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出口附近停著一輛車。


    傅寒聲今日迴國,蕭瀟心知和他見麵避不掉,但這麽快就見麵卻是出乎她的意料。


    周毅打開主駕駛車門,上前接過蕭瀟的行李,語氣緩和:“先上車吧!”


    蕭瀟看了一眼那輛車,車窗閉合,她看不到車裏的人。


    半個小時前,她離開唐家自知有人跟蹤,如近幾個月在南京,時常有人暗中幫她處理醫院瑣事一般。


    所以,當她在老城被電動車撞傷,周毅幾分鍾之後出現在老城出口,蕭瀟並不意外。


    傅寒聲比她想象中還要神通廣大。


    蕭瀟上了車。


    傅寒聲在工作,膝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身旁空位有些亂,堆放著好幾份文件。


    蕭瀟在靠車門位置落座。


    車內很靜,飄浮著淡淡的煙草味,來自他;若有若無的血腥味,來自她。


    那股血腥味,周毅在前座開車都聞到了,更何況傅寒聲。


    周毅透過後視鏡看傅寒聲,他仍在處理公務,卻極其輕微地皺著眉。


    車行數分鍾,蕭瀟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唐瑛打來的,掛斷不接。


    這時,傅寒聲終於從屏幕上抬起頭來,開口問她:“去醫院?”


    蕭瀟搖頭,這輩子都不想再進醫院了。


    傅寒聲也不勉強,過了一個十字路口,對c市街道了如指掌的他,眉眼不抬:“前麵藥店停車。”


    這話是說給周毅聽的。


    周毅停車,買藥的工作居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周毅離開後,傅寒聲合上電腦,察覺蕭瀟在看他,轉眸看了她一眼,眼神深沉,如謎似霧。


    “你坐,我出去買包煙。”開門下車前,他把筆記本擱在車座上,卻不小心蹭掉了兩份文件。


    蕭瀟一人坐在車內,僵了幾秒鍾,方才彎腰拾起文件,並順手整理起座上文件。


    文件下覆蓋著一個金屬物,蕭瀟拿起來看,那是一隻黑色金屬煙盒,裏麵空空如也。


    難怪他要出去買煙了。


    蕭瀟把煙盒放在一旁,心裏想著,對於傅寒聲來說,香煙是他的命吧?


    周毅迴到車裏,雖疑惑老板不在,卻也沒多說什麽,把藥品袋交給蕭瀟:“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如果傷到骨頭就麻煩了。”


    “隻是擦傷。”蕭瀟接過藥袋,跟周毅道了謝,


    擔心醫用酒精刺鼻,或是處理傷口弄髒後座,便打開車門下了車。


    酒精衝刷著膝蓋和腿上的血跡,蕭瀟倒抽一口涼氣。


    為了方便站立,單手摸索著去扶車身,卻跌進一具胸膛裏。


    轉臉,傅寒聲。


    “三伏天曬太陽,不熱?”聲音低沉有淡淡的煙味拂過蕭瀟鼻息。


    蕭瀟解釋:“會弄髒你的車。”


    落在她肩上的手指很燙,不像她,手腳常年冰涼。


    他沉默,扶著她,情緒難窺。


    買煙迴來,他的手裏多了一個袋子,扶蕭瀟上車時,隨手擱在了一旁。


    在外麵還好,迴到車裏,血腥味和酒精味摻雜在一起。


    蕭瀟隻覺得惡心,胃裏空絞著, 她已經接連三餐沒進食了。


    偏偏這時候,傅寒聲在幫她上藥。


    他的手指修長好看,棉球上蘸了醫用酒精,給蕭瀟擦拭傷口時有些不知輕重,


    周毅坐在前座看著都覺得疼,更何況是蕭瀟了。


    蕭瀟是真的疼,雙手撐著椅座,麵孔煞白。


    幫人上藥,傅寒聲很有可能是第一次,蕭瀟不能抱怨,若是抱怨,倒有些不知好歹了。


    她這麽想著時,傅寒聲經驗不足,有好幾次棉球都直接壓在了她的傷口上……


    “傅先生,還是我來吧!”蕭瀟頗為客氣。


    傅寒聲蹙了一下眉:“處理傷口,你並不見得比我專業。”把棉球丟進醫藥袋裏,似是放棄幫蕭瀟上藥了。


    蕭瀟膝蓋隻是磕傷,雖說流血多了一些,但她自認沒那麽矯情。


    有些痛,忍忍也就過去了,但傅寒聲卻叫來了藥店員工,蕭瀟處境被動,似乎隻能接受。


    藥店員工幫蕭瀟包紮傷口的時候有些慌,一來是天氣熱,二來……傅寒聲雙臂環胸站在車門旁,低頭垂眸,似是在研究藥店員工的包紮步驟。


    就像他之前說的,c市正值三伏天,但他的眼眸卻比烈日更加灼人。


    沒有人可以在他近似“侵略”的目光下保持心境平和,縱使是蕭瀟,也開始覺得那目光太過肆無忌憚了。


    和傅寒聲見麵次數不多,自從初夏簽了協議,截至目前兩人已有將近四個月沒有見麵,甚至不曾通過電話。


    對於這個男人,蕭瀟了解不多,卻深知他就像是遮蔽鋒芒的獅虎。


    假寐時一派祥和,卻也可以在瞬間攻其不備,毫不留情地咬斷他人咽喉。。


    這樣一個男人,在事業上掠奪成性。


    他要唐氏,蕭瀟不奇怪,所以就算他為了她手中10%的股權,試圖用溫情引誘她淪陷,她也不該感到奇怪。


    蕭瀟又跑神了,連藥店員工什麽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當然她更不曾知道,傅寒聲看著她的目光有多深沉漆黑。


    砰!車門關閉,有人坐在了她的身旁。


    蕭瀟迴神,正要跟傅寒聲道謝,卻因他的動作受了驚。


    這個在她看來太過危險的男人,彎腰握住了她的腳踝。


    蕭瀟掙了一下,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別動。”他說。


    蕭瀟倒也不是乖乖聽傅寒聲的話,她是蒙了,眼睜睜看著傅寒聲脫掉她的鞋子。


    露出沾著血跡的足踝,再然後白皙的右足落在了他的手掌心。


    刹那間,蕭瀟羞憤交加。


    這一天的盛夏午後,像極了那年盛夏,校園被綠樹和群花裝點,透著簡單與清冽,執意歡欣。


    教室門口,蕭慕雨背著書包接她迴家,走了幾分鍾,他叫停了她:“鞋帶鬆了。”


    他在人來人往的林蔭大道上蹲下身體幫她係鞋帶。


    那天她雙腳沉重,竟覺得邁不開步子,隻記得少年抬頭看她時,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揉碎在了她的眼睛裏,爬滿她情感世界的窗,就那麽不責任地綠了很多年。


    後來……後來盛夏還是盛夏,當初綠意盎然早已剝落消失,宛如深秋殘光,泛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人世滄桑。


    蕭瀟不喜歡別人碰她的腳,哪怕這個男人即將成為她的丈夫。


    傅寒聲舉止輕薄嗎?不,沒有人會想到“輕薄”兩個字,他握著蕭瀟的腳,用濕紙巾幫她擦掉了鮮血……


    終於知道他買煙迴來,為什麽會提著一個袋子了。


    袋子裏裝著一隻鞋盒,裏麵靜靜地躺著一雙黑色平底鞋。


    蕭瀟再如何無動於衷,這時候也難免有了觸動。


    同樣受觸動的還有周毅,開車的時候微微皺眉。


    他跟隨傅先生那麽多年,何曾見他對哪個女人這般紆尊降貴過?


    周毅眼中的這份紆尊降貴,蕭瀟顯然有些吃不消。


    車內尤其安靜,也隻能選擇無聲了。


    傅寒聲手指力道並不重,甚至可以說很輕,但蕭瀟知道,她若躲避他的動作,強勢如他一定會在下一秒毫不猶豫地收緊力道。


    他在幫她穿鞋,因為低著頭,蕭瀟捕捉不到他的眼神,隻覺得被他觸碰過的雙腳仿佛被車外烈日灼烤過,她別開了臉,胃更難受了。


    “鞋碼合適嗎?”把那雙染血跡的帆布鞋裝進鞋盒裏,他坐直身體時看了她一眼。


    “合適。”


    這雙鞋出奇地合適,鞋底柔軟,穿著也舒服,至於鞋碼……


    就連她的鞋碼,也被他調查得一清二楚。


    蕭瀟不喜歡這種感覺,仿佛被人窺視殆盡,但她沒表現出來,傅寒聲擦手的時候,她對傅寒聲說:“傅先生,我欠您一聲謝謝。”


    紙巾被傅寒聲拋進後座紙簍裏,他又抽出一張紙巾不緊不慢地擦拭著,聲音低沉:“打算一直叫我傅先生?”


    蕭瀟愣了一下,看著傅寒聲的側臉,沒有說話。


    此時,傅寒聲轉頭看著她,因為即將出口的話,冷峻的五官終於有了緩和的跡象。


    他開腔:“你口中的傅先生,他的名字叫傅寒聲。”


    蕭瀟看著他嘴角的那抹笑,抹殺“迷人”二字,一個富商在商界殺伐沉浮經年,舉手投足間難免會散發著城府和強勢。


    她在這一刻無比肯定:這個男人控製欲很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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