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格拉奧與讚匝離開四天後,終於返迴了巢原地。隻有他和讚匝倆人,以及一輛載著一個巨大木箱的馬車。


    木箱上蓋著一層油布,側麵開了幾個孔。但孔內幽暗,誰也看不清裏麵到底裝著什麽。


    他們將馬車安置到利爪赤睛宮內,隨即傳喚眾人召開高層會議。可直到會議開始前,古亞和哈嚓都還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石凳座位麵前上。


    “古亞和哈嚓呢?”巴格拉奧詢問道。


    “古亞早在上次會議結束後去集結巫眾,組成了智巫會戰團。南岔河上的河汘地現在不僅有敖韃的左爪尉軍,那裏也是智巫會戰團的駐軍之地了。這是不是暗眼智巫長的指令,就不知道了。”敖韃漫不經心,卻又透露著一絲得意,“巴格拉奧不在的這幾天裏,巴塔和敖韃安排平草絕大多數精銳部隊與智巫會戰團一起,做好了與裂斑氏族開戰的準備。”


    “做好開戰的準備?”巴格拉奧眉頭緊鎖,他記得上一次散會前,自己可不是這麽安排的。


    “防範於未然,即便巴格拉奧不想戰,本卡拉和他的兒子倒是不一定這麽想。”敖韃解釋道。


    “赤睛的勇士們都在等待巴格拉奧的決斷。”巴塔攥緊雙拳,搭在自己的腿上。


    讚匝看出了巴塔內心的憤怒尚存,輕撫他的肩膀,緩緩的說,“巴格拉奧帶來了平息此次爭端的方案,他將重新團結全部虎邦氏族,全力抵禦北方的威脅。”


    此時,哈嚓急匆匆的走進了議事廳裏,手中拿著一份文件:“這裏有個急文,可能巴格拉奧需要先看……”


    “一會再說吧,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商量。”巴格拉奧打斷了哈嚓,示意他趕緊就坐,“所有人都在質疑,巴格拉奧對移山計劃的製止,以及對裂斑氏族南遷的措施。但北方的威脅,遠遠不止是石怪。石怪強大,裂斑氏族精湛的弓術卻也足以與它們抗衡,赤睛的勇士經過訓練,也一樣可以與之匹敵。但這都需要時間。諸位再想一想,守衛之山北方,是否還有超越石怪的力量呢?”


    “智人,先祖與他們戰鬥了很多很多年,直到守衛之山將南境與北陸分隔開。敖韃聽暗眼智巫長說過這故事。”敖韃說道,“但他們越不過守衛之山,山的那頭也有石怪守衛。”


    “敖韃真以為自己了解一切嗎?”巴格拉奧眯著眼問道。


    巴塔聽完一怔,幾乎要明白巴格拉奧接下來要說些什麽。


    巴格拉奧接著說道:“三年前為調查戈格拉奧死因進山,赤睛失去了多名勇士。巴塔、崩伽和巴格拉奧差一點就在守衛之山喪命。但有一個人,幾乎在彈指間,就擊敗了那兩個石怪。”


    接著他將三年前與周自行的相遇、他使用禪意拳殺死石怪的過程、這三年來的交流,清清楚楚的描述給了在座的每一位。


    哈嚓張大了嘴巴,不敢相信智人居然有如此之大的力量。敖韃也陷入了沉思,在他聽過暗眼智巫長和巫賢們流傳的故事中,智人比虎人瘦弱,更別說和赤睛氏族強大的狂野血脈之力比較了,但他從沒有想過,智人禪意拳竟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巴格拉奧要在所有氏族的麵前,展示禪意拳。虎邦在變的更團結、更強大之前,是難以擊敗北陸智人擁有的這股力量。”


    “這就是平息爭端的方案?展示北陸智人的強大逼迫虎邦進一步團結?”巴塔詫異的望著巴格拉奧。而巴格拉奧堅定不移的看著巴塔並點頭示意。


    “裂斑氏族看不清北方的局勢,才會盲目的啟動移山計劃。”讚匝補充道,“可讚匝和諸位一樣,在了解到禪意拳的存在後,就立即改變了看法。當下,如何提升虎邦的實力、如何做好與北陸智人一戰的準備,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不不不!”敖韃連連搖頭,道:“這不是個明智的選擇,巴格拉奧。勇者不會被禪意拳的存在嚇唬住,智者會以為這隻是一個把戲,隻有愚者和弱者才會忌憚。敖韃無意冒犯巴格拉奧,但這真的不是個好主意。”


    “虎邦遠遠沒有做好迎戰北陸的準備。穩定當下的局勢,是最好的選擇。”巴格拉奧道。


    “可巴特的死亡必須要由裂斑氏族負責!”巴塔說道,“如果裂斑氏族給不出合理的交代,血債就必須血償。敖韃說的對,巴格拉奧公開周自行以及禪意拳,能激起一部分人對北方威脅的忌憚。但是虎邦的威嚴,從不依靠忌憚與恐懼。虎邦是有血性的,而赤睛氏族就是虎邦最最血性的代表,決不能為了一時的和平,而泯滅了氏族的初心。”


    巴格拉奧和讚匝又望向了哈嚓,等待著他的表態。哈嚓在聽聞禪意拳後,情緒激動,挑了挑胡須,下意識的揮動了一下手臂,險些揮在了讚匝的臉上。在他手裏還拿著那份巴格拉奧尚未來及閱示的急文,讚匝順勢接過急文閱讀起來。


    “哈嚓不太確定其他氏族是否會被禪意拳震懾,但在赤睛氏族掌握這拳法之前,可不能讓其他氏族學會了,否則。”哈嚓聳了聳鼻子道:“赤睛將不再立於不敗之地。”


    “哈嚓用不著這麽激動。禪意拳沒那麽簡單,巴格拉奧帶著巴塔和巴特跟隨周自行學了三年了,依然沒有學會。”巴塔說道,“其他氏族根本不會被震懾到,巴格拉奧這麽做隻會讓周自行招來殺身之禍。”


    “那倒是。”敖韃咧嘴一笑,問道:“雖然與周自行尚未謀麵,但真的很想親眼見識下。他現在人在哪裏?”


    巴格拉奧突然一字一句的強調道,“他,現在,很安全。”


    敖韃撇了撇嘴,又點點頭,不再敢問些什麽。他明白巴格拉奧帶迴的馬車裏就是他想見的人。


    “哈嚓說的兩件事情都沒錯。一個是不能讓別的氏族搶在赤睛氏族之前學會禪意拳,另一個……”讚匝突然起身,將急文遞到巴格拉奧麵前,說道:“巴格拉奧確實要先看下這個。”


    “哦?”巴格拉奧接過急文,才剛剛掃視兩眼,麵部就變的極為扭曲。他又仔細閱讀了一遍後,狠狠的將急文丟在了地上,吼道:“裂斑氏族已經正式向赤睛宣戰,有人冒名發送了巴格拉奧的信!”


    巴塔沉默不語,拾起地上的急文,看了兩眼,起身說道:“巴塔為巴格拉奧做了正確的事情。”


    這封急文是本卡拉答複巴格拉奧的,至少他們以為答複的是巴格拉奧。他們大罵巴格拉奧無信無義又無情,裂斑氏族不會再繼續執行遷徙令,從今日起,也不再聽令與赤睛氏族。他們要向赤睛氏族宣戰,而之前派駐在北戍嶺、東衝嶺和北方戍衛防線的赤睛勇士,絕大多數已被本卡拉囚禁,也有少量意圖反抗的,被就地處決。


    “是巴塔發出去的?愚蠢!巴塔從來不幹這麽愚蠢的事情!為什麽?”巴格拉奧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在巴格拉奧眼裏,所有人都是愚蠢嗎?”巴塔反問道。


    “巴塔,想要做什麽?”巴格拉奧麵頰上因暴怒而聳起了一道道的青筋。


    哈嚓察覺了兩人之間的火花,想要起身勸解,卻被敖韃按住。敖韃伸出食指放在嘴巴前輕輕吹噓,示意哈嚓不要介入。他又扭頭看了看老利爪尉的反應,讚匝緊鎖眉頭,疑惑的看著巴塔。


    “本卡拉和裂斑氏族已經向赤睛氏族亮出了他們最強有力的迴擊,巴格拉奧在這種時候怎麽能夠選擇退縮?”巴塔迴答道。


    “這不是退縮,虎邦的發展需要維護平靜的環境!”


    “維護平靜的前提是赤睛的權力沒有受到挑戰。但現在,裂斑已經騎到了巴格拉奧的頭上來了。巴塔不能忍受他們對待巴特的暴行!”


    “巴格拉奧對巴塔很失望。巴塔都不能明白巴格拉奧在想些什麽了嗎?”巴格拉奧巨大的身軀竟然在微微顫抖。


    “巴格拉奧在頒布遷徙令的時候,可曾和巴塔商量?巴格拉奧又可知道巴塔在想些什麽?”


    “……”


    “如果不是交接遷徙令,巴特就不會陷入在這樣的險境之中。遷徙令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巴塔一邊說一邊又向巴格拉奧邁進了一步。


    “巴塔知道北方的真正威脅是什麽,遷徙令是避免裂斑繼續執行移山計劃的唯一方法!巴特是赤睛也是虎邦的一員,巴特有義務為了虎邦的安寧做出奉獻。這場謀殺一定有人在幕後操縱。”


    敖韃的眼角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不安,但所有人的焦點都在巴格拉奧和巴塔身上,無人顧及他。


    “是啊,幕後的兇手就是本卡拉和他的兒子,血債要血償還。巴格拉奧還不懂這個道理嗎?”


    “道理並不是這樣,虎邦用血償的的輪迴,永遠不能走向真正的強大!”


    “兄弟的性命都保護不了,還談什麽強大?戈格拉奧之子,不該這麽懦弱!”


    “懦弱?”巴格拉奧也上前一步,青筋在他的額頭上更加的扭曲,脖頸上的石串因為碰撞,反複發出忽閃忽閃的光亮。他盯著巴塔的雙眼,說道,“戰爭一旦啟動,就難以停止。巴塔要搭上的是兩個氏族的性命!”


    讚匝突然意識到再不介入,兩個人可能就要將語言的衝突進一步升級,趕緊上前想要拉住巴格拉奧。可在這之前,巴塔卻徹底激怒了巴格拉奧,他全然不顧巴格拉奧的憤怒,暴躁的大聲喝道:“那又如何!巴塔哪怕粉身碎骨,也要讓本卡拉和魯卡付出應有的代價!”


    巴格拉奧的憤怒也終於達到頂峰,他揮起拳頭,狠狠的砸向巴塔的麵頰。巴塔當即被砸翻在地。


    巴格拉奧眼簾低垂,俯視著地上的巴塔,緩緩說道:“巴塔在選擇背叛巴格拉奧。”


    巴塔緩了半天,才慢慢的從地上撐起了上半身。而他的嘴角早已鮮血直流。他啐了一口在地上,輕聲道:“是巴格拉奧在選擇背叛赤睛。”


    說罷,他迅速從地上爬起,匆匆離開了議事廳。


    讚匝見巴格拉奧絲毫沒有上前阻攔的意思,疑惑的問道:“巴格拉奧,這……”


    “不要多說了,計劃照舊。”巴格拉奧平靜的說道,“敖韃、哈嚓,同時做好戰鬥的準備。”


    “是!”二人齊聲迴答。


    敖韃的嘴角卻浮起了不易察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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