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見大地行者左臂已廢,隻能依靠右臂支撐,緩慢的爬起,連忙扶著禧虎一路狂奔,沿著來路向山上跑去。已不知跑了多久,見山坡上有一個不大的岩洞,趕緊躲了進去。


    這是一個隻有兩丈見方死穴,沒有別的通道。洞入口僅有半人多的身高大小,大地行者龐大的身軀是無法進入的。


    禧勇、禧兌因為緊張與害怕,再加上疾奔,此時已氣喘籲籲,稍作調整後才騰出功夫觀察禧虎的情況。


    禧虎的雙手時而繃緊呈利爪狀,時而又軟弱無力,身上的肌肉也斷斷續續的抽搐著。背脊上的刀口沒有想象中的深,血已止住不再外流。就好像在這短短的時間裏,傷口快速自行愈合了一部分。


    他的神誌已有些模糊不清,雙眼微合,但時不時會突然痛苦的睜開又再次閉上。睜眼間隙,可以看見他的瞳孔時而烏黑又時而血紅。汗液順著他臉頰上的淡黃色絨毛流淌下來,皮膚上的黑色虎斑也似乎變得暗淡。


    “阿虎師兄這是怎麽了,就像中毒了一樣。”


    “是大地行者手臂石刃上的山寒苔。這種苔蘚隻在陰息之地這樣常年陰翳的地方生長,至陰至寒。它通過傷口融入了阿虎的血液裏了。”禧勇說道,翠雨山中各類草藥、植物,他再熟悉不過。


    “這……他會死的!”禧兌驚道。


    禧勇甩起手臂狠狠的抽了自己兩個嘴巴,臉頰被打的通紅。“我就不該堅持這個該死的冒險!”


    兩人沉默無言,靜坐岩洞之中。禧虎仍然在異變的形態與常人的形態間緩慢的變化著。這種持續的變化幾近要將他的身體撕裂。未知的狂野力量帶來的痛苦遠遠超越了背脊上的刀傷。


    “你的禪意拳居然能打出拳氣了?什麽時候練成的?”禧勇冷靜下來,突然問道。


    “之前都不會,我想沒辦法了,隻能試試。突然就……就打出來了。”


    在南清寺裏的無數次的練習中,禧字輩的僧徒們從來沒有人能夠掌握禪意拳的拳氣打法。即使是修行多年的師叔師伯們,也並非人人皆會禪意拳的運氣之道。


    “要不你再試試?”


    禧兌雙腳紮馬,頭正肩平,胸平背圓,順勢而起,開合有序,將全部氣力運至丹田,左手一揮,右拳已握於腰間。大喝一聲“呔!”右拳狠擊向前方三尺開外的岩壁。


    禧勇已經做好石塊崩飛的心理準備,正要大罵禧兌不動腦子,萬一打塌了岩洞。可沒成想,什麽都沒有發生。


    禧兌一臉無奈,再次把禪意拳施展了一遍,卻依然什麽都沒有發生。


    “還是不太熟練。”禧兌失望的坐在地上。


    “不,剛才還好有你在,不然阿虎和我們就都完了。”禧勇扶著禧兌肩膀,說,“大地行者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奔著阿虎去的。”


    “阿虎師兄和我們長的不一樣,他會不會是牆南邊過來的?”


    “他確實和我們不一樣,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麽了。”禧虎此時躺在地上,仍在不停的抽搐,但頻率比之前變低了,禧勇握著他的手,說,“我們要趕緊迴寺裏去,師父和師祖一定有辦法治愈他……”


    “你聽,是不是有人在喊我們?”禧兌伸手阻止禧勇繼續說話,兩人側耳仔細聆聽。


    隱約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唿喊他們三個人的名字,聽聲音似乎是師父善光和其他師叔。


    “一定是師父來找我們了。我們有救了!”禧兌興奮的握著禧勇的手,從地上跳起來。


    “不!”禧勇皺眉繼續聽著洞外的聲音,“我們兩迴下山,我都被幾道綠光迷惑,把我們帶到了錯誤的地方。這萬一是大地行者在引誘我們出洞呢?”


    說罷,禧勇又揉了揉雙眼,警覺的看了眼洞外的情況。此時已經接近傍晚,洞外的光線漸暗。沒有看到任何綠色的光源或者火焰。


    突然間,一支碩大的石臂從洞外伸來,禧兌從背後猛拉禧勇,二人後仰倒地,才躲過了這一抓。他們趕緊起身拖著躺在洞口附近的禧虎,向岩洞內部又靠了靠。


    “洞口小,它進不來。”禧兌說道。


    “這石怪居然躲在洞口的上麵。”禧勇罵道,“差點上當。”


    這大地行者見伸手抓不到他們,從岩洞上麵爬了下來,綠色的焰心在洞口處搖晃,異常的刺眼。


    “禧勇!禧兌!禧虎!”洞外又傳來唿喊的聲音,而且應該離這岩洞的位置不遠,越來越清晰。


    “是師父的聲音!”


    “師父提前出關了?”禧勇驚道,“剛才那聲音不是它在迷惑我們,師父真的來了!”


    “我們在這裏!我們在這洞裏!”禧兌高聲向洞外唿喊,希望能被前來尋找他們的善光大師聽見。


    大地行者扭動了幾下,似乎也明白了有其他人正在靠近,它向洞外又退了幾步,衝刺撞向岩洞外的石壁。


    “咣!”


    石頭間的撞擊發出巨大的聲響,岩洞內就像被棍棒猛擊的鐵盒,感覺到地麵仿佛都在搖晃。


    “咣!咣!”


    大地行者連續不停的發起衝撞,絲毫不在意自己身軀也在撞擊中被逐漸消磨崩裂。


    這個岩洞是幾塊巨岩堆砌而成的,表麵被日積月累的塵土、沙石、植被覆蓋,才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封閉結構。在大地行者幾次撞擊下,支撐岩洞的岩石已經發生了鬆動,眼看就要坍塌。


    禧兌再次擺出禪意拳,想攻擊洞外的大地行者,但接連幾拳都沒能成功打出拳氣。他越是著急,氣息也越是混亂,根本無法施展禪意拳的力量。


    禧勇眼見岩洞就要被大地行者撞塌,說道:“我去吸引它的注意,你背阿虎,我們衝出去。留在這裏遲早要被壓死。”他看準了大地行者撞擊的間隙,猛然發力衝出洞外,一邊奔跑一邊唿喊。


    大地行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停止了撞擊,扭身看向禧勇的方向。禧兌趁機背著禧虎跑出洞外。


    “師父!你們在哪兒啊?快來救我們!”禧兌邊跑邊喊。


    他倆的喊聲一出,原本耳畔唿喊他們三人名字的聲音先是停頓了一下,突然就變成了迴應:“我們在河邊!你們在哪?”


    禧兌和禧勇背著禧虎又向河岸方向跑去。眼看就快到河邊了,禧兌腳下一軟,連同背上的禧虎摔倒在地。


    大地行者因為身軀龐大,在樹林中的移動遠不及在河岸邊快速。它揮動著僅剩的右臂,撥開密林中的樹枝,一步步追了上來。


    摔倒的禧兌還被昏迷的禧虎壓在身下,動彈不得。可就在此時,一柄鑄鐵禪杖從樹林中揮出,剛好擊中大地行者的右臂,將手臂上薄而鋒利的石刃砸的粉碎。大地行者不為所動,反手一擊,錘向揮動禪杖之人。


    此人正是善源,平日雖然話多嘴碎,舞起這禪杖卻一點也不含糊。他高舉禪杖硬生生抗下了大地行者這一拳,但禪杖已經被壓的變了形。


    大地行者也因反作用力後撤了半步,它迅速調整重心,提腳踢向善源。


    善源來不及躲閃,豎舉禪杖想要格擋這巨石一腳,卻未想大地行者的腳力極猛,被踢翻在地。禪杖也被震飛到了一旁。


    樹叢中又躥出了三人,禧勇大喜:“師父!”


    為首的正是他們的師父善光,他身旁是正合大師八位善字輩弟子中最為強壯高大的善幽。另一位竟然是三個少年上山時,遇到的采藥農。


    善幽身型巨大,一身的肌肉強勁有力。他大喝一聲,雙腳彈地,騰空躍起,一記飛踢擊向大地行者的胸口。


    大地行者用右臂護住胸口的焰心,扭動上身用右肩迎擊善幽的飛踢。善幽這一腳如果是踢在常人身上,必定是五髒六腑俱裂,但大地行者堅硬磐石的身軀豈能是血肉之軀能直接擊垮的?善幽被這肩頭一頂,摔在一旁。


    “嗖!”一道拳氣飛出,善光的禪意拳正中大地行者肩膀,它的獨臂被生生擊斷,暫時失去了上肢的攻擊能力。


    采藥農和善源趁機把三個少年拉到善光身後。善光又是一擊拳氣,打中大地行者的左腿,整個河岸上都能聽見石塊摩擦的聲音,它也隨之倒地。


    善幽在剛才的角力中,並未受傷,快步上前抱住大地行者的的右腿,拚命的拖拽,直至河邊。


    他大吼一聲,竭盡全身之力將大地行者推進了河裏。失去雙臂的大地行者毫無反抗之力,扭動著墜入了河中。


    善幽並不確定河水是否能夠衝滅綠色的火焰,但大地行者已沉入河底暫時不再動彈。


    善光扶起了禧虎,仔細檢查了他的傷口。然後將自己的僧袍撕開成布條,緊緊的包紮好他的後背。


    禧勇跪在善光麵前,淚流滿麵,一個勁的哭喊著對不起。禧兌一言不發,也跪拜在旁邊。


    “正合師祖為你們三個的事,提前結束了閉關修禪。”善光將禧虎背在背上,起身道,“多虧了曹郎中來寺裏報信,否則還真不知道你們敢跑到這裏來。”


    “沒事就好。我隻是順手之勞。”采藥農曹旭伸手拉起禧勇,“見麵之後,我想起來你是裴家藥鋪大掌櫃家的少爺。看攔不住你們,所以趕緊就去了寺裏問詢。果然善光大師也在找尋你們。”


    “還好你們沒帶金令兒一起來,不然連她都一起遭罪了。”善源拾起了被砸彎的禪杖,“這觀尾橋怎麽能隨便闖,這麽多年我就沒聽說過誰能安安穩穩的過去,你們這是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啊!”


    “救人要緊,趕緊送他們迴寺裏吧。”善幽著急道。


    “善幽,點火把。”善光說道,“我們連夜趕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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