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外科,搶救室外麵幾個警察看到莫如玉隻哽咽著叫了聲:“嫂子!”便都不再說話了。


    莫如玉突然感覺一陣空前的壓力頂在腦門上,看他們都不說話,又忙問道:“誰受傷了,在搶救嗎?剛才是誰給我打的電話?”


    那個給莫如玉打了電話的李子沛說道:“嫂子,剛才的電話是我打的,柳政委受傷了!”說著那眼中已經有眼淚湧了出來。


    莫如玉忙又問道:“受傷,傷到哪裏了,嚴不嚴重?”


    李子沛哽咽道:“被歹徒用匕首刺了三四下,我們趕去時渾身上下都是血。”


    莫如玉聽了一下癱軟在地上,李子沛一把將莫如玉拉住道:“嫂子,你別著急,也許沒大事,隻是受了傷。莫大夫也在裏麵。”


    莫如玉半晌方緩過神來道:“對,對,沒事,不會有事,老柳練過功,如山又在裏麵搶救,應該沒問題。”


    白梅聽到柳誌高受傷的消息時,人當時就背了氣昏了過去,王家秀陪著莫如玉渾渾噩噩地在醫院呆了三天,按莫如山和主治大夫的說法隻要過了三天就算過了危險期,生命就沒有大礙了。但雙腿大動脈血管被刺破,雙腿沒有保住,一側腎髒也被刺破也被迫摘了,後半輩子可能一直得從體外排尿,其他的後遺症根據恢複情況才能知道。


    當時要截肢摘取一側腎髒時,醫院要求家屬簽字,白梅人事不醒,柳誌高的手術又迫在眉睫,一分鍾也不能耽誤。


    莫如玉拿著那張手術同意書,幾番用眼神向莫如山求助,莫如山都搖搖頭表示除了手術沒有更好的辦法。


    莫如玉在莫如山攙扶下哆哆嗦嗦在那張手術同意書上簽下自己名字時,手中握著的筆像是有千斤重。


    當柳誌高手術後從重病監護室推出來時,人還是昏迷著,莫如玉撲上去喊著柳誌高的名字,但並沒有得到迴應。


    大夫和護士讓莫如玉別急,流了那麽多的血受了這麽重的傷,得慢慢恢複,不能太著急。


    無論怎樣,至少柳誌高還活著,莫如玉在心中念了無數次佛,盡管之前她是無神論者,但麵對愛人的生死,她顧不得許多,隻要能讓他活著,她怎麽樣都行。


    白梅聽到柳誌高從重病監護室到了病房中,便急忙從她的病房趕了過來,看到兒子昏迷不醒,不禁淚如雨下,拉著王家秀的手說道:“親家,我們老柳家這是怎麽了,怎麽接二連三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實在想不通,想不通啊!”說著哭得聲嘶力竭。


    柳誌高雖是單人病房,但周圍還有其他病人,王家秀看白梅哭得不能止聲,忙讓莫如玉將病房門關了。


    王家秀拉著白梅的手也不敢將柳誌高手術的實情告訴她,隻說道:“親家,孩子沒生命危險了,緩幾天就能緩過來,隻是受了點傷,大夫已經把傷口處理好了,沒什麽大問題,你別太心焦了,咱們等兩天,他還年輕,一定能醒來,如山也說了,過了三天就沒有生命危險了,隻要活著就好。”


    白梅因才被搶救過來,當時他隻聽到柳誌高滿身是血進了搶救室,並不知傷得有多嚴重。因此,聽了王家秀的話,慢慢將哭聲止住道:“原本今天是這兩個孩子成婚的日子,唉!等誌高緩好了,咱們好好給兩個孩子辦婚禮,好事多磨,這磨難也實在太多了。”說著又哭了起來。


    莫如玉忙對著白梅說道:“媽,你別想太多了,就算我和誌高不辦婚禮也是夫妻,我們幾個月前就領了結婚證了,法律上我們就是合法夫妻,你放心,誌高一定能緩過來,你別太傷心了。”


    白梅點點頭道:“真是好孩子,誌高遇上你算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以後他緩好了你們好好過,將來生個孩子我給你們帶。”


    王家秀笑道:“我也帶,咱們一起帶。”


    白梅點點頭道:“嗯,我們一起帶。”


    一周後的一個夜裏,柳誌高慢慢醒了過來,他看到趴在病床前睡著的莫如玉瘦了好幾圈,心疼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中倒流出眼淚。


    他試著將手抬起來,看到雙手能動,又試著挪了挪身子,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沒了,便將被子舉起,看到體外掛著的導尿管,一瞬間便明白了,他不但沒了雙腿,連尿尿的能力也沒有了,一時間他覺得萬籟俱灰。


    莫如玉感覺到動靜,一下驚醒,忽然看到柳誌高舉著被子在看,一下將被子按下去道:“誌高,沒關係,隻要活著就有希望,我問了,有義肢,等你出了院我就陪你去做一副義肢,和你自己的腿一樣靈活,你現在需要休息,聽話,別多想,啊!”


    柳誌高聽話的點點頭,對莫如玉說道:“如玉,我想吃東西,想吃小米粥。”


    莫如玉聽了忙起身往門口走去,柳誌高看莫如玉就要出門,忽然又叫住,盯著莫如玉看了好一會兒。


    柳誌高看到莫如玉穿著他們倆一起逛街時買的那件駝色羊絨外套,襯著一張俊俏的國字臉和一頭長發,雖然麵色蠟黃,但那種讓人一看就會產生愛憐的感覺從心底升起。


    柳誌高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也不敢看莫如玉的眼睛,隻低著頭緩緩說道:“少放點米,別太稠了。”


    莫如玉也沒多想,答應著便急忙往莫如山值班室走去。


    柳誌高看莫如玉走了,便將病床邊上的櫃門打開,又將裏麵的抽屜拉開,看裏麵放著一把削水果的刀子,便毫不猶豫地拿在手中,向自己的兩個手腕上割了下去。


    當莫如玉從莫如山值班室端著一鍋小米粥進了病房時,眼前的一切讓莫如玉發出了狼叫般的嘶嚎聲,那鍋小米粥也連鍋撒在地上,莫如玉的褲子和鞋麵上全是米粥,而她的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將整個住院部的人都嚇醒了。


    當醫生和護士跑來病房時,見莫如玉癱倒在病床邊上,渾身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而病床上的柳誌高已經沒了唿吸,地上那兩大灘殷紅血已經快凝固了,他手腕的傷口處還在斷斷續續往下滴答著血,那血浸漫在莫如玉四周仿佛要將莫如玉吞沒。


    柳誌高的弟弟柳誌遠和弟妹孟欣帶著獨生女點點原本是來參加婚禮的,迴到家後才知道柳誌高進了重病監護室,媽媽白梅也住了院,陪著熬了幾天,等柳誌高出了重症病房病情穩定了,孩子太小換了水土後一直不舒服,孟欣便先領著孩子迴了南方。


    柳誌高的死讓白梅再一次昏了過去,等救過來時整個人意識已經不是很清楚了,時而笑時而哭,柳誌遠一直在醫院陪在白梅身邊。


    莫如玉也有些神經恍惚,幾天來,她一眼未合,隻要閉上眼睛就看到自己端著小米粥進到病房時看到的那一幕,柳誌高的死對她打擊實在太大了。


    王家秀聽到柳誌高的死訊是第二天上午,當天晚上莫如山正好不上夜班,所以莫如玉去莫如山值班室熬小米粥時莫如山並不在醫院。


    第二天早上他上班後才知道了噩耗,當他看到莫如玉時,看她臉色鐵青,因一夜折騰和驚嚇,整個人看上去已經被折磨得沒了人形。


    一股自責與難受的情緒在莫如山的心頭交織著,他後悔為什麽昨晚沒值夜班,要是他當值,聽到柳誌高醒來一定會急著去看,這樣柳誌高就沒有機會自殺,莫如玉也不會變成這樣。


    但此刻再自責也於事無補,他抱著莫如玉,不停地說道:姐,還有我,別怕,我在,我在。


    莫如玉似乎認不出眼前的人是莫如山,隻口中一遍一遍說道:“誌高,粥好了,你少喝點,剛醒過來不能喝太多,慢慢喝。”


    莫如山越聽這樣的話心裏越難受,好不容易給莫如玉輸了液體,裏麵加了鎮定藥劑,莫如山看莫如玉沉沉睡了過去,才想起這會得讓王家秀來醫院看著莫如玉。


    王家秀趕到醫院時,莫如玉還睡著。她聽了莫如山說了前前後後的事情,心中一陣絞痛,老天爺怎麽這麽對待人,這不公平啊!誌高多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這麽個死法,如玉招誰惹誰了,怎麽命這麽苦,好好的婚禮變成了葬禮,她想不通,實在想不通,一邊聽那眼中的眼淚十股八股就往下流著。


    莫如玉在柳誌高喪事辦完後就在家呆著,王家秀怕她出事死死看著哪裏也不讓她去,郭君寧每天過來陪著莫如玉。


    半個月後莫如玉也慢慢恢複過來,雖然有時候還會難受的流淚,但那種疼在骨頭裏的感覺似慢慢在消退,柳誌高已經死了的事實她不得不接受。


    被災難侵襲後,雖然心如死灰但日子還得繼續,每天早晨一起床的柴米油鹽雷打不動在等著人去料理,逗逗水餃店又開張了。


    柳誌高去世後一個月被追認為因公殉職的烈士,公安局召開專門的表彰大會將烈士勳章和撫恤金送到白梅和莫如玉手中。


    白梅因精神一直沒有恢複,柳誌遠便給白梅辦了病退手續,學校也沒有過多挽留,很快在柳誌高五七祭禮過後,白梅就被小兒子柳誌遠領迴了南方。


    莫如玉的餃子館生意一直不錯,自從餃子館再次開張後,店裏張嬸等幾個人都知道莫如玉的遭遇,比以前更加賣力,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莫如玉,所以就以這種方式來撫慰莫如玉,希望她早點走出傷痛。


    第一次讓莫如玉對自己的命格產生懷疑的是隔壁王姐和人閑聊時的一番話。


    原本按莫如玉的性格,她對別人的事並不過分關注,尤其別人自顧聊天時她一般都不會刻意去聽。


    但那天晚上莫如玉下班鎖了玻璃門正要拉下卷閘門,王姐看到她打了個招唿就進了自己店裏。


    那時候天已經黑了,莫如玉忽然想起bb機在充電沒有拿,就又將玻璃門打開進去取bb機,出了門,正要鎖門,就聽到王姐和她丈夫老肖在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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