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隻有幾縷血絲自水中浮起,緊接著就有更多鮮血從裂隙中噴湧而出,很快就將石台附近的海水染得通紅,散發出刺鼻的血腥味。


    血水中咕嘟咕嘟地冒起氣泡,水麵出現了一道旋渦,似乎有什麽東西正從水下急速上浮。


    “主要降臨了!”


    約瑟夫看到眼前的異象,激動地高喊,也不顧身上沉重的冠冕與長袍,恭敬地跪伏在血水中,煉金術士和戴麵具的壯漢也隨之跪下,隻有格溫因為傷勢無法跪下,直挺挺地站在那裏。


    一道可怖的怪影破水而出,懸浮在石雕上空。


    它的模樣與石雕一般無二,是一頭頂著章魚腦袋的人形怪物,高大的身軀足有兩米,四肢瘦長,腳掌與手指上長有尖細的利爪,下巴上密密麻麻的觸須蠕動著,一對血色眼珠冷漠地俯瞰著約瑟夫和那些信徒,隨後看向站在一旁的格溫。


    “是您...”它沒有開口,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格溫腦海中響起,“您...為何還要以這幅人類的姿態麵對我?”


    是那個夢中異怪的聲音。


    但此刻的它與夢中所見截然不同,渾身散發出一種強烈的威壓,令格溫渾身汗毛倒豎,四肢因恐懼而僵硬地無法動彈,仿佛遇到了某種天敵,如果不是有石之心維持理智,他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逃跑。


    “我更喜歡現在這副樣子。”


    格溫大腦中一片空白,麵對死亡的威脅,他忽然沒那麽緊張了,“做你該做的事,我就在一邊看看。”


    無形的精神觸須纏繞而來,掃過他的心相世界,對方似乎也掌握某種精神感應的技巧,但就在這時,那片一直沉寂在格溫心相世界裏的樹葉忽然產生了反應,它輕輕一震,從葉片上抖落無數翠綠色光點,將那道意誌隔絕在外。


    發現自己被阻擋後,怪物打量著格溫,心中一時間驚疑不定。它在夢中的確感應到了格溫的心相本源,那是一頭純血的高等巴洛炎魔,但此時這位看上去卻隻是一個普通人類,甚至都沒有點燃超凡火種,它才起了試探的心思。


    或許這位惡魔閣下實力遠勝於它,所以自己才無法探知對方。


    “我的主人對您很感興趣,請先在這裏耐心等待,儀式結束之後我就為您引見。”它說完,向石台飛去,仔細端詳躺在上麵的夏洛特。


    “主!”


    約瑟夫語氣謙卑,“我們依照您的要求帶來了這個祭品,請您向忠實的仆人降下恩賜,指引我們度過末日浩劫!拯救我們吧!”


    “主啊!請拯救我們吧!”


    聽到信徒們的祈求聲,怪物向人群抬起手,從指尖湧出深邃的藍色血液,在空中如同枝葉般蔓延分散成無數血滴,血滴滲入那些信徒的皮膚,令他們轉眼間全都陷入沉睡。


    “我已經降下賜福,這些人很快就會轉化為我的眷屬,”它口器四周的觸手蠕動著,低沉的聲音迴響在禮堂四周,“現在,退到一旁,保持安靜,我要跟這祭品談談。”


    約瑟夫連連點頭,諾諾不敢出聲,起身與狼人、壯漢退到一邊。


    格溫冷眼旁觀,暗中觀察幾人的位置,正思考該如何救人時,見那怪物將手掌放在夏洛特麵前,一股微弱的精神波動之後,她突然睜開眼睛。


    夏洛特醒來後,看到身旁的怪物,瞳孔猛然收縮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所以,你終於還是抓到我了。”她說。


    “當你踏上這片土地時,一切就已經注定。”格溫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竟然在怪物眼中看到了一絲人性化的情感,“弗雷德·格林背著我偷偷在夢裏向你展示了一切,孩子,唿喚你來到這兒的不是我,而是命運。”


    “別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你讓我覺得惡心。”


    “這並非我的本意,是弗雷德在影響我,即使在此刻,你父親也正在試圖反抗我,”它低下頭,左手在微微顫抖,利爪猛然刺向怪物咽喉,當距離不過一寸時又停了下來,“我有時會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艾爾撒家族的親王,還是弗雷德·格林,我們更像是一體兩麵,從血緣關係上看,我們都算是你的父親。”


    啊?


    格溫瞳孔震動了一瞬,站在一旁的約瑟夫和狼人也不約而同地抬起頭,難以掩飾臉上震驚的情緒。


    格溫暗中消化這個爆炸性的信息,腦海中飛速運轉,娜塔莎女士和夏洛特都姓菲爾德,但眼下怪物提到夏洛特的父親叫弗雷德·格林,又聲稱自己也是夏洛特血緣上的親生父親。


    這其中錯綜複雜的關係一時間令他有些茫然。


    “父親?”夏洛特有些憤怒,“你不過是提供了一滴血,哄騙我父親喂給我母親,目的就是為了給自己製造一具新的軀殼,還操縱我父親殺死叔叔,你有什麽臉麵說自己是我的父親?!”


    “你無法否認那種感覺,我們的血脈都出自艾爾撒家族。”怪物的聲音重迴平靜,“為什麽要抗拒命運?我會帶給你永恆的生命和力量。”


    “要是永生的代價是變成像你一樣的怪物,我寧願去死。”


    夏洛特話音剛落,忽然轉身翻下石台,一頭撞向沉重的基座。


    電光火石間,格溫下意識衝上去試圖阻止夏洛特自尋短見,但他還未觸碰到對方,怪物便抬手對準夏洛特,一股血色靈光自他手掌中噴湧而出,化作血色觸手纏住夏洛特,將她淩空拉到麵前,四肢都被牢牢束縛,動彈不得。


    約瑟夫和狼人注意到他的舉動,都詫異地看著格溫。


    “您...似乎也很關注這個孩子?”


    怪物盯著他,眼中湧現出幾分懷疑的情緒。


    眼見自己露了破綻,格溫也不再繼續偽裝,他右腳蹬地,左腳衝天而起,猛地踢在離自己最近的狼人下巴上,將他踹翻在血水中,隨後飛身撲向約瑟夫,左手揮拳打向對方麵門,右手去奪那把香爐長杖。


    “離我爸爸遠點!”


    壯漢看到格溫暴起發難,立即狂性大發,怒吼著撲了上來,他渾身肌肉虯結,碩大的拳頭砸向格溫腦門,剛猛的拳風令他麵皮發痛,此時數道陰冷的血色觸手自水中電射而出,刺向格溫下肢,兩重夾擊之下,他不得不錯動步伐後撤,在血水中踏起大片漣漪。


    壯漢如瘋狗一般嚎叫著撲了上來,格溫正想反擊,教堂外忽然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好似在地上打了個響雷,腳下的地麵都在隨之劇烈顫抖,險些將他們全都掀翻在地。


    聽上去像是爆炸的聲音,難道是援軍終於來了?


    格溫心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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