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永遠不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塵世下暗藏著力量,這些力量或許是從太古誕存至今的強大生物,或許是以秘法炮製的詭兵利器,又或者是某些見不得光的毒術秘法。


    這是一個魔法,科技和超能力齊頭並進的繁榮時代,這些技術融合在一起,創造出了武學、奇術與科技交織的奇妙世界。


    所謂“風雲聚匯處,必有潛龍出”,風雷雲雨交匯之地,也必是玄機暗藏的奇妙之處。


    而榊汕,便是這樣一處風雲聚匯之地。


    龍鴛市,榊汕區,坐落於諾大神洲一隅的一座小小城鎮,名字已經能很好的詮釋這個地方:代表著此地依山傍水的“汕”,代表著此地盛產木材的“榊”,以及……此地曾有神明降臨的傳聞。


    這裏有著神聖與魔幻的結晶,也有著人間最純粹的欲望與醜陋,它們都在這裏,在這座名叫榊汕的城市裏。


    同樣的,這裏也有著一位一心摸魚,隻想混吃等死的普通陰陽術士。


    這是發生在胡羽飛身上的一件時間不明,地點不明,連真實性都存疑的事情,以至於胡羽飛一度以為這是一個夢。由於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這件事發生過,所以胡羽飛姑且將其視作是夢境。而且由於就連發生的具體時間也無法確定,因此他沒有對其進行記錄。


    事情發生的場景是在胡羽飛的臥室裏,他像往常一樣躺在床上睡覺。


    然後,從旁邊的一扇鏡子裏鑽出了一個人影。


    “胡羽飛,睜開眼睛。”人影用刺耳的聲音說道,“我是鏡中的你。”


    “……”由於胡羽飛過度敏感的神經,睡覺隻能處於淺睡眠狀態,所以一天到晚都顯得精神不是特別好。他睜開眼睛,看到了自己,一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人影,不過對方的眼睛是兩片平整的鏡子,倒映著自己的雙眼,“你是什麽東西?”


    “你不妨猜猜看。”對方賣了個關子,“你的推理能力很強不是嗎?”


    “……你是鏡子惡魔,或者鏡子惡魔的仆從。”想猜出他的真實身份倒並不困難,“實話實說,我問的問題都有點多餘了,你都自稱鏡中的我了,難道跟鏡子惡魔沒點關係嗎?”


    胡羽飛用兩條胳膊支起身子,四處掃視,“景物……是我的那個臥室,但是這裏真的是我的臥室嗎?我在哪裏?”


    “你在一個能與我談話的地方。”鏡中人依舊說著謎語,“現在我們來談一談吧。”


    “鏡子惡魔很生氣,因為你未經他的允許就擅自使用他力量的殘渣。”


    “那隻是殘渣罷了。”胡羽飛笑了笑,“連殘渣都不允許他人使用?這鏡子惡魔可真夠小氣的。”


    不要拿普通凡人的標準跟惡魔相提並論。”即使對方的表情沒變,胡羽飛也能感受到對方的語調變得冷淡了起來,“惡魔的一切恩賜皆是他們力量的延展,任何人都不能在未經簽約的情況下私自使用。”


    “即使隻是使用他們的殘渣都不行。”他又補充了一句。


    “好吧,好吧。”胡羽飛重新躺迴去,“我再睡會。” “……”


    顯然,他的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了對方,一股強烈的威壓朝著胡羽飛席卷過來,他立刻感受到了這股威壓之中蘊含的龐大力量,但他依舊安如磐石的躺在床上。


    “別鬧了。”胡羽飛嗤笑道,“嚇唬我是沒有用的,我知道你不會傷害我。”


    鏡中人收斂了靈壓,“為什麽?”


    “因為鏡子惡魔想要迴收他的力量,但是他又無法直接幹擾這個世界。”胡羽飛閉著眼解釋道,“更何況如果我不提的話,他永遠不可能找到他的力量殘渣在哪。所以最劃算的方略就是誘導我與他簽約,從而一點一點讓我主動放棄自己的靈魂,最後變為對他言聽計從的傀儡,不僅能迴收力量,還能連本帶利的獲得更強的力量。話說之前那個簽約者,不是叫劉文嗎?他現在怎麽樣?”


    “他已經沒有價值了。”鏡中人搖了搖頭,“他現在被關在監獄裏,不久之後他將會死去,徹底失去利用價值。”


    “所以你來找我是希望我把他從監獄裏救出去,還是希望我跟惡魔簽約?”胡羽飛睜開眼睛,“如果是前者的話……對不起,辦不到。我的權限再大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從監獄裏撈人,更何況是一個跟我有過過節的戀童癖,就算是本著造福社會的原則,我都不可能把他放出來。至於後者……那更辦不到了,我淺薄的見識告訴我跟惡魔簽訂契約,絕對不可能有好下場,所以……你能走開,讓我睡個好覺嗎?”


    “鏡子惡魔可以給予你你想要的一切。”鏡中人還不死心,“金錢、名望、女人、知識……甚至是整個世界。鏡子惡魔可以讓你為所欲為,他可以讓你活得像個神。”


    “而且我可以告訴你,你現在對鏡子惡魔的能力探索還不及千分之一,隻要簽約,你就能探索更多鏡子魔法的相關用法。”


    “……聽上去不錯。哈?”胡羽飛眯著眼睛答道。


    “對吧?所以……” “去死吧。”


    語氣平淡的說完這句話,胡羽飛再次轉身睡去,留下鏡中人一個人立在窗邊。


    “哼。”鏡中人低沉的哼了一聲,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執迷不悟,但又在情理之中。”


    “既然如此,那我就隻好采用第二套方案了。”


    “什麽?”胡羽飛從床上坐了起來,“你還有第二套方案?” “是的,鏡子惡魔早就預料到了你不會簽約的這個可能性,所以為你準備了第二套方案——五件你在未來會知曉的事情。” “他到底是鏡子惡魔還是預言惡魔……”


    “如果將人一個人的一生比作一趟旅程,那麽隻要用鏡子反射他前半段的經曆,就可以照射出後半段的人生。”鏡中人平靜的宣告,“鏡子惡魔的魔力本質是鏡子,但鏡子能映出的東西卻五花八門。” “……”


    胡羽飛想起自己曾經嘲諷過劉文除了扔鏡子就是打碎鏡子,使用能力的方式一點都沒創意,但即使自己構思出的“有創意”的方法,也僅僅是在鏡子世界和普通世界之間表裏切換,並且利用鏡子的反射治療傷口什麽的。


    而鏡子惡魔本尊甚至能夠使用鏡子來為人類占卜後半段的人生,可見鏡子魔法的上限還不止於此。


    “首先,你會結交一些新朋友,盡管你們的初次見麵不太愉快,但最後他們會願意為了你而死去。” “哦,還挺不錯的?”


    “然後,你將會經曆一次無用的旅途,並最後發現答案就在自己的身邊。” “走冤枉路?這種經曆我可太多了。”


    鏡中人繼續說道,“你會發現你的一個至親好友的身世與你息息相關,但你卻在最不想得知這件事的時候知曉了這個秘密。” “該不會我的某個朋友是我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吧?”


    “你會發現一個你已經知曉了許久,對你不會產生巨大影響的至關重要的秘密。” “那對我不會產生巨大影響,是不是其實就是沒有影響?”


    “最後,你一直在籌劃的那件事會失敗,你最重視的那個人,也會遠你而去。” “……”


    “這些都是鏡子惡魔瀏覽了你的往後餘生,並做出的絕對準確的判斷。”鏡中人站起身來,“你無法改變,隻能等待他們的降臨。”


    “跟老子玩宿命論是吧?”胡羽飛呲了呲牙,“老子從來都隻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騙騙別人就好了,別把自己也騙了。”盡管依舊麵無表情,但胡羽飛分明感覺鏡中人的臉上充滿了憐憫,“祝你好運。”


    “哦,對了,還有。”鏡中人微微一鞠躬,身影逐漸淡去,“鏡子惡魔不會容忍他人如此戲耍他,所以他給你留了一小份禮物……” “等等!別走!”


    胡羽飛還是太慢了,盡管他急忙跳下床,但依舊沒能抓住那個消逝的人影。房間還是之前那個房間,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怪誒。”事已至此,胡羽飛重新躺迴床上去,思考著之前鏡中人說的那些話。他對這前四句話並沒什麽想法,但是第五句話裏“一直在籌劃的那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直在策劃的那件事,毫無疑問是刺殺上宮雲龍。而他重視的人則是上宮弦月,因為刺殺了她的父親最終導致二者分道揚鑣,這也符合“最重視的人會遠你而去”的描述。


    雖然胡羽飛很重視上宮弦月這個女孩,但正因為重視,他才要寧願被對方怨恨也要拯救她。


    “不知道事成之後,還能不能做朋友呢……”胡羽飛躺在床上深深歎了口氣,“話又說迴來事能不能成還不一定呢……”


    他想的太過投入,以至於沒有注意到床邊擺放的鏡子中逐漸增加的黑暗,當他意識到的時候,那黑暗已經顯出了明顯的輪廓,已經要從鏡子裏擠出來了。


    “臥槽!”胡羽飛大駭,差點從床上翻下去,“鏡子惡魔給我留的禮物就這?”


    那顯然是一隻巨大的怪物,正在通過鏡子入侵這個世界。而它入侵之後的第一份血食,顯然就是胡羽飛。


    “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胡羽飛焦急的思考著對策,他想要通過手機的一鍵申請功能來申請使用陰陽術,但是越到這種緊急的時候手機越找不到。而另一邊的怪物,已經能透過這一頭的鏡子看清它血紅的眼睛和鋒利的牙齒了。


    就在這危機時刻,胡羽飛突然想到了對策:隻要他把鏡子打碎,那怪物不就沒法通過鏡子進入這個世界了嗎?


    於是他當即抄起床邊擺著的椅子,一板凳把鏡子拍碎了。


    而就在他做出這個動作的下一秒,他才感到後悔,因為嚴格意義上講,當你打碎麵鏡子時,它會被分割成更多的鏡子。


    而隨後那些散落的鏡子碎片中出現的無數雙血紅的眼睛驗證了這個觀點:一隻怪物變成了數百隻。


    “臥槽?!?”胡羽飛嚇得渾身僵硬,目瞪口呆的望著那些怪物們,心髒劇烈的跳動著,就像要衝破胸腔蹦出來似的。但他依舊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思考應對之策。


    然後他發現自己什麽都想不出來。


    伴隨著吱哇哇的亂叫聲,怪物突破了鏡子,入侵了這個世界。而出現在它們眼前的,是一個巨人。


    “……啊?”在打碎鏡子之後,由於一大片鏡子變成了無數的小鏡子,因此怪物的體型也縮小了數十倍,力量更是變弱了。


    “啪——”一踩就死。


    麵對比自己大了數百倍的敵人,怪物們倉皇而逃,而胡羽飛直到天蒙蒙亮,才把能找到的最後一隻怪物踩死。


    “啊——”做完這一切,他疲憊的躺迴床上,繼續睡個迴籠覺。


    等他徹底清醒,已經是太陽大亮的時候,他在床和床頭櫃中間的窄小縫隙中找到了自己的手機,連帶著朋友們發給他的十數條信息。


    淩晨與惡魔激戰仿佛隻是一場夢,他沒有在地上找到怪物的任何殘骸,就連記憶裏被自己打碎了的鏡子都完好如初,不過那五句話倒是被縈繞在他的心頭。


    “嗯——今天的風甚是喧囂啊。”胡羽飛打開窗戶,感受著早晨的清風,剛好一陣風透過窗戶,刮到了他的房間裏。雖然不是很涼的天氣,可這股風卻吹的他涼到了骨髓裏。


    “這風似乎把不好的東西帶到城市裏了……”胡羽飛打了個寒顫,他隱約有種預感,那就是接下來的日子會不好過。雖然他的日常已經夠跌宕起伏了,但接下來則會更加的令人難以招架。


    正所謂平靜的表象下是湧動的暗流,影子結社的行事方針就是努力把一切危機隱藏起來,不擺在明麵上,然後在暗地裏解決,這也就造成了現在世界表麵上太平暗地裏波濤洶湧的局勢。


    這城市有不少像下水道一樣的黑暗的角落,有什麽東西在黑泥裏蠢蠢欲動,就連空氣都沉悶得像是在醞釀什麽似的。


    這世上的所有人都身處一個巨大的旋渦之中,每個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有可能會對別人產生不可置的影響,沒有人能夠置身事外。


    風總是要吹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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