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祖之息附近的一處山腳下的平坦草地,恰好被環形山崖包圍在凹陷中。若不在環形山勢入口處仔細甄別,很難看出這環山中還有這麽一片隱秘的寶地。


    草地的中央,一攤昨夜就已經熄滅的營火堆旁,堆放著尚未吃完的幾張烤餅。巴格拉奧和他的兩個兄弟盤腿而坐,崩伽陪著北陸穿牆而來的智人周自行,用幾乎相同的姿勢坐在他們三人的對麵。


    在巴塔前往先祖之息傳喚巴特的時候,巴格拉奧就將崩伽和周自行帶到了這個地方。這裏是他們兄弟三人曾經一起發現的,他們自己為這裏起名為桃源地。若不是兄弟三人需要常年追隨戈格拉奧身邊,早就想搬來這裏過上出世的生活。現在,恰好可以把周自行安置在這裏。


    “巴格拉奧再次向周自行的出手相救表示感謝。周自行的恩澤,巴格拉奧和兄弟們永遠不會忘記。”巴格拉奧開啟了這場南境虎人與北陸智人的正式對話,“巴特是巴格拉奧最小的弟弟,他從先祖之息趕來。希望能與周自行有更多更深入的交流。”


    “我真是幸運,你們知道嗎?剛剛從殞帝牆裏麵鑽出來,就能遇見南境的最高領導者。”周自行非常的高興,“能夠與諸位交流,是我期待已久的夢想了。”


    “周自行所說的殞帝牆,就是守衛之山吧。山中石怪已經讓赤睛氏族失去太多的勇士了。周自行竟然能夠安然度過?”巴特沒有見識過周自行的拳法,但僅憑路途上巴塔的介紹,就讓他驚詫不已了。驚詫的程度更甚於他知道穆達、崩巴等一幹勇士都死於石怪之手的消息。


    “遠遠沒有諸位想的那麽簡單。你們所說的守衛之山和我們稱的殞帝牆,都是厚土之神所賜。遠古之戰不是杜撰的傳說,虎人和智人因這堵牆而隔絕。我用了大概十天,也可能更多的時間穿過了石腸之路,才抵達了南境。”


    “那是一條什麽路?”巴塔眯著眼睛問道。


    “這山是大地守護者用自己的身軀變幻而成的,它的‘腸道’所形成的一條隧洞,便是石腸之路。”周自行用手比劃著一條冗長的道路,“僅僅為了找到這條路,不僅是我,是從我的父親那一輩開始,就在研究了。”


    “那通過石腸之路,虎邦的勇士也能夠抵達北陸?或者北陸的智人來到南境?”巴格拉奧警覺的問道。


    “不不不,真若是那樣,兩族間就不會數千年都不再見麵了。”周自行立刻否定了巴格拉奧的提問,“石腸之路狹窄難行,無法在短時間內通過大批量的人員。你們要知道,在洞穴裏是沒有光的,我們沒法摸著黑走完石腸之路的全程。”


    “多點些火把就能照亮,烈火之神可以引導我們穿過石腸之路。”巴塔聳動鼻尖,皺了皺眉說道。


    “火把越多,可能在洞穴裏死的更快。”巴特搖搖頭,他很清楚烈火之神與厚土之神間的關係,“烈火之神庇護,在大地守護者的石腸中,應該起不了效果。”


    “你確實說對了。”周自行撕了一塊烤餅丟進口中咀嚼著,“洞穴裏的通風很差,火把點的越多,越讓你無法唿吸。更何況把你們的神明帶進厚土之神的體內,會驚動更多的大地行者,也就是石怪。它們對企圖穿越石牆的人有多麽不友好,你們也是見識到了的。”


    “那周自行如何在黑暗中看清道路的?”巴格拉奧請教道。


    “我有這個。”他說著,從自己的包裹中取出幾個小布袋,小心的解開包口的袋子,輕輕取出了兩個雞蛋大小的石頭,“這石頭是我父親在北陸的海州弄到遺留給我的,我叫他們暖石。輕輕相互撞擊,就會發出光亮。光亮持續一段時間後就會消失,暖石也會變成普通的石頭。”他比劃了一下,但並沒有真正的碰撞,“我不確定南境是否有這個東西,帶的不多。還指望未來靠著它們返迴北陸去。所以,沒法給諸位演示了。”


    他謹慎的把暖石放迴包中,巴特看的非常仔細,雙眼如同暖石般發出光亮,他發現周自行為了避免暖石相互之間碰撞導致光亮的浪費,用了不同的布袋分別保存的。他轉頭看著巴格拉奧說道:“這和拉奧之鏈上的石頭不是一樣的嗎?”


    巴格拉奧撫摸了一下掛在脖子上的石串項鏈,將兩顆最大的石頭輕輕相互碰撞了一下,透亮的石麵上立刻發出淡黃色的光亮,雖不耀眼,但讓人看到之後可以感覺到極其的溫暖。


    “太神奇了,南境也有這樣的東西?”周自行探過腦袋仔細觀察,“不過我們北陸暖石的顏色都是藍色的,比這個會更加明亮些。好像又不太一樣。”


    巴格拉奧又輕輕撞擊了拉奧之石,光亮立刻消失了,“拉奧之石在南境僅有這兩顆了。通過碰撞倒是能夠反複的發出光亮,它是虎邦拉奧傳世的憑證,光芒永遠不會用盡。”


    “即使在北陸,暖石也是極其稀有的東西。暖石一旦開始發亮,即使再次碰撞,也無法熄滅。它會持續發亮到能量的耗盡。這兩樣東西的關係值得好好研究一下。他們一定有著相同的出處。”周自行點點頭,“想要穿越石腸之路,缺他不可。”


    “目的。”巴格拉奧岔開話題,突然嚴肅審慎的發問道,“周自行籌備了那麽多年,穿過石腸之路而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巴格拉奧的問話,仿佛就是為了打斷周自行的思考,但周自行沒有絲毫的猶豫:“大地守護者化身巨牆隔絕種族、阻止戰爭是既定的事實。五行眾神可能依然還在纏鬥,烈火與荒木也許永遠都是對手。智人與虎人共生在厚土大陸打了很多年,又被隔絕了很多很多年。一定可以找到和諧共存的方式。遠古守護者用巨牆隔絕南北,但這僅僅是迴避問題卻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我相信,如果讓更多人了解南境與北陸的事跡、情況,終有一天能夠打破這巨牆,南北貫通,不再受阻。”


    周自行一席話後,巴格拉奧等人都沉默了。他們在細細的消化周自行的觀點。南北融通,這是多麽宏大的設想。戈格拉奧剛剛去世,各氏族都在觀望著巴格拉奧的全部舉動,稍有不慎,南境就將深陷火海。連南境五大氏族間都沒法做到長年的、穩定的關係維護,沒過幾年就會因為糧食、資源的匱乏而發生氏族間的戰爭,虎邦又有什麽自信能與北陸的另一個種族好好相處呢?


    “南境也不乏想要了解北陸的人。巴格拉奧確實可以通過周自行學習很多很多。”巴特年紀雖小,看待問題的理解力向來不亞於他的兩個兄長。他略作思考就已經給出巴格拉奧建議了,“巴格拉奧的躊躇,應該不是在這一點上吧?”


    巴特一語道破巴格拉奧的所想,他當然相信,與周自行的深度交流能夠獲取到非常多關於北陸智人的知識與情報。真正需要擔憂的,是來自北陸未知種族的威脅。山牆難越,並不代表無法越過。周自行已經證明了這一點。如果更多周自行這樣的北陸智人來到南境,那將比氏族戰爭帶來的威脅要大的多。


    “南北融通也將會是巴格拉奧的追求。但並不在現在。”巴格拉奧瞥了一眼巴特,然後緊緊盯住周自行的雙眼,“周自行終究不可能被南境虎邦在短時間內接受。時間還有很多,巴格拉奧需要與周自行更多更深入的交流。巴格拉奧未來也想要知道北陸的曆史、城市、糧產等等等等,就像周自行想要了解南境的迫切的心情一樣,毫無差別。當然巴格拉奧一定會與周自行做到知識和信息的分享。可也請周自行理解,巴格拉奧暫時不能讓周自行離開桃源地。至少在所有人確認虎邦能夠接受周自行之前,絕對不能離開。巴格拉奧需要保證周自行的安全。崩伽會在此全權照顧周自行的全部生活起居。”


    周自行好像難以接受要“囚禁”在這隱秘山穀裏的事實,麵露愕然,但很快也就恢複過來:“既然我是遠到貴鄉,那我就悉聽尊便了。我能夠理解你們的顧慮。”他撅起嘴微微點頭,“我也會用時間向你們證明,周自行和北陸人,是可以值得相信的。”


    “巴塔期待看到這一天。”巴塔轉頭看了一眼崩伽,“這將是一項漫長的活。”


    崩伽點頭表示認可,剛想要張嘴說些什麽,卻被巴格拉奧打斷了,他從地上站起身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所有人都在先祖之息等著巴格拉奧對崩巴審判的結果。巴格拉奧要盡快迴去還崩巴一個清白。崩伽和巴塔請留在這裏保護周自行。巴特要協助巴格拉奧盡快在桃源地建立起他們生活必須的房屋。”


    “迴到先祖之息的營地後,巴特立即就會去辦。”巴特與眾人也都跟著起身。


    安頓完畢,巴格拉奧帶著巴特離開了桃源地。正如他所說,藏匿一個智人在南境,確實還有非常多的事情需要去辦。


    直到離開了桃源地,巴特才敢向巴格拉奧詢問道:“巴格拉奧真的信任這個智人嗎?”


    巴格拉奧輕輕搖頭,疲憊的說道:“看清人心比戰勝石怪可能更難。周自行是否對南境有惡意,現在無從判斷。但巴格拉奧要帶領虎邦做好一切的準備。”


    “巴特也是這麽想的。”巴特撓了撓耳朵上的金屬耳釘,“守衛之山必須被監視起來,可這依靠赤睛的力量沒有辦法做到。要聯合各個氏族的力量,把整個虎邦都調動起來。”


    “巴特說的對,需要有一條堅固的防線,守住北方。”巴格拉奧點頭認可,“不過還是得先解決眼前的事情。先容巴格拉奧為崩巴正名,各氏族需要盡快的安撫。在北方威脅來臨之前,虎邦不能再有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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