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發現,這人上了年紀,似乎就自然的會說場麵話了,在場的這些老家夥們場麵話都說了有半個鍾頭了,還沒說點正點上。


    葉天作為這裏最年輕的,也不好意思獨自坐那吃東西,左手邊坐著那個津市上市公司的老總丁肅,右手邊是個幹瘦老頭。


    那個丁肅跟人家客套的同時,還時不時的看眼葉天。


    葉天心想:一個上市公司的老總,才四十出頭,也是年輕有為了。在這幫搞收藏的老家夥麵前倒是低調的多。


    那個幹瘦老頭說了句話:“老李啊,咱們今天不是來看寶貝的嗎?到底要等到啥時候啊?我下午還得睡午覺呢,別耽誤我養生,啊?”


    李仁中哈哈大笑:“得,木老哥生氣了,那咱們就不客套了,先吃飯,吃飽之後幹正事。”


    丁肅本來想起身倒酒的,結果他想到了今天這場聚會他不是老幺了,起身一半看了眼葉天。


    葉天正準備夾起一塊豆腐,結果筷子到了半空,就感覺有人在盯著他,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那塊豆腐吃了再說。


    丁肅見他一點要起身倒酒的意思都沒有,心想:這小子怎麽這麽不懂禮數,怎麽同爺認識他,就了不起了?把自己當太子了?


    結果丁肅起來跟服務員要酒的時候,被李仁中叫住了:“小丁啊,今天不喝酒啊,吃飯是次要的,一會兒大家還要靠眼力。喝了酒,耽誤事啊,嗬嗬,你迴去坐下趕緊吃啊,別客氣。”


    “哦,好的,李老師。”丁肅坐下的時候,渾身不舒服。再看葉天,他隻顧悶頭吃飯。


    這平時被人恭維慣了的主兒,跑這裏來跟人當小輩,咋還使不上勁了呢?


    老家夥們吃的少,丁素作為一個大公司的形象人,故意注意飲食,也不敢放開了吃,這一桌子,就見葉天毫無顧忌,把那些油水大的大魚大肉幾乎全都包圓了。


    連坐在他右手邊的老木都看呆了,連連讚歎:“年輕就是好啊,就是年輕好啊!”


    葉天笑著對他說:“大爺,您也多吃啊,您看您也太瘦了。吃哪個?夠不著的,我給您夾?”


    老木早就放下筷子了,連連擺手:“我可不敢吃,我胃不好,吃多了,胃疼一天一宿睡不著。”


    “嗬嗬”,王孝慶笑著說,“老木今天可是話說的最多的一天了,看來是真的喜歡我們這個小兄弟啊。”


    老木假裝清了清嗓子,輕哼了一聲,又恢複了之前一副對什麽都漠不關心的狀態。


    一頓風卷殘雲之後,服務員換了一壺茶上來,這才開始了今天的正題。


    李仁中說:“那咱們現在開始言歸正傳,今天叫大家來自然是來看寶貝的。同爺,先把你的拿出來給大家夥看看吧?”


    何同給他那個助理點了下頭,那助理就從隨身帶的包裏掏出來一個小盒子,放到了何同的麵前。


    盒子裏的一個紅色絨布裏包裹著的是一個很小的瓷瓶,口徑很小,直徑約不到5厘米,是非常袖珍的一個小瓷酒杯。


    何同把那個小杯放到了托盤上,又擱到轉盤上,說:“各位,先掌掌眼。”


    這個小酒杯李仁中已經見識過了,便直接推到了王孝慶的跟前。


    王孝慶說:“老李,這就是你說的那盞‘朗唫閣製’款鬥彩?”


    李仁中點了點頭。


    “果然精致。”


    古董街類別過多,細枝末節,丁肅隻是個半隻腳剛踏進去的款爺,還有好多東西不熟悉不了解。


    比如這鬥彩,就是丁肅不熟悉的領域。他越過葉天,問老木:“老木,木哥?”


    老木就挨著王孝慶,此刻正跟他一塊看那瓷碗呢,都沒聽見丁肅叫他。


    丁肅跟葉天說:“小兄弟,咱倆換個位置,行嗎?”


    “行啊,有什麽不行的。”葉天直接站起身,跟丁肅換了位置,正好就坐到了老郭的旁邊。


    老郭安慰他道:“不用著急,一會兒就到你這了。”


    葉天笑了笑:“沒事,我看的著,眼神好使著呢。”


    那可不是看得著嗎?何同剛一掀開那個小盒子的蓋子,那上麵就顯示出來信息了。


    物品:“朗唫閣製”款鬥彩小酒杯


    年代:清代雍正時期


    市場價值:450萬


    略低於他那個小勺子。


    丁肅問老木:“木哥,你鬥彩是什麽呀?”


    老木是個一心不可二用的主兒,這瓷碗現在轉到他跟前,他戴上了老花鏡,正一點一點的研究呢,可聽不得丁肅在一邊瞎叨叨。


    李仁中笑著對丁肅說:“小丁,這鬥彩啊,又叫逗彩。始於明宣德年間,是在青花瓷的基礎上進行二次施彩,填補青花圖案錄下的空白。明代的鬥彩一般色澤都很豔麗,但會出現諸如‘葉無反側’、‘四季單衣’的弱點。發展到了清代呢,又是另外一種風格,加入了陶瓷工藝,技法更為純屬,而且西洋的一些畫術也被融入了進去。到了雍正時期,無論是在造型上,還是色彩的搭配上,博采眾藝術,吸收了古往今來眾多藝術品的精華,使得那個時期的鬥彩達到了曆史最高水準。”


    這些專業名詞聽的丁肅雲裏霧裏的,他一個勁的點頭:“李老師,受益匪淺,受益匪淺啊,看來我還有很多需要學習的地方啊。”


    老木終於看完了,他摘下眼鏡,揉了揉發酸的眼睛,說:“多少年沒見這樣的東西了。”


    瓷碗終於到了丁肅的跟前,他不知道這個瓷碗的價值多少,但是聽剛才李仁中說的什麽明代清代的,應該價值不菲。剛才李仁中也沒說這個鬥彩是什麽朝代的,單從這上麵,丁肅也看不出來,隻知道這上麵顏色非常鮮豔,細膩的勾畫上麵就不少於五種顏色,細看做工極為精巧,丁肅學著老木的做法,把那個瓷碗小心的翻了一下,隻見下麵寫著幾個字:大清雍正年製!


    原來這就是李仁中剛才說的發展到曆史真高水準的雍正年間鬥彩。


    丁肅顯得格外興奮,愛不釋手,對於他而言,似乎這東西的年代比它本身更有價值。


    他問何同:“同爺,這個鬥彩,您打算多少錢出啊?”


    何同說:“哦,這個啊,我沒打算出。”


    “啊?”丁肅顯然有些失望,“這……就隻是讓我們看看嗎?”語氣中的失望之色盡顯,他近兩年在這方麵花的錢很多,但是真假各占一半,如今被大佬蓋了章的保真的東西出現了,他真的不想放手啊。


    何同笑著繼續說:“今天不是老李和老王兩位組的局嗎?這個瓷碗,我這次給幾個學校的古玩鑒賞專業的學生講課的時候用過,正好帶在了身邊,就給大家看看。”


    丁肅隻好不舍的把瓷碗放下了,把它往葉天那邊轉,葉天直接轉到了老郭跟前,說:“咱倆一起看。”


    丁肅看見了,心裏嘀咕:你小子倒是會來事。


    老郭欣慰的點了下頭....


    一圈轉完,瓷碗又迴到了何同手裏,他說:“這個小碗我珍藏了好些年了,現在也時常拿到高校去分享,是我的心愛之物。這次難得有這個機會跟大家見麵,就隻拿它來拋磚引玉吧。”說完,重又裝進了那個小盒子,叫助理好生收了起來。


    接下來,就是重頭戲了。


    李仁中再次站起身,說:“各位不要著急,今天的確有一件稱得上是世間罕有的寶貝要跟大家見麵。”


    說到這,在座的除了已經提前知曉的李仁中,王孝慶和葉天,其他人的眼睛都放光了。


    那老木聽何同說話的時候,感覺都快睡著了,眼睛半睜不睜的,一聽到這裏,立馬來了精神,他重又坐直了些,期待的眼神看向李仁中。


    王孝慶給葉天使了個眼色,葉天就從兜裏掏出了那個被紮染布包裹的小勺子,放到了服務員端過來的托盤上。


    丁肅驚訝的問:“這個是你帶來帶來的?是你的東西?”


    葉天說:“嗯,是啊。”


    老郭拽了下葉天的胳膊,問他:“小葉,伱這是又得著好東西了?”


    葉天說:“嗯,運氣,都是運氣,去滇南玩了一趟,偶然得了這麽個玩意。給李老師,王老師看過了,他們說是真東西。”


    丁肅聽著葉天說的話,迷茫又疑惑的眼神看看他,又看看那幾位。


    老木被那紮染布吸引了,說:“你這個布很有意思啊,我十年前去過一次滇南,那時候在一個小店裏也買了一個紮染品,我那個可沒你這個精致。看來,現在滇南的紮染工藝也發展的爐火純青了啊。


    現如今,這咋染已經是非物質文化遺產了。說不定再過上百年,這玩意也是值錢的古董了。”


    “有道理啊。”丁肅在一邊附和,“老木,照你這麽說,現在是不是應該囤一些紮染品啊。留給後代?”


    老木白了他一眼:“你怎麽知道你的後代能延續幾百年?把眼下活明白了就夠了。”


    丁肅小聲嘀咕:“多餘問你!”


    這座位基本是按照行業地位來的,今天何同又是被請來的貴客,自然由他先看這東西。


    剛才老木和丁肅在聊紮染的時候他也聽了,說了一句:“現在知名的紮染師做的東西在國外很吃香,一件成品賣的也是相當貴的。小丁若是有心,也可以往這方麵深入研究看看。”


    丁肅高興壞了,忙說:“多謝同爺提點。”他也白了老木一眼。


    說完紮染的事,何同打開那個包裹,看到了裏麵的青銅蛇頭紋勺子。


    自從坐到這個飯桌上就一臉淡定看戲表情的同爺,此刻也繃不住了,眼神從疑惑,到探索,又到震驚。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影帝級別的演技呢。


    老郭問葉天:“那是什麽啊?把同爺都驚著了?”


    何同讓助理給他拿了一副白手套,又拿了一個專用放大鏡,這才拿起那勺子,一點一點的看著。


    老木直接站起身,湊了過去,老郭見此也湊到何同身後了。丁肅本來還不好意思,見他們都這樣,自己也抬屁股跑過去了:“我也看看。”


    原本坐在何同左右兩側的李仁中和王孝慶直接起身,給他們讓了位置。


    王孝慶笑著說:“好好看看吧,我剛拿到手的時候也是不敢相信。等明年,我也要休個長假,去一趟滇南才行。”


    李仁中說:“看到這個,我也想去一趟,對了,趙德山是不是在滇南?”


    “好像是吧。”王孝慶問葉天:“就是在拍賣會見到的那個,曾經因為在國外尋迴了國寶出名的圈裏人,你有印象嗎?”


    豈止是有印象?


    葉天說:“趙叔啊,我跟他關係挺好的。”


    正在研究勺子的何同來了一句:“我當時就覺得你倆性格挺相似的,沒想到還真湊到一塊去了。”


    葉天隻是笑了笑,在他看來,趙德山可比何同親切多了,前者沒有一點架子,願意跟晚輩打成一片,後者嘛,也沒準是在高校裏當掛名教授當的,見誰都鼻孔朝天。


    好在這次不是他們第一次見麵,否則估計何同還是拿下巴看他。


    李仁中問葉天:“你這次去滇南見著趙德山了?”


    葉天說:“見著了,趙叔在那邊做玉器生意,做的特別大。他人也特熱情,我想要是你們去的話,他一定非常開心。像我說的那個最大的紮染作坊,就是他一手扶持起來的。”


    李仁中和王孝慶連連點頭。


    王孝慶說:“想不到啊,這個老趙竟然是個熱心腸,以前聽說他玩古董從來不願意花高價,還以為是人比較小氣,原來是把錢花在了這些地方,真是難得,難得啊。”


    葉天心想:我也不會花高價買古董啊。看來我也比較小氣。


    王孝慶似乎領會到了葉天的想法,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啊,這個有眼力,能撿到大漏,那是本事,不止是運氣。”


    丁肅看了半天也看不明白這勺子有什麽說頭,他又迴到了座位,問李仁中和王孝慶:“兩位老師,就別打啞謎了,直接報上來吧,這東西到底是幹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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