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大田一生下來。就是左腳畸形,從小他就能感覺到父母對他的不喜以及冷淡。


    他知道自己是個殘疾,父母不喜歡也是應該的,他隻能努力地不給他們添麻煩,然後還要盡量的幫著他們幹活,要顯得自己很有用,這樣也許他們就會喜歡了吧!


    偶爾出去,也是沒什麽小朋友跟他玩的,甚至他們還會嘲笑他是個獨角獸。


    無論是大人們投過來同情的目光,還是毫不避諱地當著他的麵,討論他那畸形的腳,都讓他想把腦袋埋在地裏。


    他真的不希望,所有的人都關注他的腳,他隻需要他們見到他,像見到正常人一樣,但那是不可能的。


    他無論走到哪裏,都會在別人異樣的目光中。


    長大一點張大田發現,即使自己表現的再能幹,父母也不喜歡他,因為他不是一個健全的孩子。


    後來二妹出生了,張大田那時是有點失落的。看著二妹完整的腳,他甚至有些嫉妒。


    可一個健康的孩子,他的父母仍然不喜歡,因為她是個女孩。甚至他媽因為生二妹傷了身體,對二妹隱隱有些埋怨。


    不過最起碼,他們對二妹比對他好,因為那是他們暫時僅有的,唯一一個健康的孩子。


    用他們的話說就是:萬一生不了,還得指望小花養老呢!


    是的,在他們看來,他張大田,根本不配給他們養老!


    他一個殘疾人能顧好自己,不讓他們養就不錯了!


    在上學之前,張大田的日子過得都是渾渾噩噩的,他每天都很自卑,一直是處在自我厭棄當中。


    直到上了學,由於他的腳,他不愛玩,也不愛動,一有時間就學習,於是他成績很好。


    他很開心,終於能找到一個比其他孩子強的地方。


    而且學校裏麵的老師很好,同學給他起外號欺負他,老師們都會製止並批評他們。


    久而久之,也就沒人欺負他了,當然也沒人和他玩,不過他也不在意就是了。


    那天,他作為課代表收齊作業,正要把作業送進辦公室,就站在門口,聽到老師們在辦公室裏的談話。


    “唉,小王你們班的張大田現在怎麽樣,那些壞孩子還欺負他嗎?”


    “沒有了,我製止了幾次,現在應該是不會了。就是那些孩子都冷落他,但我也不能命令人家孩子非要和誰玩啊!


    不過我現在已經讓他當課代表了,一是能讓他和同學多接觸接觸,二是當班幹部,應該也不會有人想去欺負他了。”


    年長的教師聽了,點點頭,覺得這個新來的小王還是很負責的。


    “唉!”他有點複雜地歎了口氣,“像張大田的腿,畸形地那麽厲害,當初他媽媽做孕期檢查的時候應該能看出來的。


    這把孩子生下來,也不知道對於他來說是不是件好事?”


    孩子既然已經在了,那還是要往好的地方想。


    小王老師就接道:“可能是他爸媽舍不得吧!唉,不說了隻希望他能好好學習,畢竟對於這的孩子來說,學習已經是最好的出路,更何況是他呢!”


    說完兩個老師又談論起了別的。


    張大田呆呆地站在門口,說不清楚心裏是什麽感覺。


    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懷孕的時候做檢查,是可以檢測出孩子正不正常的。


    原來父母可能知道是他是個殘疾,仍然把他生了下來。


    是因為舍不得嗎?


    可是他怎麽感覺不到呢?


    一時間張大田腦子裏亂糟糟的,他強打起精神把作業送了進去。然後今天整個一天他都魂不守舍,放學之後飛奔迴家。


    他隻想問問他爸媽,到底沒生他之前知不知道他是個殘疾?!


    卻沒想到張父聽了這話勃然大怒,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瞎問什麽,這是你小孩子該問的嗎?我倒要問問學校裏到底教了什麽玩意?怎麽還跟小孩說懷孕呢?!”


    張大田生怕連累老師,立馬抱住張父的腿,連聲認錯。


    “爸,我錯了我不該問,跟老師沒關係,我不是在學校裏聽到的!


    是五嬸讓她兒媳婦去做檢查,我隻是在旁邊走過才聽到的!”


    五嬸是村子裏有名的潑辣人。她兒媳婦也確實是懷孕了,張父聽了這話才停下腳步,他可不想去招惹五嬸那個戰鬥力爆表的女人。


    低頭看著跪地抱他大腿的兒子,他隻是覺得,這兒子不但身體不行,而且膝蓋還軟,果然指望不上!


    又撒氣似地給了他腦袋兩下子,這事才算過去,張大田也不敢再問。


    當晚臨睡前,張父就跟張母說了張大田今天問的問題。


    “這幫爛嘴的人,怎麽什麽都說!整的大田今天問我這個,他什麽意思啊?還敢質問老子啊!


    老子把他生出來,給他吃給他喝,怎麽的他還埋怨我呀!”


    張父的反應明顯過激,但張母對其中的緣由卻一清二楚。


    “唉,早知道不生大田好了,好處沒撈著,還落了個殘廢兒子!”


    張父也跟著抱怨道:


    “誰知道當初說的好好的拆遷占地,轉眼就沒影了呢!當年如果不是為了多一個人頭,咱們怎麽可能明知道大田的腳有毛病,還把他生出來呢?!”


    誰想要個殘疾兒子啊!


    原來張母懷孕的時候,正好趕上他們村規劃要拆遷。


    在這之前,距離他們不遠的村子,拆遷占地是有人頭費的。也就是說除了屬於他們的地之外,家裏人口多,分到的錢也多。


    於是當張母在醫院得知,懷的這個孩子腳部是有畸形的。夫妻兩個一商量,為了心中的貪念,便根本不顧醫生的建議,堅決要留下這個孩子。


    一切都是為了多分錢罷了。


    可沒想到所謂的規劃之後,拆遷遙遙無期,大田都上學了,拆遷的事還沒影呢!


    他們白要了一個殘疾孩子!


    夫妻兩個抱怨完,就直接倒頭睡了。


    誰也不知道在窗戶外麵,張大田天貼著牆根站著,淚流滿麵。


    他出來上廁所,鬼使神拆地跑到父母房間窗戶下麵聽牆角,卻知道了如此殘酷的真相。


    原來知道他是個殘疾,還非要把他生下來,不是因為舍不得,都是為了錢呀!


    錢沒拿到,他們看自己這個殘廢當然更不順眼了。


    張大田低頭看著自己畸形的腳,眼淚一滴一滴地砸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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