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一場涼。接連幾次秋雨後,天氣已經進入寒冬。


    好在有山神娘娘保佑,大青山到了冬天仍能找到食物。水潭裏的魚苗密密麻麻,仿佛怎麽也抓不完。野菜沒多少了,但是地衣漫山遍野都是。樹上果實沒多少了,土裏又能時不時挖出葛根。這些葛根個頭特別大,挖出來一個夠吃一頓的。


    毛蛋這天運氣好,他貪玩,跟在一隻小猴身後在樹林裏鑽進鑽出,不知怎麽得,就來到一個以前沒來過山溝裏。十幾個大南瓜躺在山溝裏,南瓜藤已經有些幹癟了。


    毛蛋大喜,這些南瓜特別大,他兩隻胳膊展開剛剛抱得下。這麽大的南瓜,省點吃,一個就夠一家人吃好幾天的。更何況,這裏還有十幾個!


    有救了!毛蛋興奮地原地又蹦又跳。


    等冷靜下來,他就發現一個問題。這麽多南瓜,怎麽拿迴去?他在這個地方應該屬於深山老林裏了,不然這麽多南瓜不會沒人發現。


    最好的辦法是去告訴他爸爸。但是,這麽多南瓜,萬一他離開被別人發現了怎麽辦?


    毛蛋躊躇半天,最後隻能決定去喊他爸爸。


    “毛蛋,毛蛋,你在哪兒?”


    不遠處,陸豐收的聲音宛如天籟般響起。


    “爸!爸!”毛蛋激動地跳起來,“我在這!在這!你快來!好多南瓜!好多好多!”


    片刻之後,陸豐收跟在一隻猴子身後,找過來。


    “你個臭小子,怎麽能自己在深山亂跑?你以為這是村子裏頭啊?深山有熊瞎子,有狼的!”陸豐收對著毛蛋一通責備。


    毛蛋雙眼放光,絲毫不把陸豐收的話放在心上,他拉著陸豐收往南瓜藤那裏走。


    “爸!你看!你看!這麽多南瓜!這麽大!一個就夠我們吃好多頓了!”


    陸豐收順著毛蛋的手指方向看過去,眼前的景象讓他吃驚地嘴巴都合不攏。山澗裏,躺著十幾個黃燦燦的巨大的南瓜!


    他目瞪口呆,半晌才問旁邊樂不可支的兒子:“兒子,快快快,你掐我一下!這不是真的吧?這麽多!這麽大!南瓜!”


    毛蛋衝他胳膊就是一口,鬆口胳膊上兩排牙印。


    陸豐收卻咧嘴笑:“真的!真的!”


    他話沒說完就飛撲過去,這個南瓜抱一下,那個南瓜摸一摸。


    “有救了有救了!這麽多南瓜!我們有救了!”他說著淚水從眼眶中流出,跌落在南瓜上。


    陸豐收感覺擦了擦眼淚,不讓兒子看到。


    家裏人都指望著陸豐名那邊寄糧票,隻有他知道,陸豐名那邊今年沒有糧票寄來了。下半年,陸豐名因為工作上的原因,被降職處理,原本的糧食定額和補助都減少很多。


    這件事情,家裏隻有他知道。他說都不敢說,隻能想盡一切辦法給家裏找吃的。他不說,家裏人還有希望,說了,希望就沒了。


    “爸,怎麽運迴去?”毛蛋眼睛晶晶亮看著他。


    這一個南瓜少說也有兩三百斤重,怎麽運確實是個問題。


    最好的辦法是把南瓜豎起來滾下去。但是問題也出來了,一次帶走不了幾個南瓜,剩下的可能就是別人的了。


    然而在這裏耗著也不是辦法。陸豐收最終咬咬牙,下定決心。


    他把手臂粗的藤掐下來,費力地把南瓜豎起來,一點點往山下滾。


    滾到半山腰時,確保毛蛋不會走丟,陸豐收這才躲在一棵大樹後,讓毛蛋下山找風老太。


    “你告訴風老太,我們發現十幾個大南瓜,每個都有幾百斤重,讓她多找幾個人一次全部運迴去。”


    “好嘞!”毛蛋飛奔著下山。


    風老太家有幾個人在看病。毛蛋不敢當著外人的麵說,著急地抓耳撓腮。


    皎皎一看毛蛋的表情,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從口袋裏抓吃一把糖衣花生,跟毛蛋說:“哥哥吃花生!”


    水秀擅長下廚,糖衣花生她做得做好,糖衣均勻,花生香脆。每次一出鍋,皎皎就要把糖衣花生收進空間慢慢吃。


    現在大家連吃的都沒有,糖衣花生是十分奢侈的零食了。毛蛋嘴巴裏口水迅速分泌,他硬生生別過視線不去看皎皎手中的糖衣花生。


    “皎皎妹妹你吃!我不吃!窩剛剛在山上吃了好多果子!”


    皎皎心中輕歎,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懂事又能幹!


    病人很快抓藥出門,毛蛋連忙上前小聲跟風老太道:“老太,我在山上發現了好多大南瓜!好大!我爸讓我來告訴你,多找幾個人去運迴來。一個好幾百斤重呢!”


    風老太一聽就知道是皎皎幹的,她看向皎皎,後者把最後幾顆花生扔進嘴巴裏,拍拍手上的糖粒,一副不諳世事的樣子,深藏功與名。


    大白馱著皎皎,跟毛蛋一起帶路。王家村十幾個年輕人跟在後麵,去見識一次幾百斤重的大南瓜。


    陸豐收遠遠看到毛蛋和大白,這才鬆一口氣。


    毛蛋和大白皎皎留下看著南瓜,陸豐收跟著王家村的人進入深山,半個小時後,一行人推著大南瓜,像演雜技一樣從山中出來。


    山上采地衣的人們震驚了,還有這樣大的南瓜?這一個南瓜得夠多少人吃的?人人捶胸頓足,可惜自己錯失一個好機會。


    王家村一行小年輕可樂壞了,一行人吹著口哨,把大南瓜滾下山,滾過風家小院,最後滾到大隊食堂。


    分給陸豐收的三個大南瓜也暫時保存在王家村大隊食堂。


    陸豐收怕路上太紮眼,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跟王家村人商量好,在王家村大隊食堂把南瓜開膛破肚,大卸八塊。


    一個南瓜,光種子就有幾千顆。而且顆顆飽滿,個頭大。留下幾十粒做種子,其他炒一炒,過年的零食就有了。


    南瓜大卸八十塊都不止,砍得王家村的菜刀都卷刃了,好在陸豐收眼力勁兒夠,連忙拿塊磨刀石,刷刷開始磨刀。


    砍南瓜是個力氣活,陸豐收砍兩下就沒力氣了,狗蛋兒爸自詡力氣最大,當仁不讓接過菜刀,砰砰砰把剩下的南瓜砍了。


    南瓜砍了不好保存,風老太牽頭,讓陸豐收換了紅薯,一板車拉迴去。


    剩下兩個大南瓜暫時寄存在王家村食堂。不過他沒想到,這兩個南瓜最後沒能進他們陸家人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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