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被嚇住了,不敢說話,瑟瑟發抖,還看向自家父親求救。


    “又是你!惡道,惡道,你到底要對我們家孩子做什麽?龍虎山就能無法無天,就能欺壓良善了嗎?”


    這時候,中年女子也跑出來,看到張誌和欺負自己兒子,頓時哭天喊地。


    她的嗓門不小,頓時吸引了左鄰右舍的關注。


    張誌和氣急敗壞。


    若是尋常時候,他還能保持風度。


    愚昧之人,隻需三言兩語,就能唬住。


    但是現在這個情況,幹係自身修行大事,若不能彌補後患,道心受汙,那是要命的暗傷。


    所以,張誌和無視了中年女子的哭喊,手捏法訣,在孩童身上一抓。


    下一刻,他的手中,就抓到了一縷妖氣。


    雖然很微弱,卻是真真正正,徹徹底底的妖氣!


    “好,好一個良善之家,你們居然與妖邪為伍!”張誌和怒視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憤怒道:“張天師,先前你說我家孩子是神通,要考校學問,還要培養,結果卻是欺騙我兒,去幫你斬妖除魔?”


    “如今殺了黑魚精,我家已經被人議論非議,你卻又上門,說我家與妖邪為伍?我就想知道,是不是我們全家死絕才算清白,龍虎山才會開心?才會滿意?若是如此,那我,那我就撞死在這裏,讓你龍虎山滿意。”


    說完,中年男子就撲向了牆壁。


    張誌和頓時大驚失色,一揮手,一股狂風憑空席卷,把中年男子再次吹倒在地。


    逼人死亡。


    這個因果就更大了。


    若是讓眼前人死了,再去閻羅殿告一狀,自家的仙途,就算徹底斷絕了。


    事情發展,已經徹底偏離了自己的安排。


    如今不僅孩子的因果沒有消除。


    反而又和這一家結了因果?


    怎麽會這樣?


    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心中萬分不解,但此刻,張誌和也知道,事已至此,無可挽迴了,隻能先離開,慢慢計較。


    他環視了一圈,圍觀者越來越多,大部分的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向他。


    張誌和隻能收斂了情緒,正色道:“我先前沒有騙人,你家孩子福緣深厚,未來必然能做官的。”


    “但是這孩子身上的妖氣,也是真的,昨天晚上,必然有妖邪到來,我猜測,應該是那黑魚精的妖魂,它沒有徹底死絕,想要報複!”


    中年男子倒在地上,摔得不輕,一時間居然起不來,聞言,幹脆坐在地上,開口譏諷道:“張天師,您這意思,是我兒幫助你殺了那鄱陽湖的黑魚精,它不僅沒有報複我兒,還幫助我兒治好了魂魄的傷?是這樣嗎?”


    張誌和啞口。


    這又進了死胡同。


    沒得解釋了。


    說黑魚精留有後手,以後會形成災難?


    說不通啊。


    能現在就殺了,何必還讓這一家活著?那這還叫報仇嗎?這不就是以德報怨?


    這地兒沒法呆了,再繼續扯下去,怕是自己就成了這個村子裏村民想象中的惡道,龍虎山的名聲也會受到巨大的影響。


    他口誦道:“無量天尊,看來居士現在無法理解,不過沒關係,貧道斬妖除魔,無愧於心,等你們發現了不對,可以來龍虎山找貧道,貧道義不容辭。”


    說完,他快步離開。


    中年男子沒阻攔,隻是滿臉憤恨,咬牙切齒。


    中年女子上前抱住了自家孩子,再次小聲哭泣,讓孩子都跟著落淚。


    這一刻,周邊圍觀的村民鄰居,都一臉同情。


    村子外。


    一座小山頭上。


    陳清河也在觀望村子。


    雖然聽不到。


    但龍虎山張誌和的所作所為,也讓他不寒而栗。


    這樣的品行,如何就成為了龍虎山天師?


    這般修行之人,求仙問道,難道上天就沒有對其心靈的考驗嗎?


    如果真讓這種人成了仙,成了神,那天底下,該有多少良善之妖被殺,多少無辜老百姓被他利用,最後還感激涕零?


    這還有黑白之分,正邪區別嗎?


    不該如此的,這個世道,不該如此的。


    陳清河喃喃自語。


    隨後他若有所感,身影一轉,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


    剛走出村子的張誌和,若有所覺的看向了幾百米外的一座小山頭。


    目光所及,草木茂盛,生機勃勃,卻不見什麽異常。


    張誌和沉默片刻,悠然一歎:“情況不太妙啊,看來,需要做些其他準備了。”


    日上中天。


    有點熱。


    樹上,隻有知了在不留餘力的鳴叫。


    臨湖的一個村子,名為桃源村。


    這裏原本是很窮苦的,不能說家家戶戶吃不飽飯,但青黃不接的時候,老人能熬過去的極少,而且這裏是山水夾住的一塊區域,能種糧食的地很少,年年無餘。


    或許有人說,沒有地,可以打魚啊。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進山打獵,下湖捕魚,都是生存的手段。


    但這個地方,縣令規定,湖裏禁漁,山中禁獵,一旦違反就拿下大獄,倒是不殺人,但會坐牢,想要提人,能讓你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原本村子的人,是快活不下去的。


    能走的都走了。


    剩下的,都是無處可去,也不願意背井離鄉。


    這個時候,陳清河穿越成為魚妖還沒多久,發現了這個村子的慘狀,就忍不住幫了忙。


    幫忙汲水,灌澆田地,幫忙拿錢看病,幫忙送上一些魚蝦。


    慢慢的,村子裏的人都信奉了他,為他立生祠,立牌位。


    甚至,別的地方活不下去的人,也都來了這裏,漸漸村子反而變大了,也熱鬧起來了。


    隻是今天,村子沒有了以往的那些熱鬧。


    整個村子,都陷入了悲傷的氣氛中。


    然後,家家戶戶,門匾上掛了白布,雖然不如那些家中老人死去那樣的大辦,但意思很明顯了。


    這個村子,都在為陳清河辦喪。


    人是有心的,心是肉長的,年複一年的好,就是個鐵石心腸,也該被捂熱了。


    不是人又如何?


    心好,那就是好,容不得半點汙蔑。


    哪怕是各家各戶的孩子,也都是眼中噙淚,默默跟著自家父母長輩一起,燒紙錢,懷念那條大到嚇人,卻讓整個村子的孩子最喜歡的烏鱧大王。


    孩子最質樸。


    也最實在,他們知道,那個在鄱陽湖中的大魚,以後再也不會陪他們玩耍了。


    以後再去湖中玩,也不如以往那樣,完全不擔心溺水。


    也聽不到岸上大人們喊得一聲,別瞎鬧,再麻煩大王去救你們,迴來看不把你們打得屁股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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