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麵是怎麽樣喜慶熱鬧,妙香庭院裏卻沒有一點生氣。


    黃昏的光打在門前映著門外枯樹的枝椏,搖搖晃晃。


    十分的煩膩,千零露俯在搖椅上,蒼白的小臉上蒙著一層灰色的氣息,她呆望著門口,聽著淅瀝的煙火聲敲著窗紙,一雙空洞的眼睛不帶一絲的光亮。


    細細數來。


    煙花已響了五日!


    她抖了抖嘴唇,越發難受,似有什麽堵在胸口,那種窒息感讓她十分無力。


    照著慣例,秀玉端著一碗清粥邁著極為輕快的步子走進來,她麵色紅潤笑顏如花,隻瞧的千零露更為煩悶。


    “姑娘吃粥了!”


    “我要見王爺!”千零露抬了抬眼,滿眼都是渴求。


    “省省心吧!還有兩日,也算我求你了!”


    一句話如石擊心,自那日千零露刺了她一句,她仿佛也沒了耐性,諸多不中聽的話也說的順溜。


    見求其不成,千零露索性背過臉去,繼續望著門口。


    “把粥吃了,別想著餓死,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還要連累我們!”


    秀玉也不慣著,隨手把粥遞過去。


    千零露心中五爪撓心的煩亂著,纖細到皮包骨的手奪過粥碗,猛地跳起身一雙眼狠狠的盯著秀玉,抬手將粥碗摔了一地,白粥似脫韁的馬,迸濺的各處都是。


    “去喚王爺!”


    秀玉慫了一跳,驀然接上千零露那雙似要食人的眼,一時囂張的氣焰也給壓下去一大半。


    她一邊屈膝撿著碗渣,一邊嘟囔著:“勸你就是不聽,非得撞到南牆才算完,我去給你叫!若是王爺不肯來,到時你休要怨我!”


    說著她端著破碎的瓷渣,起身望了一眼千零露徑直走出了門。


    這一去,便到黃昏。


    淒淒倦倦的風吹進大堂,更覺清冷。


    屋裏的碳早熄的沒丁點星火,這紮骨的涼意似是剝皮的鬼,生生的侵襲著千零露孱弱的身體。


    她躺在搖椅上,輕咳幾聲忍不住的倦意不留情麵的抽打而來,上下眼皮似是打架般懶懶抬不起。


    淺睡了一會,她心中啾啾的痛,猛然睜開眼,不知的以為她是做了噩夢。


    房間裏掌了燈,明晃晃的好是刺眼,她懶懶起身,身上卻披了件牡丹刺繡雪絨的毯子。


    “醒了?”


    “賀哥哥?”她是有些驚喜的,立起身子卻見底下齊刷刷的跪了一排人,當即便警醒了。


    定眼望去其中就有秀玉和秀珠,她們手上端著各樣大盤,大盤舉過頭頂,盤裏是各樣的糕點和菜品。


    她們吃力的握著盤沿,雙手亦有些微微的顫抖,看來是跪了許久了。


    “說說吧……誰先來?”


    那樣冷冰冰的語氣。


    千零露聽著,身子麻木了般不敢迴首看他一眼,隻呆愣愣的坐在搖椅上。


    秀珠低著頭,小聲道:“迴王爺,娘子嫌奴婢手粗腳笨,伺候不好便差奴婢去別處了……”


    “是麽?”


    秀珠連連點頭稱是,南宮胤賀卻反有些生氣。


    “露兒!本王問的是你!”


    聽他喚著熟悉的名字,千零露卻有些彷徨,聲音也壓的很低。


    “她說是便是了!”


    想是他離的不遠,千零露能清晰的聽到他喘了一口氣。


    “興師動眾!就為這點兒事!?”南宮胤賀指了指秀玉麵色陰沉難看。


    “迴王爺!奴婢知道您不甚忙,可著實不怨奴婢呀,每頓飯都是奴婢親自端進來喂到娘子嘴邊的,奈何娘子太任性就是不吃,還把粥都打翻了!這已經鬧絕食了,若是再不叫您來,指不定娘子還要做出什麽?”


    秀玉急的隻差點兒要落淚了。


    千零露胸口有一陣悶悶的疼,再也不想聽她們非要爭辯些個什麽結果。


    匆匆打斷道:“賀哥哥有話問我就是了,何必難為她們呐?”


    “那你倒是說呀……”


    能聽得出他在強忍著怒氣,手裏的折扇也端的正。


    千零露緩緩起身,將毯子隨手丟在搖椅上,去看他時,他卻背過了身。


    那種無限近又無限遠的距離感拉扯著她的內心,將那顆充盈著愛的心撕碎了一片片。


    “鞭炮這樣響!賀哥哥你聽不著麽?”


    “昌邑百姓安居樂業,燃些煙花爆竹有何不可?你就為此絕食?”


    他不假思索的道出,講的又如此理所當然。


    一時千零露心中激起千層浪,什麽時候起他也學會了說謊?


    是為皇位?


    還是為迎娶佳人?


    她隻覺得腦袋嗡嗡的響,原來人真的會變,不免心中焦痛。


    “好,倒是我目光短淺了,竟不知咱們百姓已富裕到這樣的地步!”


    南宮胤賀轉迴身,盯著她眼神有些犀利。


    “怎麽?認了火神做師傅好的沒學會,倒是學了不少陰陽怪氣!”


    “自打認識了索羅斯,賀哥哥不也學會說謊話了!”


    “你……”


    看著他憤怒卻又在忍著的模樣,千零露微微苦笑眼淚卻不止的在眼眶裏打轉。


    隻盯著他咬齒忍淚道:“是我說著了不是?”


    好像被她說中了一樣,他開始語無倫次的轉移話題:


    “哼!什麽亂七八糟的!你也不是小孩了,還絕食簡直是無理取鬧!”他有些焦躁的來迴踱步,用手中折扇指著千零露,對上目光時又有意躲閃到一眾下人身上:“非要鬧不是!好好好,你們幾個統統跪著,她不吃誰盤裏的東西誰就不準起!”


    他生了大氣,這樣的怒火就像無頭的蜜蜂亂撞,逮誰蟄誰。


    下人們哪見過他發這樣的脾氣,個個嚇得臉色雪白,一動也不敢亂動。


    他的反應在千零露意料之內,他是一定要娶索羅斯卻又不敢承認罷了。


    所以才會這樣驚慌。


    有時候隱瞞這劑慢性毒藥還不如一刀下去來的痛快,而他不點破,她更不敢點破!


    她怕的是連做奴婢的資格都沒有。


    她舒了口氣,眼中的光暈圈了一圈又一圈,輕“嗨”了一聲擠出一個淡淡的笑來。


    拿起桌上鑲金的玉筷,在大盤裏夾起一小塊糕點放進口中,有些泛白的嘴唇一上一下似要裂出血來。


    “賀哥哥我一向都聽你的話不是?”


    見她軟了下來,南宮胤賀懸著的心稍稍定了定,柔聲道:“你要答應我乖乖養病,多吃多睡其他的事都不要管。好嗎?”


    或是憋著一口氣,糕點隻得在嘴裏幹嚼一點兒也咽不下,不一會兒嘴裏就被塞滿了。


    聽他講話,她乖巧的點著頭,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將口中的糕點咽下去。


    “我若一直聽話,能不能一輩子都做你的奴婢。”


    她望著他,用渴望而不可求的目光。


    聞言,南宮胤賀怔了怔臉上寫滿了詫異,少許他生硬的吐出一個字:“不!”


    五雷轟頂般,千零露木頭人一樣愣在了當下。


    而這時芒夜急匆匆的進了屋,禮未行就湊在南宮胤賀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立時他的神色在昏黃的光裏顯的不安,好像出了什麽大事!


    隨後更是衣袍帶風一般的衝了出去,和芒夜直奔著院門去了,除了那個冰冷冷的“不”字再沒留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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