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睡得倒也酣甜,到了傍晚時分,千零露才懶懶離開軟綿綿的被窩。


    原不知,肖婉君已經醒來多時,一直站在她的門口,也不進去也不唿喊,隻是這樣一聲不吭的站著。


    兀自出來,還嚇了她一跳。


    “肖姐姐,你咋在這?”


    “我正想問你,那個狗屁公主是你救來的?”她氣鼓鼓的質問。


    “怎麽了嘛?她得罪你啦?”


    “你瞧瞧……”她擼起袖口,一道深深的血痕赫然出現在千零露眼前,“她打的!”


    千零露拉過她,行至殿角的櫃旁,打開剔彩鳳凰紋漆盤取出金瘡藥為她敷上。


    這又是怎麽迴事呐?


    原來,這些年在灌南鎮守,每逢安定的日子,肖婉君獨喜歡打獵。


    和往常一樣,那一日也沒什麽特別,她騎著烏騅馬帶著弓箭去林子裏碰碰運氣,那一帶總傳言有獸鹿出沒,可誰也沒瞧見過,說是這獸鹿肉肥美不膩,女子吃了可青春永駐,男子吃了可強壯體魄。


    說來也巧,那一日竟讓她瞧著了。


    初見時,那獸鹿遍體金光,頂著一對銀閃閃的獸角,一看定非俗物。


    可獸鹿也非等閑,發覺危險立時就奔跑起來,它體格強壯,兩腿有力。肖婉君足足追了數十裏才得了發箭的機會,這箭一射就聽它嘶鳴一聲,雖沒射中要害,但也結結實實的紮進了它的後臀,如此它也跑不遠了。


    她興衝衝的下馬去撿,鹿皮撕下來給哥哥做件衣裳,鹿肉就放著慢慢食用,她正思量著,卻不料被彝國公主截胡了,待她趕到侍衛已將獸鹿裝上戰車,頓時她火氣大起,向前與她理論。


    “此鹿是我獵殺的!以它身上的箭為證?請歸還於我”


    獸鹿如此稀有,撿的便宜索羅斯又豈會輕易放手,當下又覺自己人多勢眾,她必然不敢搶奪。


    竟耍起無賴,道:“這是我彝國境界,凡物不論大小都是我的!”


    公主在皇宮養尊處優,囂張跋扈慣了,所有人都威嚴於她,今天忽見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的肖婉君,立時就起了殺心。


    然而這啞巴吃黃連的事肖婉君怎麽能認,一怒之下兩人大打出手,沒想到看起來柔弱嬌小的公主,功夫卻不凡,身邊還有一個武功高強的暮年男人,那個男人生的兇神惡煞,頭發白比黑多,戴著一隻眼罩,另一隻眼睛昏黃發渾,十分可怕。


    這一次交手肖婉君自是沒討了好,就這,梁子算結下了。


    她食了解藥,渾身燥熱醒轉後口渴難耐,便想尋些茶吃,哪裏曉得遠在千裏的公主居然睡在廂房,俗話說仇人見麵分外眼紅,一個揚鞭一個提劍,打的不可開交。


    多虧了芒夜在,及時製止這才免了一場血戰。


    肖婉君被芒夜拉出廂房,從他口中才知索羅斯家破人亡的遭遇,本預想她能善解人意,就此作罷。不料肖婉君聽後似是揚眉吐氣般放聲笑起來。


    “哈哈……這真是天大的好事!”


    索羅斯追出來,聽她這般嘲笑,臉上已氣惱的通紅,揮起鞭子就朝她打去。


    肖婉君一驚,揚手就擋。


    一鞭落定,隻叫她的手腕入骨疼痛,血汩汩的流出來。


    得了便宜索羅斯滿臉得意道:“我家雖亡,但我仍有國父護我!上次你也見識了他的厲害!”


    “那個獨眼龍國父麽?”肖婉君吃痛捂著傷口,滿眼都是怒氣。


    “哼!你懂什麽!他擁彝國半邊天下,即使雅塔那個亂臣賊子打到他的門前,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的!”


    “可笑!你國父這般厲害,你父王怎麽死啦?”


    這句話極是戳痛了她的痛處,眼皮狠狠顫了兩下,又要揮鞭。


    芒夜趕忙上前擋住索羅斯,迴首急道:“婉君,還不走?”


    “小叔你幫我還是幫她?”索羅斯嘟著嘴,語氣有些埋怨。


    “婉君!叫我難做是不是?”芒夜已然急了,肖婉君暗暗把那尖銳的恨意無聲無息地隱忍下去,這一迴算是給足了芒夜麵子。


    她看著還在流血的手腕小家子氣一下湧了上來,於此在芒夜口中亦知是千零露救的她,隻想著她怎麽能把仇人招來給自己添堵。


    於是就氣衝衝的尋她去了。


    肖婉君把這番遭遇添油加醋的與她說了,千零露坦然的笑了笑,抓起她受傷了手腕,放在嘴邊唿唿的吹了吹,並用葛巾給她仔細包紮好。


    “肖姐姐,若是露兒知道這人是咱敵人,說什麽也不能救她!就該叫她在荒山野嶺,讓狼食了心,讓狗掏了肺,如此還不能解姐姐心頭之恨,便叫她無人收屍,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肖婉君瞧她恨恨咬著牙,一副追悔莫及的樣子,才翻了翻白眼道:“這麽瘮人那!莫再說啦,我原諒你了!”


    “你說你中毒剛好些,又動氣與人打鬥,打便打罷,還沒打過,叫人給開了這麽深一條口子,多屈呀!知不知道打在你手上疼在我心上!以後能不能不要那麽衝動!”


    聽她數落,更是委屈了,急得要去辯解。


    卻又被千零露堵迴去。


    “好啦!你也別惱,我給你做些好吃的補補身子!”


    “咱們一起想個法子把她趕出府去吧!”肖婉君仍是不甘心。


    “她已經沒了家,沒了爹也沒了娘,想想已經很可憐,我們同她又不是什麽深仇大恨,肖姐姐咱們不能這麽做!”說著,她便把藥收拾起來,挽起肖婉君的胳膊甜甜一笑:“你說是不是?我最深明大義的肖姐姐!”


    這一高帽戴上,登時肖婉君的氣也消去大半,這一日雜事實多,又同公主鬥了半天腹中著實有些饑餓,相視一笑後便一同去後廚。


    做了一些桃酥,讓肖婉君吃了不少,看著她心滿意足摸了摸肚子打著飽嗝,千零露才稍微放心,這樣好的東西她又怎會忘了南宮胤賀,於是便要同他送些去。


    兩人剛來到大堂,就聽到“咣當”一聲,夜幕下,但見一個帶著麵具的黑衣人站在門頭,原來是他丟下的黑色大包發出的聲音。


    千零露心下一驚,緊握著手中的白玉瓷盤,盤裏是剛做好的桃酥,隻聽肖婉君大喝一聲:“什麽人!”


    聽到動靜,南宮胤賀便從屋裏走出,身後跟了一群帶刀侍衛,領頭的是芒夜!眾人才細看這黑色大包,居然是人形模樣,莫不是一具屍體!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終於開口道:“昌邑王!代火神大人向您問好,此人是我教叛徒,狗膽包天在山陽縣犯下罪行,火神大人已將其處置,並給山陽縣百姓一個交代,希望此事能到此為止!皆大歡喜!若是您繼而發難,到時候弄得兩敗俱傷!此中利弊您自行衡量!”


    話閉黑衣人一躍便消失在夜色中,可見輕功了得!芒夜大喊一聲:“快追!別讓他跑了!”便帶領十幾名侍衛朝著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南宮胤賀表情凝重,沉默不語,徑直走到黑包前,用折扇掀開虛掩的黑布。


    裏麵果然是一具屍體,他麵容猙獰,咧著嘴,一排牙齒上粘著黑乎乎的血絲,圓瞪著的眼睛和鼻孔裏均有黑血流出,他居然在笑,這樣的死狀著實可怖。


    千零露向前一瞧嚇得一趔趄,手裏的瓷盤落在地上,摔了個稀碎。肖婉君從後麵扶了一把,擔心道:“小妹,你沒事吧?”


    “這人!笑的太滲人了!”千零露聲音有些顫抖道。


    “王爺!這人是中毒的吧?”肖婉君問道。


    他心下思慮黑衣人的話,對於肖婉君的問題隻漫不經心道:“這人死於火神的歡樂丸!”


    千零露不解的皺起眉頭,低低道:“歡樂丸?聽名字應該是好東西,怎麽能害死人那?”


    一聽歡樂丸肖婉君心中一震,顫顫巍巍道:“歡樂丸!叫人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吃了它的人會哈哈大笑,一天一夜不停地笑,笑到七竅流血,笑到全身經脈俱碎而亡!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栗!”


    聞言,她的後背嗶嗶的冒著冷汗,一張臉兒已驚的煞白。凝眸盯著肖婉君,片刻扭頭望向南宮胤賀道:“賀哥哥,你信不信他是兇手?”


    “剛查到蠱毒與火神教有關,就送來一具屍體,他怎麽不送個活人過來?!”南宮胤賀有些怒氣!


    “也許他隻是不想和我們硬碰硬!如果這人是兇手,順著他就可以找到六大元老,可是火神卻把他殺了,這麽說他不是兇手,隻是他用來向我們示好的替死鬼!那麽他知道兇手是誰嗎?”千零露咬著食指來迴踱步,事實似乎明了,又似乎陷入了瓶頸。


    “他若是知道兇手是誰,還送個假兇手做什麽?!”肖婉君的話很直白,但也有幾分道理。


    “他不是兇手!火神不知道兇手是誰,但是他送個兇手過來,很明顯,賀哥哥他不想與你為敵,至少現在不想!你打算怎麽辦?”


    南宮胤賀淡然說道:“我倒要看看火神怎麽給山陽縣一個交代!”


    千零露搖搖頭,牢牢迫視著他的眼眸:“我覺得我們應該從魯諾瓦六大元老查起,或許還有幸存者被他們藏在某個地方!”


    “你也說了某個地方!那個地方?這條路行不通,蠻人向來狠辣,怎麽可能留活口,六大元老在魯諾瓦舉足輕重,他們能悄無聲息的潛入大漢,就說明他們做足了準備,我們沒有機會,隻能旁敲側擊,從火神教入手是最佳選擇!”他含了七分認真,兩分怒氣,一分恍惚。


    她靜靜地聽著,卻無力反駁。


    當下的情形的確如此,不光是這件事,整個大漢帝國對魯諾瓦都是有幾分害怕的,他們實在是太強悍了,這樣長年戰火不休,打的大漢筋疲力竭,百姓叫苦不堪。


    即使抓到了六大元老,又能怎樣?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無力無助,昌邑王府亦有這許多的不能為,不得為。


    “明天去山陽縣!婉君你一同去!負責保護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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