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零露抽了抽鼻子,顫聲道:“你因何而哭?”


    秀玉揚起臉,聲音清淡而溫婉。


    “姑娘又因何哭?”


    “不過…!”千零露神情暗淡試了試眼淚望住她才道:“在這裏憋悶的太久,肖姐姐帶了太多自由的空氣,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罷了!”


    說著不由得看向天空,淒涼的風厭厭的帶著些許戾氣和悲怨。


    “況且,傻子也能猜到楊公公來的目的!你們還偏要瞞我!叫我受冷落。”


    秀玉擦了擦眼淚,忙解釋道:“姑娘對不住,可您不要氣,是王爺吩咐的咱們,做下人不得聽著。”


    “是嗎?賀哥哥吩咐的!”千零露輕輕歎息,風卷起鬢角的發絲擦在臉上刺刺的癢,眼角不覺酸酸的疼。


    秀玉後覺,慌亂道:“您要相信王爺,他或許有難處呐?”


    千零露苦苦一笑,扶著石桌起身,溜光的石頭是這樣透心兒涼,她隻覺得頭昏腦脹這一刻什麽也不願思索,用胳膊肘撐著,揉著太陽穴有意岔開話題道:


    “這幾日你都在這兒伺候著,也累了迴去歇歇吧,抽個空閑去瞧瞧你的母親!”


    說著,她便取下右手手腕上的玉鐲,遞了過去:“這個些許能換幾吊錢,天冷了為她老人家做件棉衣。”


    聞言,秀玉推辭道:“使不得使不得!奴婢不能拿王府的東西,這是規矩!”


    “不是王爺賞賜的那些,是我自個兒買的,拿著吧!”


    那鐲子雖已舊了還有明顯擦拭補缺的痕跡,但仍然無法掩蓋它綠碧般的通透感。


    值個十吊錢,綽綽有餘。


    秀玉才慢悠悠的捧過鐲子,又是激動又是感動。


    “姑娘您自己照顧好自己,餓了渴了就叫門口那二廝,我明天一早就迴來伺候您。”


    “好!早些去,別貪黑!”


    “哎!”


    秀玉應聲後深深一個萬福。


    人去了,庭院深深深幾許,是越發的寂寞清冷了。


    坐在石凳上癡癡愣愣望著天,蒼穹無際,分不出盡頭何處。


    往往人在這個時候是十分清醒的,時光亦是十分漫長的,似乎每一刻鍾都是煎熬來的。


    桌上的茶水綠沾沾的,已是冰涼。


    日頭才剛西下,天空泛著青色的煙氣,似是死魚翻著的白肚皮。


    突然幾聲沉悶的聲音,隨後\\\"砰砰\\\"的巨響劃破天空,一個個煙花炸了幾許顏色,映在她的眼眸,畫出的是星火散去的薄涼。


    “秀玉!今天是什麽日子!為什麽要放煙火?”


    她怔怔的盯著天空脫口而出,未見迴應才記起秀玉已經出城去,愴然間天空中的煙花開的俞密俞急。


    隻晃的她有些瞧不清。


    “煙花百餘架,耗費黃金千萬兩。若不是有驚動滿城的喜事,他又怎肯如此勞民傷財!”


    是啊!什麽樣的喜事值得普天同慶!


    屆時,千零露心口猛然一痛,痛的使她幾乎無法站立。


    娘腔幾步奔到院門前,兩個提刀的侍衛此刻正如獠牙的牛頭馬麵。


    “王爺吩咐娘子不得出,請迴!”


    那一刻,她的心底似乎被荊棘狠狠的打著。


    失魂般在院中踱步,來來迴迴間月兒已高掛,風越發淩冽,吹在臉上如刀子劃。煙花仍嗶哩砰砰的響著,一朵接一朵,諸多顏色帶著恍惚的光把她的身影拉的好長。


    拿出腰間別著的白玉骨笛。


    她記得火神說過,隻要吹響笛子他就會出現。


    已顧不得,火神對和親之事做的種種,這一刻她隻想出去,哪怕隻是出去瞧上一眼也好。


    那迫切的願望,讓她無法抑製的吹動笛子,笛聲在煙火聲中掙紮,一瞬息衝破牢籠又被濃重的清灰壓下,被那彌漫著無處散去的煙火味嗆著無法唿吸。


    一曲兩曲……


    他終究是沒有來,千零露心中微涼:是自己不知好歹拒絕師傅的幫助,到如今他不來相見亦是應該的。


    她放下笛子微歎了口氣,望向煙花燦爛眸中波瀾不驚,似是一攤死水。


    絕望間,後牆之上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怪聲,細細聽勉強能從煙花聲中辨出,似是蟈蟈叫又似是某種蟲鳴。


    思來正值寒冬,萬物生靈非死即眠!


    莫不是…師傅來了!


    千零露心下一陣激動,忙循著聲音去,穿過稀疏的幾株桃樹到了後牆邊,這裏常年不得光照,地上的雪更是厚厚一層不得融化,在忽閃忽閃的煙火中更顯蒼涼濕冷。


    一顆心才定了定低聲問道:“師傅是你麽?”


    牆頭冒出一個人影,隱隱倒也看的清。


    束高發,戴銅箍,麵帶微笑。


    沒戴麵具!並不是火神,立時失望的神色寫在了她的臉上!


    “幾日不見,我怎麽多出個徒弟來!”


    這人不是南宮胤詢還能是誰?


    咳咳咳,千零露差點沒被口水嗆死。


    看著南宮胤詢一臉的痞氣瞧著自己。


    千零露心中暗紂:博弈之事他尚脫不了幹係,即便與他無關,他亦是姐姐托付終身的人,如今在夜裏這般相見更是要避嫌的!


    “你來做什麽?”千零露語氣頗有不悅。


    他麵色一沉,長眉微微一挑:“聽三哥院裏笛聲哀怨,尋思著來瞧瞧,正門還有人看著不得進,我便爬牆過來!還沒進來就瞧見你了!”


    “總不是吧,你若隻是瞧瞧發出幾聲怪叫做什麽?”


    “嘿!就你聰明不是!”他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意,用手掃了掃牆頭的雪,又道:“聽說前幾日你身子不大好,現下可好些了?”


    “煙花正盛,你不陪著肖姐姐,關心我做什麽?!”


    “看來你是好利索了,跟我鬥嘴都那麽有勁!不讓我進去麽?”說著他瞄了一眼院裏。


    “賀哥哥不在,你進來總不大好!博弈故去,肖姐姐更需要你,姐夫還是迴去陪陪她罷!”千零露淺淺低了低頭。


    他冷冷一笑,用雙肘撐著身體,略有些吃力的從袖口摸出一個糖人,捏的書生白衣白帽是栩栩如生,那鬼魅模樣乍看起來同他倒有幾分相似。


    “街上專門請人做的你要不要?!”說著便抬了抬手遞了過來。


    也虧得是他,換做旁人也不能捏出這鬼東西來!


    千零露搖搖頭滿目嫌棄,他隻得縮迴去,捏著糖人的木簽來迴的轉。


    “眼下你家姐姐瞧我正如眼中釘肉中刺,我躲著還來不及……”


    “此話怎講?”


    “博弈死在我的碎絞下,你說我能高枕無憂麽?”


    他的坦誠還是讓千零露心中一動,萬是沒有料到,他會如此從容的說出這樣令人揪心的詞句。


    “那是不是你呐!?”千零露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道。


    “你信我,我說是也不是!不信我,我說不是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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