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我還沒問你的名字呢。”


    靶場外,胡羽飛對小周搭話,“一直小周小周的叫,沒大沒小的。”


    “啊,不會不會!”小周連連擺手,“我叫周韻,但大家都叫我小周的,你也可以這麽叫!”


    “周……韻……那她叫什麽?”胡羽飛看了一眼依舊倒吊在天花板上的那位。


    “她叫董默池,我一般叫她默池姐姐。”


    “默池……她是蝙蝠是吧?” “是的,一般來講蝙蝠都是晝行夜出的,所以晚上會更精神,可默池姐每到晚上總是昏昏欲睡,一有機會就補覺。”


    胡羽飛這才注意到之前被他當鬥篷的結構其實是蝙蝠類的翅膀,不過百褶裙是真的百褶裙。


    “冒昧的問一句啊。”胡羽飛壓低了聲音,“她……不吸血吧?” “人家才不會吸血啦!”


    “???”無視了周韻一副“你怎麽可能會問這樣的問題”的表情,胡羽飛趕緊在屋子裏四處留意起來,因為就在撂下這句話後,屋子裏的董默池靜悄悄地消失了,而胡羽飛的耳朵沒有發現任何不對。


    在過於嘈雜的環境和極度緊張的狀態下漏聽一些重要的信息,對於胡羽飛來說是常態,但是在如此安靜的環境和周圍目標如此之少的狀態下漏聽了信息,這可是頭一次。


    “嗨!”就在這時,一個輕輕的身影飄在了胡羽飛身上,像一件毯子般裹住了他。胡羽飛能感覺到自己臉上也被覆蓋上了這像鬥篷一樣輕軟的物質,依據邏輯推斷應該是蝙蝠寬大的翼膜。不過自己一直戴著麵具,所以遮不遮住眼睛都無所謂。


    “你身上……”董默池用一種不緊不慢,不溫不火,聽了讓人有點昏昏欲睡,仿佛是催眠一般的磁性聲音說道,“有股好香的味道呢。”


    “好香?那是什麽味道?”話雖如此,胡羽飛並不為所動,“我自己可聞不到啊。你描述一下?”


    “嗯,就像……”董默池用翅膀上的趾骨點著下巴,“在微波爐裏加熱過的黑暗的味道。” “……真是有趣的比喻。”胡羽飛笑得有點假,“總之能麻煩你先從我身上下來嗎?”


    “好吧。”好在董默池還好說話,伴隨著悉悉簌簌的聲音,她從胡羽飛身上爬了下來。隻不過途中她的翼膜把胡羽飛的麵具給拽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亮光讓他眼睛有些不適應,好在他很快適應了現狀,也看清了眼前二人的臉。


    胡羽飛的左前方站了一名臉蛋白淨,五官端正的少年,他身著一件藍白色的袍子,上麵繡有如圍棋棋盤一邊的方格圖案。眉毛和眼角有些微微下垂,給人一種柔弱的感覺。看上去很年輕,估計隻有15,6歲,想必便是周韻了。


    而右前方則是一名比周韻稍高,身材纖細的少女,相比便是董默池了。她留著齊肩短發,一襲黑衣,雙臂正在從蝙蝠形狀的翼膜變成人類的手臂。妖獸不僅可以把自己的外貌幻化成人形,還可以把自己身體的一些部位幻化成服飾盔甲和武器一類的物品。


    不過翼膜在完全變成人類手臂之後還留下了很長的垂袖,把雙手完全包含其中,不知董默池是故意這麽化形的還是不小心的。


    “你是誰?”董默池忽然問道。


    “我?”聯想到自己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她正在唿唿大睡,胡羽飛就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紹,“我叫胡羽飛。”


    “胡羽飛......”董默池喃喃道,“好熟悉的名字。”


    胡羽飛看到了對方的雙眼,他從那眼睛裏看到了迷惘,看到了疑惑,也看到了好奇和不解。


    “這些並不重要!”胡羽飛攤了攤手,轉向一旁的周韻,“下圍棋嗎?”


    。。。


    靶場裏,上宮弦月麵對著眼前的假人等待著下一步指示。


    “能先問一下你的能力嗎?” “好的!我專精的是風屬性的陰陽術,最擅長的是用風刃切割物品,當然用狂風卷起敵人什麽的也能做到!”


    修習與元素能量相關的求道者們往往隻擅長一種元素屬性,因為他們的身體在修煉的過程中已經逐漸適應了特定元素能量的流動方式。也有極其罕見的求道者能夠單獨掌握多種元素屬性,但這不僅需要先天就能適應多種元素屬性的罕見天賦,也要求求道者對元素的使用擁有極高的悟性,更要求後天的勤學苦練,因此能掌握兩種以上元素的求道者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就連上宮弦月都做不到。


    “請先用你最快的招式攻擊一下假人。”


    “好的!”上宮弦月點頭應聲,然後迅速出手。


    在她甩出手的瞬間,她麵前的空氣開始流動,凝聚成了一束風刃,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射向了假人。


    “嘭!”一聲悶響過後,假人的身體被斬成了兩截。


    不知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修士還是世界各地自有國情,大多數求道者都聚集在東方的神洲大地上,而西方也有一群在練習後能使用超自然能量的人,他們被稱為魔法師(magician)。在外行看來,這兩群人好像都是使用魔法在戰鬥,其實不然。求道者們會通過修煉將天地之間的能量煉化並存儲在身體內部,而魔法師則是直接通過儀式和法杖召喚魔法能量。話雖如此,二者的相同之處便是都比較依賴法杖作為增幅手段進行戰鬥。雖然求道者自己就相當於是靈力的容器,可以在不依賴增幅器的情況下釋放出一些簡單的法術,但能夠空手使出對物體造成明確破壞的法術的寥寥無幾,可見上宮弦月的實力之強勁。


    “這麽厲害……”連歐陽淩鋒都吃驚的張大了嘴巴,歐陽瑞雪則不為所動,她一招手,一個新的稻草人便在房中出現,“再試一次,用你最強的招式攻擊一下假人。”


    “好的!”上宮弦月隨即雙手結印,一些風開始在她的掌間匯集,隨著她雙掌推出,所有的風全部朝著假人射去,然後將假人射穿,炸碎成渣,碎屑均勻的散布在場地裏。


    “太厲害了!”歐陽淩鋒看到這一幕,不由感歎,上官弦月的實力已經遠遠超出他的預計,就連一直冷著臉的歐陽瑞雪也露出了些許讚許的神色。


    不愧是上宮家的大小姐,真是了不起啊。歐陽瑞雪在心裏暗想。雖然她與自己一開始的期許並不符合,不是一個能夠承傷的近戰肉盾,但是隊伍裏多添一個強力輸出總該不是件壞事。


    施術完畢的弦月收迴了雙手,交疊著放在身前,微笑著看向歐陽瑞雪,“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你跟胡羽飛……很熟嗎?” “當然了!”


    提起胡羽飛,上宮弦月的話一下子多了起來,“我們倆從初中就認識了!上了高中還是一起當陰陽師的同事呢!”


    “這樣啊,他姓胡……胡……” “哦,他不是大家族的人,也沒有顯赫的出身。”


    “那他有沒有跟什麽人走得很近……” “沒有,硬要說的話也就是我了。我們倆關係可好了!”上宮弦月自信地說。


    “說起來啊,我們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他隻靠一擊就擊倒了足有山那麽高的巨大怪物!隻靠一擊哦!”


    說起這段曆史,上宮弦月一副十分驕傲的樣子。歐陽淩鋒聽後則是震驚的長大了嘴巴,因為不管怎麽從外表上看,胡羽飛都不像是擁有一擊粉碎山脈的力量的那種強者。


    歐陽瑞雪看著眼前的女孩,她的笑容純淨的就像冬日裏的暖陽,讓人看著就很舒服。


    “我覺得你們還是不要走得太近為好。” “……”


    暖陽上蒙上了一層陰霾。


    “那個,弦月……我能叫你弦月嗎?” “我和你還沒熟到這個地步吧?” “……”


    兩個人同時沉默下來,歐陽瑞雪尷尬的撓了撓頭,空氣中仿佛凝結出一層厚重的冰霜。


    “抱歉......”還是歐陽淩鋒打破了僵局,“瑞雪她是想提醒你,胡羽飛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沒錯。”歐陽瑞雪點點頭,“我看得出你跟胡羽飛相識已久且關係緊密,但有些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作為路人的我們反而能看得更清楚點。”


    上宮弦月聽聞,眼睛眯了眯,隨即又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我們總覺得他接近你肯定是有什麽原因的。”“那好,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我覺得他接近你不僅是不懷好意,還是蓄謀已久!” “蓄謀已久?” “沒錯,他接近你並非單純的把你當做一個朋友,而是因為他想要占有你的家業——和肉體。” “……”


    “我知道這聽上去很難以置信,但你仔細聽我說:你是上宮家的人,將來是早晚會繼承家產的,而胡羽飛,他現在以朋友的身份接近你,就是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一舉將萬貫家財搶到自己的手裏!同時他肯定不會放過你的!” “…………”


    “我知道你覺得他不像這種人,但實際上人是很容易隱瞞自己的本性的,尤其是男人!他們完全可以為了達到目的隱藏自己,蟄伏多時……” “…………瑞雪姐姐好厲害呢,我和羽飛認識了那麽久,你才剛跟他見麵不到十分鍾,對他的了解就比我還多了呢。” “……”


    雖然弦月一直在笑,可是此刻她的笑容中卻加入了些許威脅的神色。而且“


    瑞雪姐姐”的稱唿實在是讓歐陽瑞雪有些不舒服。


    “我隻是就事論事而已,你別誤會。”歐陽瑞雪解釋道。


    “我沒誤會,”上宮弦月微微一笑,“要是我沒理解錯的話——瑞雪姐姐,你是在挑撥我跟羽飛的關係嗎?”


    “!”歐陽瑞雪一愣,“我當然沒有挑撥你們!我隻是,我是怕你受騙罷了!”


    “實在感謝瑞雪姐姐的關心,但是我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我會自己做決定。”上宮弦月的臉上閃過一絲嘲諷的笑容。


    “而且啊,你一個女孩子,要是跟其他男性走得太近,是很有可能會被大家說閑話的。” “你說的‘大家’,是指你自己嗎?” “……”


    不愧是跟胡羽飛待久了的人,兩個人一般的伶牙俐齒。


    “我……”歐陽瑞雪越說越沒底氣,她本就理虧,這下被反駁更是無從還口,“我隻是想幫助你……” “那就讓我把話說的再明白一點,請不要幹涉我的交友自由,可以嗎?幫助的很好,下次別幫了。”


    “那個,測試進行的相當順利……我們叫下一個人來吧。”歐陽淩鋒看著兩個女孩劍拔弩張的樣子趕緊打圓場。他打開靶場的門,發現外麵胡羽飛正在跟周韻下圍棋,他身上趴著董默池。


    “我覺得這一步應該走這裏,能吃掉他三顆棋子!” “你說的對,確實能吃掉三顆。但是如果他下一步走這的話,那麽我就會被吃掉五顆棋子,要想把被吃掉的棋子吃迴來,我就還需要三步布局,但是這期間我肯定會喪失更多的棋子,現在的均勢也會轉為劣勢,所以——真是好建議。”一邊的胡羽飛正眉頭微皺的看著眼前的棋局,董默池則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給他提建議。


    “瑞雪姐!淩鋒哥!”另一邊的周瑜則滿眼放光,“你們看!他會下圍棋!”


    “呃……”歐陽瑞雪表現得很尷尬,“我也會……” “你隻是會把棋子擺到棋盤上罷了,總是走不出五個迴合就被我打敗了。”


    “唉——”歐陽瑞雪歎了口氣,她這隊長真是當的越來越沒尊嚴了。


    “測試完了?”胡羽飛笑著問道,“測試結果不理想嗎?你都沒在笑的。”


    他說的自然是弦月,任憑是個人都能看出弦月現在的心情不好,可胡羽飛卻偏偏好像沒看出來似的,拽過弦月把她摁到自己的位置上,“你先跟小周下一會。可別小看他,他可是蟬聯三界的榊汕少年圍棋競賽的總冠軍!”


    “這麽厲害!”上宮弦月不由得感歎。


    “啊,可厲害了!我一開始看他就覺得他像,後來一問的還真是他,邀請他下圍棋的時候他可開心了!可惜隻蟬聯了三屆,後來就不是冠軍了?” “為什麽?” “因為他上高中了,不是個少年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胡羽飛的笑話一下子把弦月整樂了,這也是上宮弦月進入這間屋子以來第一次放聲大笑。周韻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羽飛哥你又調侃我。”


    “……” “……”兩位歐陽無言的看著眼前這一切,明明隻來了不到20分鍾,這位胡羽飛就已經跟隊伍裏餘下的成員混熟了,反倒是想孤立他人的他們兩個此刻卻好像是被人孤立了。


    “輪到我測試能力了是吧。”胡羽飛站起身來,“這就來——從我身上下來,說起來我都沒注意你是什麽時候又跑到我身上去的?” “誰讓你的味道太好聞了嘛。” “行,我下次給你打包一包我穿過的臭襪子,讓你聞個夠。” “……”


    胡羽飛把董默池拽揭下來披在弦月身上,順便掏出一枚棋子點在棋盤上,“將軍!不對,將軍是象棋裏的說法……圍棋裏好像沒有對應的說法吧?那就將軍!”


    “啊!”周韻一驚,“還有這種下法!我,嘶——”


    他隨後便不再作聲,陷入了思考。


    “我去了。”胡羽飛拍了拍弦月的肩,轉身邁步進入靶場。


    進入靶場,兩位歐陽站在之前的位置,由歐陽瑞雪發號施令。


    “首先——” “首先是用最快的攻擊打一下假人,然後是用最強的攻擊打一下假人,再通過分析證明我和弦月不合適,奉勸我跟她分手,不是嗎?”胡羽飛冷笑著看著歐陽瑞雪,“我聽力好的很,希望你下次想討論別人的話最好先換一堵更厚一點的牆。”


    “既然如此我們就先跳過前兩個步驟,直接快進到第三個辯論部分。也不勞煩您多費口舌了,我直接把你想說的話替你說了吧:我跟弦月那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倆人壓根不般配。我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見色起意癡心妄想,她是有眼無珠閱曆淺沒見過好人盲目相信。總而言之統而言之,我們應該現在立刻馬上分手,並且老死不相往來,我最好再離開這座城市出個國什麽的,好讓弦月心無旁騖全心全意的加入你們的隊伍,給你們賣力。唿————”他長出了一口氣,“我說的沒錯吧?安排的真——貼心。”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歐陽瑞雪的聲音越來越小。


    “沒關係,想反駁我的話你有的是時間構思你的措辭,你要是想好了隨時找我跟我進行辯駁都可以,別說我欺負你。”胡羽飛拜拜手,“所以我們還是先迴到能力測試的話題上來吧,不過——”


    “我的攻擊,已經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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