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拉奧終於明白,在剛剛進駐嘶吼高地的營地廢墟時,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根本就不是血色傳令時殺戮留下的戾氣,而是早有人將毒劑擴散在空氣之中。他和他的隊伍早就在不經意間中了蠱。


    他的腦海裏,還反複呈現出唯卓描述的夢境:火焰即將吞噬巢原地,城牆和赤睛的勇士一片接著一片的倒下。除了將巢原地換成了嘶吼高地外,這夢境不就是他眼前的這幅景象嗎?


    可這是哪裏來的敵人呢?遠在角灣的綠焰氏族,怎麽可能毫無聲息的躲過層層斥候眼線、越過南岔河來到嘶吼高地?


    巴格拉奧俯身在地,仔細觀察著四周的情況。數名黑甲武士從營地的廢墟中現身,應該早在赤睛的隊伍駐進嘶吼高地前,他們就已經埋伏在這裏了。這隱秘的埋伏,居然沒有讓任何一個赤睛勇士發現他們的行跡。


    爆炸是這些黑甲武士投擲的驚火雷,這也是綠焰氏族的邪火師製作的極具殺傷力的武器。虎人雖然不懼怕火焰,也有著一層耐熱耐火的皮毛,但是驚火雷爆炸產生的衝擊力,依舊能給他們帶來傷害。


    更何況,這驚火雷的火藥之中,還摻雜了山寒苔毒劑的粉末,隨著爆燃,這些毒劑再一次擴散到空氣中,對赤睛勇士的狂野血脈之力再次造成了壓製。


    高地的入口處傳來了嘈雜的喊殺聲,更多的黑甲武士從嘶吼高地之下衝殺上來,他們身背箭羽,手持弓弩。分成了四個橫向隊伍向前移動,每兩排前進時,另外的兩排就駐足向高地射擊,之後交替移動,確保弓弩射擊的連續性和陣型的移動性。


    這可是訓練有素的戰鬥部隊,且具備了綠焰氏族邪火秘術、裂斑氏族黑甲及反曲弓、暗鋼氏族連發弩機的多項特征的部隊。


    難不成這些氏族暗地裏已經結成了針對赤睛氏族的聯盟?這可是對赤睛氏族承受不起的巨大打擊。


    可即便如此,這隻特殊的部隊如何知道並且提前埋伏在這嘶吼高地之中?提前知曉此番路線的人僅僅隻在高層會議的幾人之中。


    巴格拉奧已經可以斷定在赤睛氏族內部出現了更加不得饒恕的叛徒。如果說巴塔隻是違背和背叛了巴格拉奧不願與裂斑氏族宣戰的意圖,那此時走漏路線消息的,就是一個要徹徹底底屠戮赤睛氏族的真正叛徒!而這叛徒之人,已經被他鎖定在一個非常小的範圍之內。


    為達目的、掩人耳目居然能夠付出如此之大的代價,赤睛氏族之中,能夠做到如此之絕的,真沒有幾人。


    就在這一瞬間的思考下,巴格拉奧甚至懷疑,河汘地在此時甚至可能已經失守,也隻有這條理由才能解釋這些埋伏者為何能夠出現在嘶吼高地。即便如此,叛徒竟然能讓河汘地失守的如此迅速?巴塔和古亞駐紮在河汘地的隊伍現今又在哪裏呢?


    他抬頭粗略清點了黑甲武士和埋伏在高地廢墟中的敵人總數目,最多不過百餘人罷了。可因為襲擊來的猝不及防,加上山寒苔毒劑讓赤睛勇士短時間內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他們的四百人隊伍,已經傷亡過半。


    “砰!砰!”


    “虎威!”


    爆燃的聲與兩方的喊殺聲交織在一起,原本悼念和淨化儀式使用的火盆也被沾燃翻倒,火焰成片成片的擴散在嘶吼高地之上。甚至還有一些赤睛勇士在丟失狂野血脈之力後,居然失了智,他們驚唿著:“裂斑亡魂來複仇了!”


    可他們還沒有喊出兩句,一道寒光連續揮閃,這幾個失了智的赤睛懦夫還沒有反應過來怎麽一迴事,腦袋就已經咕嚕落地。赤紅的鮮血飛濺,如同死亡之花。


    巴格拉奧看清了斬殺這幾個失智懦夫的赤睛勇士,是敖韃的守衛隊百夫長肋佤。他用碩大的寬刃戰斧支撐著自己的身體,氣喘籲籲。很明顯,他為了能夠斬殺這幾個有損己方士氣的失智懦夫,花費了極大的氣力去對抗山寒苔的寒力。


    “懦夫們!赤睛肋佤在這裏!肋佤不介意在這裏再屠戮一遍!”肋佤震天怒吼道,如同一劑良方,居然震懾住了全部的黑甲武士那麽一瞬間,但也隨即招來無數箭矢射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肋佤揮動戰斧格擋開數支箭矢,但數目實在太多,他隻好就地閃避,連跳幾步躲在一處營地廢墟的木板後麵,那木板即刻之間就被紮滿了箭矢。


    此時的巴格拉奧能夠感覺到乏力之感已經有所緩解,但他嚐試激活狂野血脈之力時,依舊被山寒苔的毒劑的力量徹底阻絕。他們現在隻是一個赤膊上陣的普通勇士。


    他慶幸自己還帶著佩刀,失去了利爪和尖牙,這是他手頭唯一的武器。


    身邊的其他赤睛勇士也慢慢恢複了力量,在肋佤鼓舞的帶動下開始組織起反擊。但他們也都無法激活狂野血脈之力。失去了這股力量後,赤睛的勇士還能稱作赤睛勇士嗎?


    巴格拉奧和敖韃所在點將台,還尚未有敵人衝上來,但在這麽顯眼的高處,怕是黑甲弓手一眼就能斷定他與敖韃的身份,那可將招來成片成片的飛弓射弩。


    他伏地平移,快速移動到了敖韃身邊。敖韃也剛剛從山寒苔毒劑中恢複了些許力量,他的臉上居然寫滿了疑惑:“敖韃不明白這是中了什麽毒,限製了狂野血脈之力。但讓敖韃想到了玫韃拉奧是怎麽遇難的。”


    “是啊,那些小伎倆早就被丙格拉奧徹底滅絕於世了。”巴格拉奧點了點頭,“所以,一定是赤睛有了叛徒。”


    “先活過這一天再迴巢原地慢慢梳理吧。”敖韃麵露狡黠。


    “有人可能活不過今晚了。”巴格拉奧又搖了搖頭,意味深長道。


    敖韃咂摸咂摸嘴,長歎一口氣道:“願先祖與烈火之神保佑,敖韃可要去殺光他們了。”


    敖韃抽出後背的長刀,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他揮手招唿自己的守衛隊,肋佤已經再次從烈火之中集結了十多名恢複了行動能力的守衛。他們雖然未能夠激活狂野形態,但每個人已經抽出了兵刃,列成方陣,向黑甲武士的弓陣衝鋒而去。


    沒有狂野形態的加持,不過是赤膊上陣的赤睛勇士完全抵擋不了黑甲武士的弓弩。嗖嗖幾箭,肋佤身邊就已然倒下了三四名勇士。肋佤扶住一名中箭傷者,發現箭羽早已穿透他的咽喉,鮮血如同泉湧,流淌不止。


    他毫不猶豫的將這名將死的勇士擋在自己身前,用來抵禦其他的箭矢。他大步猛衝,頃刻間便落在了黑甲武士們的陣中。肋佤單手將掩護他到氣絕的勇士屍體,猛地砸向黑甲武士們,另一隻手揮起他的寬刃斧一掄,數名黑甲武士便已經被他攔腰斬斷。


    弓陣被肋佤衝出了這一道缺口,同時也為其餘的赤睛勇士爭取了反擊的時間,更多從毒劑中緩解的赤睛勇士,結陣衝鋒,與黑甲武士戰成了一團。這一衝鋒對於赤睛勇士來說太重要了,立刻減緩了弓陣的射擊頻次,遠程狙擊戰已變成了近身的肉搏戰。


    黑甲武士的陣中一人突然高吼道,“擒拉奧!炸馬車!”


    “敖韃去保護周自行!”敖韃起身衝下點將台,揮動長刀格擋空中飛舞的箭矢。眼見就奔著厄卦、厄丹守衛的馬車而去。


    巴格拉奧翻身躍起,緊隨其後。


    厄卦、厄丹已經被黑甲武士團團圍住,厄卦的左臂上還中了一箭。可這也絲毫未影響他的戰鬥力,他折斷箭矢,連續的揮刀斬擊,讓這幾個黑甲武士一時半會都不能接近馬車。


    但包圍的武士越來越密集,已經不是他倆能夠對付。厄丹猛抽馬匹,駕著車便要衝出黑甲武士的包圍。卻見兩名黑甲武士側身躲過,抽刀便斬斷了馬蹄。


    失去重心的馬匹瞬間倒地,連帶著馬車一同翻倒,重重的砸在地上。黑甲武士一擁而上眼看就要圍殲厄卦與厄丹二人。


    厄丹護著左臂中箭的厄卦,苦苦支撐,自己的身上卻早已被黑甲武士砍中了數刀。雖然沒有致命傷,但刀口處鮮肉外翻,依然鮮血直流。


    幸得就近七八個赤睛勇士跟上,衝散了黑甲武士的包圍,兵刃的撞擊聲“嚓啷”作響。而敖韃,在衝下點將台後,被一個黑甲武士攔腰撞倒,兩人都丟失了武器,竟然赤手空拳打作一團。


    巴格拉奧根本就無暇顧及敖韃的去向,因為又再一次衝來了十數名黑甲武士將他阻攔在點將台的階梯上。


    失去狂野血脈之力的巴格拉奧此時不可能同時與十數名黑甲武士相搏。好在台階路窄,最多也隻用同時麵對兩三名敵人。他俯身蓄力,佯攻突圍,待黑甲武士嚴陣以待之時,腳下蹬勁反身向點將台上奔去。


    黑甲武士們迎頭追擊,可剛行兩步,巴格拉奧猛然迴頭橫砍一刀。兩名衝在最前的黑甲武士來不及反應,連著胸甲與前胸,被斬了個大開口。巴格拉奧順勢飛起一腳猛踹人堆,這十數名追擊者已經在階梯上亂作一團,還有幾人摔滾了下去。


    巴格拉奧隻聽耳邊風聲嘯叫,下意識的感覺到有箭矢飛來,側身躍起跳下了台階躲避。果然,數支鋒利的箭矢隨即而到,竟然有一支沒入了石階之中。


    縱身躍下台階的巴格拉奧,麵對的是傾斜度巨大的斜坡,他失去重心滾落下去。翻滾間,他為了避免佩刀誤傷自己,隻能將刀在頭頂上高高舉起。


    斜坡的盡頭已經是高地的邊緣,如果巴格拉奧再不控製滾落的身體,他將從高地的崖邊跌落穀底。


    巴格拉奧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抓緊佩刀猛插地麵,滑行了一小段距離後終於控製住了慣性。也就在此刻,不知道哪一個黑衣武士居然精準的投擲出一枚驚火雷蹦落在巴格拉奧不遠的麵前,還未待巴格拉奧看清,爆聲震起,火光掩埋了他全部的視線,更有一股強勁的熱浪推動著巴格拉奧向高地之外飛去,連紮進土地的佩刀也無法抓穩。


    巴格拉奧墜落穀底而去,而在落下的短時間裏,他的腦海中還在快速的思考著:當敖韃打開空無一人的馬車木箱,會是什麽樣的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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