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當代人來說,磨合期是個非常難熬的過程。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這個過程什麽時候才會結束。有可能你們隻是經曆了一晚上的同生共死就變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也有可能在整整四年時間裏都無法打開心扉。


    但顯然寢室裏的這四個不屬於此列,經過一周左右的相互接觸,他們已經變成了熟悉的好朋友。


    一開始,這四個人的身上都各有一些他人無法接受的特點,比如蔡道卿幾乎每天都會去學校的體育館裏鍛煉和打籃球,這導致他一迴寢室整個房間裏就充盈著汗臭味,對此胡羽飛倒是沒什麽意見,因為他的鼻子很遲鈍,幾乎聞不出味道,但另外兩個就不行了,於是他一迴來就催著他去洗澡。


    比如葉勝文是一個話很少的人,別人讓他幫忙幹什麽事,他也不答應,隻是默默的埋頭幹,幹完了也不迴個話,導致其他的人都很懷疑他到底聽沒聽見,不過大家習慣了之後也就好了。


    比如據胡羽飛說他有點神經衰弱,必須在非常安靜的環境下休息,而偏偏李新傑的愛好是搗鼓機械設備,再加上蔡道卿總是出去打籃球和鍛煉身體,葉勝文也經常不在寢室裏,而胡羽飛和李新傑則都是不怎麽愛動的類型,兩個大宅男就經常有了共處一室的機會,因此李新傑發出的各種金屬碰撞的噪音弄得胡羽飛很是崩潰,直到李新傑特意做了一個超隔音的隔音耳塞送給他才有所好轉。


    他們四個幾乎每天晚上都會在查寢時間之後出門,出校的那種。不過這個倒不算是什麽問題,反倒因為彼此有了秘密,而變得更加要好了,四人也沒打聽彼此出門是幹什麽的,有些事問多了反而煩心。


    就這樣,四個人的大學生涯就在這樣的互相磨合中逐漸度過。


    一天傍晚,眾人難得的沒有沒有在熄燈後偷偷出校,而是躺在床上聊天。


    “哎呀,終於可以睡個好覺了!”躺在床上,蔡道卿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這才剛開學幾天啊,怎麽感覺像是過了半輩子似的!”胡羽飛抱怨道。


    “你一個連軍訓都開請假條逃掉了的玩意沒資格喊累!老子可是硬生生站了好幾天的軍姿啊!”蔡道卿迴懟的。


    “諸位,你們不覺得我們班,那個叫劉苗鳳的女生長得挺好看的嘛?”葉勝文突然開口,語調裏充滿了想入非非,“我奶奶跟我說大學裏漂亮女生多,果然不假!”


    “你奶奶有沒有跟你說過銀行裏的金子也很多啊?”胡羽飛調侃道,“我還跟你說天上的星星很多呢!”


    “但是有一說一,劉苗鳳確實好看!”蔡道卿說,“就是眼神尖銳而且沉默寡言,在班級裏沒什麽朋友。”


    “沒什麽朋友!”即使是在深夜,眾人也能想象得出葉勝文在聽到這句話後雙眼放光的模樣,“那也就是說,不會有閨蜜在旁邊嚼碎嘴子!”


    “好看嗎,我倒沒怎麽注意。”胡羽飛說道,“不過她連朋友都不交,閨蜜也沒有,你為什麽覺得她會找男朋友呢?”


    “這是你有所不知。”葉勝文侃侃而談,“正是因為孤獨的心所以才渴求溫暖!” “萬一人家是孤獨享受者怎麽辦?”


    “你們三個真無聊啊!”李新傑翻了個身,卻發現手機有一條未讀消息。


    “要我說,那個女明星,叫李什麽玉的,她肯定有問題!不是偷稅漏稅就是代孕生子!一查絕對一個準!”此時幾人的談話已經發展到了某些普通人聽不懂的維度了,胡羽飛突然話題一轉,“李新傑你幹嘛去?我聽到你穿衣服的聲音了。”


    “妹妹說家裏好像進賊了,她很害怕,我迴去一趟。”他邊穿鞋子邊說。


    “…………”短暫的沉默,寢室裏響起了眾人起床穿衣服的聲音,葉勝文從衣櫃裏拽了一把刀,蔡道卿翻出了指虎帶上,胡羽飛……他摸黑把鞋帶係成了死扣。


    幾人無需言語,默契的一起向寢室外走去。


    “你們等我會!我鞋帶沒解開呢!”


    。。。


    幾人再次來到了那處適合翻牆的牆角,路上路過一處施工現場蔡道卿還撿了塊板磚。這次他們沒有各顯神通,而是默默地等胡羽飛把鎖撬開,走出門後再把門關上,把鎖插好。李新傑揮手叫了一輛出租車,四人一起坐了上去。


    榊汕大概可以分成南北兩個城區,北城區就是眾人上學的榊汕建設學院所在的地界,相較南城區擁有較好的發展水平,也擁有更豐富的教育資源,科研資源和商業資源,擁有更多學校,公司以及百貨中心。而南城區則相對落後,雖然相較大多數城區也算得上是比較發達,但跟北城區依舊沒法比。


    眾人此行的目的就是李新傑位於南城區的家,三人對此或多或少的感到一些意外,因為李新傑每個月能有3000塊錢的生活費,是整個寢室最高的,所以他們都以為他是整個寢室裏最家境最好的的。不過大家對此都沒多說什麽,一來這個話題掌握不好就很有可能導致彼此交惡,二來最慘最窮的那個家夥可是連生活費都沒有。


    出租車在一棟民居樓前停住,李新傑交了車錢,四個人一前一後上了五層。李新傑掏出鑰匙準備開門,葉勝文把手搭在刀柄上隨時準備出鞘,蔡道卿舉起了板磚,胡羽飛打著哈欠,“咱能快點嗎?”


    “哢——” “哥哥!”


    伴隨著開門的聲音,一名嬌小的少女跑了出來,撲到了李新傑懷裏。少女穿著睡衣,看上去隻是初中生,頭發紮成兩條辮子垂在胸前,神情看上去緊張又放鬆,想必緊張是由於擔心家裏有賊,而放鬆則是看到哥哥迴來了。


    “哥哥……”少女用臉輕輕蹭著李新傑的衣服,“我半夜迷迷糊糊的正要睡突然隱約看到床邊站著個人,嚇得我趕緊開台燈,但是卻發現並沒有人,可是我還是害怕,就給你發了消息……”


    李新傑笑著摸了摸她的臉蛋,“乖,別怕!我這不是迴來了嗎?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妹妹,李夢唯。”


    他開始挨個介紹,“這個拿著刀的是葉勝文哥哥,呃……你把刀收起來吧,這個帶著板磚和指虎的是蔡道卿哥哥……你也是,別嚇著孩子,這個是胡羽飛哥哥,雖然他們看上去有點怪,但都是好人。”


    “我們可是聽說你有妹妹才大半夜的起床特意來看看你的妹——啊,不是,是聽你妹妹說家裏進賊才特意來幫你找賊的。”蔡道卿說道,“你這房子還蠻大的嘛,要不我們分開搜索一番吧。”


    李新傑的家裏很大,有兩個臥室,一個是很少女風的小臥室,想必是李夢唯的臥室,另一個則很大,裏麵擺滿了金屬零件、五金工具和圖紙,顯得很機能風,想必這裏便是李新傑曾經的臥室了,除此以外還有一個廚房一個書房,剩下的就是一個大客廳。眾人裏裏外外翻了好久,連個賊影子都沒找到。


    “你和你妹妹,沒有血緣關係吧?”期間胡羽飛找到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慰李夢唯的李新傑,把他拽到了書房裏。


    “你怎麽知道?” “很簡單,因為你們兩個壓根就不像。”


    胡羽飛聳聳肩,“好吧,其實是因為我找到了這個。”


    他說著指了指書房裏的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照片中的那個孩子正是李新傑。


    “我看到你們擺在客廳裏的那張全家福了,上麵的媽媽不是同一個人,而且還多了一個妹妹。”胡羽飛推理到,“你的親生父親應該是跟你的生母離婚後跟你現在的媽媽組成了重組家庭,所以你跟李夢唯就變成了兄妹,我說的對吧?”


    “大致正確。”李新傑點頭,“隻有一點:我的媽媽去世了。” “…………抱歉。”


    “都找過一遍了,什麽都沒有。”蔡道卿悻悻的把指虎收了起來,“本來還指望能表演一出暴揍歹徒的戲碼,看來是不能如願了。”


    “你以為這是拍電視劇呢,我們最好再跟小偷大戰個300迴合是嗎?”胡羽飛迴懟到。


    “既然是虛驚一場,那我們要不就迴學校吧,明天還有課呢。”葉勝文提議道。


    “也好,”李新傑點點頭,“唯,我迴去了,沒問題嗎?”


    “沒關係的,倒不如說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李夢唯連連鞠躬,“真的很抱歉,是我太神經質了。”


    “沒事沒事。”蔡道卿想摸摸她的頭,結果直接被李新傑打開了,“大家都是兄弟,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兄弟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妹妹!”


    他這話自然是又遭到了李新傑的一頓白眼,“走了走了走了,從我家出去!”


    “……”胡羽飛沒有動,因為他在盯著廳裏的一麵巨大的落地鏡看。


    “有發現嗎?”葉勝文湊過去問,他早就發現了胡羽飛的感官能力超乎常人。


    “教你們個小竅門。”胡羽飛對著鏡子伸出一隻手去,“伸出一根手指去戳鏡子,如果指尖和鏡子裏的指尖之間有明顯的縫隙,說明這麵鏡子是正常的,如果沒有縫隙,那就說明鏡子是雙麵鏡……”


    他不說了,因為眾人都看清了,他的手指跟鏡子裏的倒影之間沒有縫隙。


    “事先聲明,要是我的猜測錯了,我會賠償的。”胡羽飛緩緩收迴手,握成拳,雙腿紮成馬步,氣運丹田,伴隨著一生暴喝————


    “臥槽你這鏡子怎麽這麽硬啊啊啊啊啊————” “……”


    無敵(並不)的胡羽飛,在眾人麵前倒下了。


    李新傑抄起旁邊的一把椅子,對著鏡子一砸。鏡麵應聲碎裂,露出了後麵的一個密室。


    密室不大,差不多相當於一個公共廁所的單人隔間,裏麵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桌子上擺了一部相機,一台筆記本電腦,還有一桶泡麵。


    “相機裏沒有儲存卡,電腦還在運行。”胡羽飛做了粗略的檢查,“泡麵……是熱的。”


    “這個房子是我爸爸的,夢唯和媽媽是在婚後搬進來住。”看見眾人都用諮詢的眼神望向自己,李新傑於是解釋道,“可是我爸爸沒有這種奇怪的愛好的,不可能有……”


    “你現在的父母是什麽時候結婚的?”胡羽飛問道。


    “差不多一年前。”李新傑迴憶道。


    “那就跟你爸爸無關。”胡羽飛拈了一把地上的水泥塵土,“這個密室差不多是半個月前開鑿的。”


    “這,這不對吧……”李夢唯怯怯的說,“之前這一個月,我和哥哥放暑假,所以一直待在家裏的……”


    此時明明是夏天,眾人卻不由得感到一陣惡寒。這個詭異的密室的存在就已經足夠讓人感到心驚了,而它的開鑿還是近期的事情,還幾乎是在兩個人眼皮子底下開鑿的。


    而當眾人聯想到這個密室的用途時,便更加的不寒而栗,因為按照胡羽飛的說法,這是一麵雙麵鏡,也就是說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偷窺某些人而建立的,那麽被偷窺的是誰呢?大概率不會是李新傑。


    李夢唯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性,她頓時臉色發青,一隻手捂住肚子一隻手捂住嘴,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更不要提那桶微熱的泡麵,這暗示了罪魁禍首並沒有遠離,不久前還悠哉遊哉地吃泡麵,他現在很有可能還在這個屋子裏。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在哪?這明明是一個封閉的密室,沒有任何其他的出路。


    而這也說明李夢唯之前發現家裏進賊並不是看錯了,而是真的有一個人藏在這個密室裏,然後趁著夜深人靜潛入了屋子。他會做什麽?假如李夢唯沒發現他或者發現之後他決定采取下一步強硬措施該怎麽辦?李夢唯很有可能連求救的信息都無法發送就會遭遇最壞的結局。


    “好危險呢。”胡羽飛的聲音有些微的顫抖,“李新傑平時也不咋跟自己的妹妹通訊,這開學一周以來你們都沒打過什麽電話,哥幾個至今才知道你還有這麽個妹妹。假如你們一學期不溝通,說不定放寒假了你一迴家,發現自己妹妹躺在床上都臭了。”


    這又是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笑話,但是現在的眾人顯然沒有辦法去指責他,因為他們都笑不出來。


    “唔?”這時,胡羽飛在牆角發現了什麽閃光的東西,“這是什麽?”


    那是一枚鏡子的碎片,上麵打了一個孔,一條紅繩穿其而過,顯然被做成了一個項鏈,或者說是一枚護身符。


    “嘿咻。”胡羽飛伸出手去,“真的是一枚護身符。”


    他觸碰到了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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