛頭小子。”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奶奶竟然嚇了一跳,沒想到這位熊天野居然在附近人中口碑極好,他不像一個混混,反而像是一名俠客,他對窮人從來都是慷慨解囊,也從不欺壓弱勢群體,隻有麵對欺壓弱者的富人才會伸出鐵拳。他最常幹的事是帶領一群下崗工人和被拖欠工資的工人們找老板討薪,為他們爭取應得的利益。


    令奶奶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熊天野的右手食指短了一截,因此也有小弟管他叫“斷指天爺”,不知怎地被以訛傳訛成了“段天爺”,於是很多人都以為他姓段。


    但實際上,據熊天野自述,這半截手指是當年他的老母親害了腎病急需用錢,實在沒辦法,在廠裏把食指塞到機器裏斷了半截。因為廠裏沒監控,而且威脅不賠償就曝光,老板賠了五萬塊錢私了,老母親這才撐過了一劫。


    “他自己提起來隻說對不起老板,真是窮途末路了,反正一身肉都是媽給的,斷個食指沒什麽……”奶奶邊說邊歎氣,“老頭子,以前怎麽這麽莽呢……”


    不過幾個小年輕倒是聽的兩眼放光。


    “吊民伐罪,爺爺簡直是當世大俠呀!”蔡道卿讚歎連連,“可惜我生的晚了,不然一定要與大俠結拜為異姓兄弟呀!”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李新傑也給出了高度評價,“爺爺此舉,真算得上仁義孝三全!”


    “你們差不多得了嗷,我爺哪有你們吹的這麽厲害。”葉勝文白首連連,卻掩蓋不住臉上的喜色,“而且他的所作所為也頂多算一個厲害點的流氓頭子,哪算得上俠客呀……”


    “在我看來,大俠都是孤獨的。所謂‘漫漫江湖路,高手寂寞心’,大俠浪跡天涯,行俠仗義,身邊唯有一匹瘦馬,一柄利劍,一襲白衣和一壺酒作伴,日日夜夜,隨著歲月的流逝,大俠逐漸隱退,江湖上沒了他的身影,卻依然流傳著他的傳說……這意境!這才叫俠客!”


    “……”胡羽飛默默吃著小麥餅,不說話。


    “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麽?不會希望我發言吧?”當意識到眾人的眼神都聚焦在自己身上時,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我說的話,你們可能不會喜歡聽,因為我一直以來都不是很喜歡‘俠’這個概念以及所謂的武俠小說……俠以武犯禁,環境不夠好才會有俠去填補空缺,一個完善的法治和諧社會是壓根不需要大俠或者是超級英雄這些存在的,因為警察和法律足以解決一切的問題。”


    “小夥子說的有理!”沒想到奶奶居然支持胡羽飛,“老頭子還活著的時候也經常歎氣,說自己過去不應該這麽做,應該遵紀守法,做個合法公民。唉……”


    眾人沉默了片刻,隨後奶奶再次開口打破了沉默,“小丫頭,你這麽瘦,吃的還數你最少,你得多吃點啊。”


    葉勝白的肌肉和骨骼係統幾乎完全被剔除了,因此補充蛋白質不會對她產生任何形式的增強,所以自打進屋以來,她便什麽都沒吃。


    “奶奶,這就是我們此行來的目的。”眼看談話步入正軌,於是葉勝文正襟危坐,把葉勝白的狀況全都說給了奶奶聽,奶奶聽完,也神情嚴肅了起來,“這幫天殺的!居然把小丫頭改造成殺人武器,他們還要不要點臉了?!”


    “這件事隻能由我們來解決,因為在放在國家立場上這件事很微妙。”胡羽飛麵色陰沉,“因為葉勝白是魁奧利人,而且是在魁奧利的科技公司接受了改造……說一句難聽點的話,我搞不清楚她究竟依舊能算是個人類,還是算做公司的商品。”


    “而且就算她能算作人類,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有可能上升到國家層麵的糾紛,那到時候誰都跑不了。”李新傑也嚴肅了起來,“所以我們決定自己處理——還請奶奶記得幫我們保密。”


    “嗯,這樣也好。”聽到眾人的話,奶奶點了點頭,“你們都是年輕一代,有自己的打算,我老婆子雖然覺得不太妥當,但也拿不出更好的主意,而且就算勸你們恐怕也聽不進去,既然如此,那我就全力給你們提供幫助,你們盡管放心好啦!”


    “哐!!!”


    就在這時,窗外的玻璃上傳來什麽巨大的撞擊聲,一個聽起來流裏流氣的聲音在屋外喊道,“花老太!死出來!”


    奶奶名叫花千凡。


    “是村子裏那幾個小混混又來搗亂了?”葉勝文皺起了眉頭,隨後對不明真相的眾人解釋道,“奶奶在村子南邊有塊地,風水很好,收成不錯,有幾戶人家想將其據為己有,於是就出此下策,派村裏的二流子對奶奶進行騷擾,要她把地賤賣。”


    對話完眾人,葉勝文又麵對著奶奶,“需要我們幫忙嗎?我們幾個多少會打一點架……”


    “不用。”再看奶奶,雙眼已燃燒起了冰冷的火焰,“我老婆子賤命一條,死了也無所謂,但你們都是祖國的棟梁之材,不能在現在就蒙上汙點。”


    “再說了,你們是我的客人,怎麽能讓客人出手呢?”


    “坐下,吃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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