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帶莫如春來這個教室的教務處老師當時尷尬到極點,因莫建國平日低調,再加上這個老師是剛從教育局空降來的教務處副主任,所以他並不知道莫如春和莫建國的關係。


    莫建國把莫如春送到小學教室時,一路上隻跟她說起學習上的事,對這件事一字未提,更未指責。這讓莫如春既意外又感動。


    莫如春對莫建國建立的最深厚感情的一次事件也是這件事。因這件事莫建國迴家一字未提,也從未因這件事批評或收拾過莫如春。因此王家秀和莫如山並不知情,否則他們可能又要嘲笑她了,尤其是莫如山。每每拿仇視的眼神不屑地看她時,莫如春都感到無比憤怒。


    但莫如春隻不過是家裏的老小,誰也不會把她的感受當迴事,況且她除了在大姐莫如玉跟前發泄幾句別人也不會有興趣了解更多的細枝末節。


    莫如春年齡雖小思路卻非常清晰,她清楚地知道爸爸在家裏的活稀泥的,媽媽則的典型的兒子奴,對女兒除了打壓就是培養她們幹家務的能力,以便將來兩個女兒嫁出去別人不會說她沒把姑娘培養好,至於女兒嫁出去日子過得好不好那基本不是她要考慮的事情,她的臉麵莫家的臉麵才是最最重要的東西。


    王家秀腦子裏一直想的和看重的都是這些事情,莫如春十分不理解的是,為什麽一個人的思想會局限於少年時就既定的框架中,你想讓她有更大的格局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她不屑於了解這個世界的變化與不屑於任何人來改變或影響她的想法,她對自己那一套理論非常自信也有深厚的人生基礎,那個基礎是她娘家村裏的老輩子傳給她的,她一直深信不疑也一直奉為圭臬,不容動搖。


    莫如玉覺得王家秀和自己的外奶奶區別不大,除了王家秀和穿大襟衣裳裹腳的外奶奶在衣著方麵有所不同,那說話口吻接人待物以及對待子女的態度等精神層麵的事情都高度一致,她們兩代人在思想領域可以說是複製品都不為過,這真的是很奇怪的現象。


    自這次事件後,莫如春和莫建國父女關係似乎有了很大改善,有事她也願意背著王家秀和悄悄莫建國說一說,不像從前覺得父母除了會批評不會向著自己,與其跟他們說不如和大姐說管用。


    也許孩子和父母之間缺少的就是一種平等權,有了平等對話的權利孩子才會對父母打開心扉,否則就算是血親也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陌生人。


    就像莫如春和王家秀的關係,盡管莫如春已經成年了,但少時留下的印象從未減弱過一分。莫如春計較這些時王家秀還茫然不知,隻管沉浸在莫如春孝與不孝的自我主題當中。難道索求平等對話權就是不孝嗎?


    那件事後,當時還是校長的莫建國給學校門房下了死命令,不管是誰家的孩子,以後都不能隨便進學校的門房,更不能拿門房的鑰匙去教室裏亂竄。


    莫如春此時想起爸爸當時在那間教室裏既尷尬又無奈的神情,看著教室裏已換成磁性墨綠色黑板,想起當時的那一幕,才對莫建國當年當著學生和老師的麵承認錯誤的那份勇氣與擔當在心底打了個一百分。


    同時她又不禁自嘲起來:莫如春,你打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雖然小小年紀就有環遊全球的大夢想,但家裏這點事都處理不好,再有天大的誌向也是白搭,在媽媽和莫如山眼裏你啥也不是,在她們娘倆眼裏你就是好嘚瑟好顯擺,有本事這迴把這個項目攻下來,拿個世界級的大獎迴來,讓大家夥好好認清楚你。也許到時家人的看法就不一樣了吧!就像當年那件事以後,她為了向爸爸證明自己不是廢物和搗蛋鬼,希望爸爸能真心看得起她,她才開始用心學習用成績來證明一樣。


    想到這,莫如春又搖搖頭心否定了心中的想法站在教室的後門自言自語道:“莫如春,你累不累,整天為得到家人的認可有意思嗎?他們認不認可有那麽重要嗎?全中國女研究生能有幾個,媽媽不照樣張嘴想說你就說你,想不要你就不要你了,你還看不清楚嗎?還抱著這不切實際的幻想有意思嗎?快收收心,這世上沒有比自己事業更重要的事情了,還是把心思放在研究上,別想這些沒意義的事情了,再想下去別說別人看不起,你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了。”


    就在莫如春站在教室後窗思緒連連時,王家秀帶著莫如山和莫如川也迴到了家裏。


    莫如玉看到王家秀三人進來,卻不見莫如春,便問道:“媽,如春怎麽沒和你們一塊迴來,她臨走時還說要給我帶個驚喜迴來,她人呢?”


    王家秀一聽拉著哭腔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開始抽泣起來。莫如山則看了一眼王家秀怒斥道:“媽,你一天除了會哭不會幹什麽,被當眾欺負成那樣連個屁也不敢放,我真是服你了。哭,哭,就知道哭。”


    這段時間莫如山和莫如川隻有晚上睡在莫如玉家,白天沒事全家人都擠在這裏,有時候莫如山困了就在王家秀的臥室裏躺一躺。因此莫如山對著王家秀發完火一甩門就進王家秀的臥室。


    莫如川看著王家秀坐在沙發上哭泣起來,莫如山又進了王家秀的臥室,便坐在王家秀身邊說道:“媽,如春就是賭氣,你別難受了,她等會就迴來了。迴來了我們再勸勸她,讓她給你和大哥道歉,不管怎麽說,你們都是長輩,比她大。”


    莫如玉聽了忙問道:“如川,發生什麽事了?”


    莫如川說道:“姐,如春今天喝白酒,媽說了她兩句,說女孩子不該喝白酒,如春不服氣,當著大家的麵說媽一碗水沒端平,為什麽我和大哥都喝酒了媽不說我們隻說她,後來大哥嫌如春對媽說話的語氣不好,他們在飯桌上就吵起來了,然後如春賭氣就提前走了,我們以為她迴家了。”


    莫如玉接著又問道:“究竟為什麽吵起來了,就為了一句話?如春不時也不是這樣不顧大局的人,怎麽會吵起來?”


    莫如川剛要說話,莫如山一下衝出來衝莫如玉嚷嚷道:“她顧大局,她要顧大局就不會當眾給媽下不來台,我不過教訓她幾句,她不但不服,還嚷嚷著不是這家裏的人,我真是無語的很。”


    莫如玉聽到這裏似乎明白了,莫如春計較王家秀一碗水沒端平,三個孩子都喝了白酒,王家秀卻隻說如春不說兩個兒子,所以氣憤不已才和王家秀嚷嚷了,而莫如山覺得莫如春當眾說媽媽就是不對,所以站出來維護王家秀,以莫如山一貫霸道的做派,估計話很不好聽,兩下裏僵持在一起,越鬧越繃,莫如春生氣才離場的。如果猜得沒錯的話,如春這會兒肯定去買火車票了,昨天她說明天才走,今天吵成這樣,肯定一夜都不想多呆,估計連夜就要走,晚上快十二點還有趟去省城的火車,她應該買的是那趟火車的票。


    莫如玉此時雖然也知道事情的原委,但她沒法表明立場,一邊是自己的媽媽和弟弟,一邊是妹妹,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塊肉她都覺得疼。


    王家秀聽莫如川和莫如山說完,尤其是聽莫如山嚷嚷的那幾句,她十分感動,這兒子沒白疼,關鍵的時候還是全心全意護著自己的。都是如春不懂事,不怪他兩個哥哥對她有意見,像她這個牛脾氣,在單位怎麽吃得開,省公司那邊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得把她退迴來,看她到時候怎麽有臉進這個家門。


    但莫如玉此時的態度王家秀也極為不滿,前前後後的事情都給她說了一遍,她不但沒一句安慰的話,反而沉著臉不說話,像是我們欠她八百兩銀子似的,不說也沒關係,反正你將來用我的地方還多著呢,我看你還能飛出天去。


    就在王家秀和莫如玉各想各的心事時,魏家明敲門進來了。


    因今天這桌飯魏家明執意要和郭君寧各承擔一半,他覺得這樣更合理,他可不想平白占郭君寧的便宜,雖然她不缺錢,但缺不缺是她的事,自己隻需要做自己該做的事。


    等把酒店的帳結了,魏家明把所有人都送走後,又返身進了酒店,他要過菜單將剛才吃的味道不錯的鹵煮拚盤和西北大菜各點了一份打包帶走,還特意交代把荷葉餅也帶上好配著西北大菜吃。


    魏家明也知道剛才在酒店發生的一切,但他沒往心裏去,他覺得不過是莫如春和王家秀娘兒兩個鬧了點小矛盾,王家秀迴家哄一哄就好了,小事情罷了,一家人說開了也就沒什麽了,他想當然的以為這事已經過去了,所以也沒多想提著兩份菜就趕緊過來了,他滿心滿腦子想得都是莫如玉今天沒吃到席。


    今年打包的這兩道菜是魏家明上迴參加莫家家宴時看到,王家秀照貓畫虎做的西北大菜,莫如玉用薄餅夾著裏麵蒸得軟爛香糯的五花肉吃了好幾塊。當時那個味道絕對沒今天的好吃。今天他也是特意點了這道菜,先自己嚐了嚐確實做得不錯才打了包,他希望莫如玉也能吃得開心。而那道鹵煮拚盤是所有涼菜裏最貴的,也是今年才引進的新菜品,他也希望莫如玉能親口嚐一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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