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的是,波爾德維特明白其心意,特意給了他三匹鐵甲戰馬,他可以輪流的騎行,讓另外兩匹略微的休息,否則,不眠不休的長途奔波,馬匹早就堅持不住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昨日的一番苦鬥,一天一夜沒空進食的杜哈明懷特,以及趕路疲憊,三者疊加再了一起,使得他有點精神恍惚,身體左搖右擺,隨時都可能摔到馬下。


    正在這時,突然,嘈雜的喊殺聲就從遠處傳來,他精神為之一振,快到了,真是奇跡,戰鬥竟還沒有結束。


    布雷斯帝國北邊營地外。


    由於霍爾伯爵不在,休斯頓福音子爵暫代其職,他從暗哨那裏得到了情報,返迴盧布林身邊,小聲稟報道:“陛下,後方有一人單騎向這裏靠近!需不需要我們攔住他。”


    盧布林國王看向天空,算算時間也快到中午,迴想起昨天,收到波爾德維特的來信,猜到了那人,八成就是杜哈明懷特公爵無疑,思索片刻,說道。


    “不用,下令停戰兩個小時,讓士兵們放開一條道路,讓他進入高布倫鎮。”


    他的意思,是同意波爾德維特的意見了。


    “可是陛下,對方就隻剩不到千人了,再等一會,最多十分鍾,我們就可以全部消滅對方。”休斯頓福音不解的問道。


    “既然杜哈明懷特提前到了,我們就成全他,如今世上,很少有這麽忠心耿耿的人了,去下令吧。”


    盧布林把懷裏的信件遞給他,信的內容,隻有自己一個人看了,他也是思考了一晚上,今天上午,準確的說,是一個小時前,他剛剛才下的決定。


    杜哈明懷特如果在沒攻下前,到了,自己就好意成全,但如果來晚了?不好意思,以血海深仇的關係,他恨不得把加索爾保羅,整個人切成八瓣!怎可能麽會讓對方痛快!


    於是,他心想把選擇交給命運,現在看來,天意是站在了對立麵。


    “不畏死亡,的確讓人心生敬佩。”


    看完波爾德維特的說明後,休斯頓福音子爵也有些理解,立刻把這道命令傳達了下去,鼓聲響起,頓時,喊殺聲也漸漸停止了。


    西邊的方向,士兵們讓出一條兩米寬,直通進高布倫鎮城的道路,十幾萬士兵都朝著西方望去,見烈日下,一人一馬的黑點,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


    為了節省體力,杜哈明懷特放棄了另外兩匹鐵甲戰馬,如今,整個人幾乎就是爬在了馬背上,他實在太疲勞了,而他身下的馬,口吐白沫也快到極限了,一人一馬隨時都有倒下的可能性。


    近了,更近了,對人為開出的通道,他有無數的疑惑,但連死都不懼怕的他,什麽都不在乎了,就憑孤身一人,體力無限接近為零,怎麽可能闖的過去十多萬大軍?


    不再多想的杜哈明懷特,稍微控製了一下馬的方向,朝著通道衝了進去。


    這條通道真的不算短,近一麵就有近四萬多布雷斯士兵,幾百米的距離,依照平時體力良好的鐵甲戰馬,全力衝刺的話隻需要半分鍾,但杜哈明懷特腳下這匹,整整花了三分鍾,最終到高布倫鎮城牆下,又花了近五分鍾。


    千辛萬苦下,杜哈明懷特他終於在城牆的缺口處,看見到了加索爾保羅國王,盡管對方一身的狼狽,他卻一眼就認出來的,瞬間滿臉淚痕,他發誓,這是人生中第一次哭泣,也是最後一次。


    “陛下!”


    一邊嘶啞的叫喊,一邊無力的想翻身下馬,可是長時間的騎行,導致腿部發麻,雙腿剛剛觸及地麵,又無力的向前摔到了地上,弄的灰頭土臉的爬起來,顫顫巍巍的來到了加索爾保羅麵前。


    而這邊,加索爾保羅也是同樣的,體力接近了極限,從昨天開始,為了守住這個缺口,他身先士卒廝殺防守至今,擊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敵人,麥克基德伯爵是第一個犧牲的,然後是艾默金伯爵,路易斯伯爵,以及剛剛犧牲的德烈伯爵。


    當他看到杜哈明懷特公爵靠近,伸出舌頭潤了潤嘴唇,雙手扶著缺口旁的牆壁,費力的站了起來


    這對君臣,就在這個大缺口見麵了,加索爾保羅內心有千言萬語,最後還是說出了這幹癟癟的話。


    “杜哈明,你不該來的…”


    “陛下可曾還記得,在當初你還是二王子的時候,我效忠的誓言?我怎麽能不來!”杜哈明懷特公爵開懷大笑,終於如願以償的他,實在太開懷了。


    加索爾保羅怎麽能忘記,那是十八年前,托貝思的城外的天氣,那一天格外的晴朗,兩人都還很年輕,二十五歲左右的模樣,英俊瀟灑,爭強好勝,英勇果敢,具有所有年輕人具備的品質,他們也都有,甚至包括沒有的天性,總之,就是一副不知道天有多高的模樣。


    兩人從小就是摯友,那時,杜哈明懷特連還是伯爵府的繼承人,在談起未來抱負的時候,杜哈明懷特就突然單膝下跪,向加索爾保羅開始了效忠的誓言。


    “我將用我手上的劍,殺死任何敢於挑釁侮辱國王的敵人,用我的血肉,擋住敵人射來的箭矢,終身跟隨左右,至死不渝!”


    加索爾保羅懷念的輕輕念出了,當初杜哈明懷特效忠的部分片段,印象很深,語言並不華麗,但是確實第一個相信自己,效忠自己的人。


    也是就從那時起,加索爾保羅在杜哈明懷特的鼓勵下,對原本無望的王位有了渴望。


    當時,形式對加索爾保羅可很不利,幾乎所有的人,都認可了西蒙保羅的地位,他的豪爽,他的氣度,認識的人都無不動容,斯克帝國繼承人,不可動搖的未來的國王。


    然而,人定勝天,以有心算無心,在一番陰謀詭計,威逼利誘,拉攏打壓的情況下,五年裏,加索爾保羅就偷偷的掌管了,帝國內大部分的軍權,並在十三年前成功篡位,從西蒙保羅手裏硬生生的奪得了王位。


    梟雄者,雄才大略,強橫而有野心的人,無疑這一君一臣,都具備了梟雄的資質,為登上至尊的寶座,他們的手段雖極其不光彩,也背上了弑父的罪名,但曆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贏了,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人們,總是執著於第一次,第一次戀愛,第一次上戰場,第一次殺人,第一次…太多的第一次,可是,卻想忘都難。


    “陛下的記性,還是那麽好,這就是此刻,我站在這裏的原因!”杜哈明懷特感歎不已。


    “同生共死,就讓死亡來終結我們這段友情,也不錯。”


    說完,加索爾保羅有點遲疑的半響,還是開口問道:“我妻子和孩子,還好嗎?”


    他承認,一開始有些賭氣的成分才去追求塞娜,哥哥的前女友,不惜耍了些小手段,甚至權勢威迫。但婚後,不得不證明,自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她卻是位好女人,即使,隻得到了人,加索爾保羅並沒能得到她的心。


    “陛下放心,王後和王子的後續事宜,一切都已安排妥當,我交給了最放心的人,他們應該已經進入布雷斯帝國境內了。我猜,敵人怎麽也不會想到,我會將他們安置到白銀城內。”


    杜哈明懷特公爵非常得意的笑了,讓‘白銀’家族來保護加索爾保羅的家人,這一手他認為幹的漂亮。


    白銀城大半的居民,都是從其他地方搬遷過來的,人員結構極其複雜,隻要你不違背波爾德維特定下的法律,那就會住的很安全,也不會外人敢去搜查過問,誰,還沒有個想隱藏的過去呢?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笑的出來!”


    加索爾保羅玩笑的指責了兩句,自己也笑出來了,自從當上國王後,隻有在杜哈明懷特的身邊,他才能肆無忌憚的笑。


    他為了這個王位,背負了太多的東西,良心也早就黑化了。可惜,斯克帝國還是在自己手上衰弱,馬上就覆滅了。


    午後的太陽,都溫暖不了他此刻的冰冷的心,好在看到杜哈明懷特,他終於有了那麽一點點的安慰,自己這一生也沒有太失敗,還是有一個至友!


    迴到五分鍾前,高布倫鎮外布雷斯帝國軍營。


    西蒙保羅帶著弗蘭克豪澤,還有一些親衛穿過了大軍,在得到召見後,來到了盧布林國王的帳篷裏,心情不好的他,冷聲問道。


    “盧布林國王,為什麽此時下令撤兵休整,我們都快成功了,我需要個合理的解釋。”


    “西蒙保羅殿下,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也想殺個痛快!我可以向你保證,今天,就是加索爾保羅的死期,我隻不過把這個時間,延後了兩個小時。”


    被指責,冒犯,盧布林國王也不生氣,和氣的解釋。


    並把信件遞給了西蒙保羅,他懶得逐個解釋,要找麻煩,你去找波爾德維特吧,這個黑鍋我不背。我隻是,做個順水人情…


    “隨你們的便,這個決定在我看來有些多餘,就再讓他多活兩個小時,不過等會,加索爾保羅必須我親自動手!”西蒙保羅看過後,轉身離開前說道。


    “當然,既然是我私自下的命令,為了表示我個人的歉意,就把他的首級讓給你。”盧布林聳肩說道。


    主要的原因,盧布林他心裏沒說出來,他對這對親兄弟的廝殺對決,也很感興趣。


    得到了盧布林的應允,西蒙保羅點了點頭,就帶著人離開了。


    下午兩點的時候,戰鬥繼續打響了。


    千人對十六萬人,這場差距懸殊的戰鬥,數不清的箭矢在開始五分鍾內,降臨遍斯克士兵的位置,都用不到三輪,戰爭就已經接近尾聲,存活下的人寥寥無幾,身上各中了數箭的杜哈明懷特,還有帶傷的加索爾保羅,就在其中。


    兩個背靠著背,被十多萬大軍團團圍住,坐以待斃不是加索爾保羅和杜哈明懷特的風格,一邊戒備一邊恢複體力,他們知道圍而不攻,肯定是懷有某種目的,最多無非就是想要親自動手。


    不出他們所料,人群中讓開兩條通道,分別是以盧布林為首,和以西蒙保羅為首的貴族群體。頗為戲劇性的是,十多年沒見的親兄弟,第一次見麵,是在倒轉的局麵下。


    “好久不見,加索爾,我的好弟弟!”


    西蒙保羅紅了眼,從背後抽出了一把雙手斧,來到了加索爾保羅的不遠處,帶有諷刺意味的開口了。


    休息了一陣,體力恢複了一些的杜哈明懷特,挪動了兩步,擋在了加索爾保羅的麵前,戰意不減的說道。


    “想傷害陛下?先要過了我這一關!”


    西蒙保羅沒有說話,而是視線越過杜哈明懷特,隻盯著加索爾保羅,等待著正主的迴答。


    “這一戰我也等了很久了,是我命中的宿命,杜哈明,我親愛的朋友,讓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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