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是對她疼愛也好,垂憐也罷!


    總而言之,他答應了下來。


    千零露望著門口,兩旁幾株墨綠的瘦竹影子也漸漸沒在根部,也怪鳳凰木叢高大遮天,他們小小幾株亦不得光照,所以才那麽嬌小吧。


    “正午了,玉姐姐還沒迴來,師傅你去瞧瞧吧!別出了什麽事!”


    “不必擔心,她畢竟是我火神教的人,多少都有點功底在身上!”


    他挨個翻了翻冬蟲夏草,絲毫不擔心。


    “倒是你乏累了一上午,不如去屋裏歇歇吧!”


    不管她對他是怎樣的地位,他隻需對她好就是了!


    他緩緩走了過來,目光溫柔如蠶絲,笑容溫暖如山泉。


    千零露一怔連忙坐起身來,碰上他灼熱的手心,莫名的有些慌張。


    “好的師傅!我本也困了!”


    她匆匆脫開他的手,朝屋裏走去!


    他沒有跟來,她迴眸但見他的背影瀟瀟,與暖光一並,更顯的迷蒙不清,想來他也是擔心玉姐姐吧!


    用炭渣把銅爐裏的炭火熄了,屋裏已經很暖了,畢竟過了臘月的天,無聲無息的跟著春的腳步,會越來越好,尤其晌午的天,更是暖洋洋的。


    她躺在床上,閉目休息,翻來覆去卻怎麽也睡不著。


    腦海裏全是那天婚宴上的場景,不知道這是過了多少天,亦不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周遭的安靜,叫她心裏空落落的!


    有些人有些事,怎麽會這麽輕易就忘掉,她長歎一口氣,心中的難受疼痛越發強烈,似什麽狠狠揪著,她起身走到窗台,隔著薄薄一層窗紙。


    但見玉兒已迴來,她神色有些慌張。


    “大人,我去市井見到右教使了!”


    “那有什麽稀奇!種子買迴來了嗎?”


    她停頓了片刻,一股不安的氣息籠罩在眉宇間。


    “右教使在四處找您,因為昌邑王命芒夜帶三萬精兵屠山了!”


    “什麽!”火神震怒!手掌重重往石桌上一擱,瞬間石桌裂成了兩半。


    玉兒慌忙下跪,竹籃歪倒種子也散了一地,隻盯著他顫抖不已的手,忍淚道“大人…”


    “我不與他爭! 他卻要騎到我頭上來!豈有此理”


    他握了握拳頭,掌心有些麻麻的刺痛。


    “師傅!”


    這些話她都聽進耳中,急忙跑出屋來,一張臉早已驚詫的沒有顏色。


    他望她一眼,目光如炬心意蕭索。


    “把丫頭照顧好!”


    話罷,他衣袖長抉,離去。


    千零露倚在門框,她最害怕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她覺得太陽穴愈加酸脹發澀,突突的激烈的跳著,仿佛有什麽東西要湧出來一樣,再也不能就這樣下去了!


    “玉姐姐!你去王府!去找肖婉君!”她急切跑過來拉起仍跪在地上的玉兒,“隻有她能夠阻止!”


    “可大人叫我看著你!”


    她眼中有淚,委屈的抿了抿雙唇。


    “我有手有腳,看我做什麽?難道你想讓火神教覆滅麽?難道你想叫火神大人不好麽!”


    千零露的眼神變得犀利,她知道這一趟唯有她才能去!


    “好!”


    玉兒心中猛地一緊,咬了咬牙。


    “帶上這個!”


    千零露把迷轂花吊墜握在她的手心,“把它交給肖姐姐,她會跟你走的!”


    “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萬不可辜負大人!”


    她握了握手中的吊墜,深望一眼千零露往山下的方向走了!


    “對不起…”


    望著空空蕩蕩的院落,她抱著自己的雙肩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淚水花了她的臉龐。


    她總要辜負他們的!


    她真的活不下去,那每日每夜的是思念的煎熬,是無法握住的情深緣淺,是大河決堤的心痛,是密雨冰刀生剮著她!


    隻要有他,她可以是卑微低賤的存在,可以活的不夠體麵。


    可是她沒有他了!


    猶如沙漠中存不住的水!


    沒有愛人,沒有阿爹也沒有阿娘!


    她不願做火神的累贅,更不願像個稻草人一樣活著。


    撿起地上的種子,一顆一顆埋入土中,入了春便可以發芽,結葉!生命交替無休無止,那總是希望不是!


    隻不過她並不想要。


    做完這些事,她望著院落出神,良久的靜謐,讓她無比恐懼。


    終於她抬起腳步,離開了宅院。


    高大的鳳凰木叢中,有幾隻不歸鳥,唱著“不如歸去”。


    歸去何處?她早就沒有家了呀!


    她心中驀然疼痛,微風拂麵一脈花香清馨,走了很久,終於穿過鳳凰木叢,眼前是平坦的廣闊之地,一眼望不見邊際,密密麻麻的齊膝藍冰麥,銀灰色的枝葉蓬勃得生長著,那冷冷的色彩卻帶著深深暖意。


    不知這溫暖的氣息來自何處,一瞬間仿佛入了暖陽下,萬物複蘇。


    往裏進,時有蝴蝶飛舞,藍瑩瑩的翅膀煞是好看,它駐足在藤月的花朵之上,就像為白粉的花瓣點綴了一顆閃耀的鑽石。


    本該枯萎的虞美人,一排排迎麵迎風頻頻搖擺,綽約的身姿叫人難忘。


    這片天地與這座山是那麽格格不入。


    再走一段路,暖意更盛,帶著溫熱的潮濕,半坡的高地之上並排立著兩棵紫藤花花樹,花開的繁茂。


    遠處有水流的聲音,聲音長鳴不斷歇,似是從高處落下湍急的流著。


    走到紫藤花海中,一地落花書寫一季繁華,她摸了摸花樹的溝壑紋路,亦覺流年不染傷,歲月亦無恙。


    隻是這樣隻應天上有的美景,獨自欣賞,卻叫人愈加的思念,愈加的感傷。


    走到樹的另一麵,麵前是大片的木香花,三葉草…


    生長的更密,更好,原是不遠的懸崖峭壁是長川的瀑布,那瀑布之水來源於山的核心,帶著地殼的溫度,飛流直下三千尺,激起濃煙雨霧,把溫暖帶到各處,所以生命得以繁盛!


    兩隻獨角麋鹿,悠閑地走在懸崖邊,時不時低頭吃著青草,這樣可愛獨特的動物,她還是第一次見。金黃而又透白的日光灑在它們身上,分明隻添了許清愁似的迷蒙。


    她倚在樹幹,目光移到崖邊的交界,那裏生長著霸道的淩霄花,有它們在的地方,再也瞧不見其他的植物,橙色的花朵一片片俯在翠綠的葉片之上,嬌豔又好看。


    淩霄花真的像極了索羅斯,是那麽專橫,那麽霸道的將它的花朵開的到處都是,簡直成了一個錦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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