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都在觀察,一狼一人,均沒有動作。可是周圍,霧氣和火焰的互相吞噬,卻一刻也沒有停過。


    【嵐狼】的形體,不用想,一定是用擬似質量做出來的,按理來說,它不需要唿吸來維持機體的正常運作。但此時,它也在配合麵前這個人類的唿吸,它認為這樣多少有點樂趣。


    在第二十八次吐息後,煌勻的劍上燃起一人多高的赤焰,二者之間五米的距離,此刻仿佛僅有咫尺之遙。刹那之間,蜿蜒的火舌就延伸到了【嵐狼】的左眼之前。


    可【嵐狼】隻是照常吐息,那火焰便被削去大半,甚至直接讓火焰之下的劍刃顯現了出來。


    即使無法砍到,煌勻還是把這一劍結結實實地砍了下去,因為,【騰炎天】是二連擊。


    煌勻借助揮劍轉身的慣性,降低了自己的重心,蓄起強力,隨後飛身上挑。利劍劃過地麵,在地磚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燃痕,那燃痕延伸至空中,與另一把劍揮出的灰燼交合,隨即猛烈爆炸。


    衝擊力將煌勻自身也震退幾米,可他絲毫不在意,隻是撲了撲衣上的灰塵,吹滅了衣角上的火星,就又提起了劍。


    待爆炸產生的煙塵都化作權量碎片消散後,煌勻看見,【嵐狼】甚至躲都沒躲,還是毫發無傷,它的毫毛仍然潔白。


    “也是啊,這麽簡單的話,我的心裏怎會如此悸動!”


    煌勻反而露出了笑容,再次衝了上去。這次不同於上次,他的動作有所放慢,不再在一瞬之間就衝到對方麵前,他每踏出一步,劍上的火焰都更熱烈一分。那一柄禦劍,這次也沒有分頭行動,而是和煌勻手中的那一柄劍平行蓄勢。


    “接招——【天火】!”


    隨著一聲大喊,兩柄劍的火焰結合起來,交纏渾合,綿延出十幾米長!煌勻將全身的重力都壓在這一斬擊之上,劍落,他自己也向前傾倒下去。直衝天際的火焰落下,有如天火墜地。


    火焰襲過之處,霧氣盡數蒸騰,竟在短時間之內切斷了【嵐狼】對周圍霧氣的控製。一時,方圓百裏侵蝕的霧氣均被削弱了半分。


    【嵐狼】還是硬接下了這一招,它竟然感到了“痛”。不同於人類的痛,它是感到自己的權核心遭到了削弱,即使隻有微不足道的一點,核心也確實遭到了削弱。


    而這卻使【嵐狼】的興致愈起,它不緊不慢地修複了自己身旁飄揚的白霧毫毛。


    煌勻卻沒有因這盡力一擊遲疑半秒,轉瞬之間,他便又接著以陷入地麵的劍為支點,僅用持劍的那一隻手便將自己的身體甩向了一旁。於此相時,那柄靈動的禦劍又神不知鬼不覺地飛到了煌勻身後,煌勻踏著飛劍,又反衝了迴去。


    迅速的【騰炎天】和強力的【天火】都不見作用,那這一式如何?!


    這一次,他在空中就開始揮劍,一柄劍在手,一柄劍在空,雙劍連擊,在短短五秒之內,便斬出了足足二十一道火劍氣。精妙的是,這些火劍氣本身有快有慢,有強有弱,而在最終的那一劍實在的斬在目標形體上之時,也是這所有的火焰灼至其身之刻。


    輸出,輸出!完全舍棄防禦——【焚隕】!


    這次,【嵐狼】做出了反應,它一扇翅膀,卷起一陣強烈的氣浪,水汽與火劍氣中和抵消,端木煌勻劈下的最後一擊,則由那白翼直接抵擋。那翅膀分明是霧氣所製,卻有如金剛石般堅硬,裹挾著至烈之火的炎劍,也隻是砍進了幾毫米。


    煌勻則不然,他被這氣浪掀飛出去,身體徑直砸向了周邊的殘垣斷壁。在擊碎三堵混合著鋼筋的牆麵之後,他才持手中長劍,插入地麵強行減速,受身著地。


    在炎氣護體之下,煌勻沒有遭受到那最致命的霧氣本身的侵蝕,可對肉體的直接打擊是不會有差分毫的。煌勻即使已經及時用權量做了緩衝,再次站起時,他還是感到自己的左胸第四、第六根肋骨有明顯斷裂。


    他用權量精細控製肌肉,將那兩根肋骨強行固定起來,這疼痛的感覺,沒有讓煌勻有絲毫動搖,反而讓他內心的火焰越燃越烈。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邊狂笑著,一邊再次衝向【嵐狼】,他將行進路線上的障礙物盡數斬裂,殘骸的斷痕之上,突出的鋼筋表麵甚至有些許融化。


    “還沒完,還沒完!!”


    翻騰的熱血,不知該說是剝奪了煌勻的理智,還是該說是強化了煌勻的思維。他不再使用任何端木家代代相傳的劍法,而是隨心隨性,隨意揮劍,而,在這樣的狀態之下,煌勻揮出的每一劍,都比任何前人的遺技更加熱烈。


    一息之間,便是一次揮劍與接招。七步之內,都是火焰所及之處。就好像沒有極限一樣,煌勻揮劍,揮劍,隻管揮劍,就好像自己的形體已經不存在於世了一樣,他的全部,此刻都化作了那兩柄劍上的烈灼。


    【嵐狼】的眼睛隻是用作“形態”,真正的眼睛是核心,煌勻不管從哪個方向攻來都無所謂,【嵐狼】的感知不會有死角。


    這瘋狂的斬擊持續了五分鍾,幾乎每兩秒鍾,就有一次爆炸產生。五分鍾過後,煌勻的一隻耳朵已經被鳴響的爆炸聲震聾,他的全身上下,也在不斷地交鋒之中遍布傷痕。【嵐狼】的身邊,理應是霧氣最濃的地方,那些原有的白霧,此時卻被無盡的煙塵所取代。而這一片區域,方圓五十米之內,場景與周圍的廢墟相比,都更加像廢墟。


    身體的各項機能均在一時達到極限,本該劈在嵐狼前爪上的劍,懸在了空中,他盡全力不讓劍失去全部掌控而飛到九霄雲外,那劍便緊接著落了下去。


    那柄懸在空中的禦劍,早已在十七次交鋒之前,便支離破碎。


    煌勻不受控製地跪在了地上,他的肺已經無法依靠神經係統的反射來唿吸了,每一次唿吸,都要用盡片刻恢複起的全身氣力。


    【嵐狼】的周身升騰起了綿綿黑塵,可在那黑塵之下,它因自尊而塑造出的形體,仍然沒有太多損傷。


    “結束了嗎,人類?”【嵐狼】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汝……真的有些特殊。能否告訴吾,在麵對不可能贏的對手時,汝的內心,為何沒有一絲動搖?”


    煌勻猛烈的咳嗽幾聲,將哽在喉嚨裏的凝血吐出之後,用嘶啞的聲音迴答道:“不……可能?我會這樣想,那才是——不可能……!”


    “可,汝的肉體,顯然已經不支持汝繼續與吾戰鬥,吾卻沒有感受到太多傷痛。差距,已經全然展示了出來。可,汝的心中,似乎還是沒有一絲畏縮。”


    “咳!我可沒說……我堅持不住了——咳唔!”


    沒等煌勻嘴硬地說完,【嵐狼】便抬起前爪,徑直刺穿了煌勻的胸膛。它將前爪抬起,把煌勻吊在空中,隨即一拋,煌勻便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即使如此,他的手上仍然握著自己的劍。


    “那,現在,汝又如何?”【嵐狼】厲聲說道,“汝的死亡,已成定局。”


    煌勻借著劍的支撐,才能勉強單膝跪地。


    【嵐狼】卻更加疑惑了,即使是麵對死亡,麵前的人類,仍然沒有顯露出絲毫畏懼。


    “喂……我問你。”煌勻從喉嚨裏擠出幾個字,“你為什麽……不直接剝奪我的權量?”


    “‘權量’是汝等對吾存在根源的描述,汝等的‘意誌’中,有這個詞匯的含義。既然,人類,汝即將死去,吾將吾吸收權量的真相,告知與汝也無妨。”【嵐狼】向前一步,“若汝等在吾麵前,失去了對抗吾的意誌,那吾便可以將汝等的力量據為己有,隻要吾存在,汝等的權量便會永久為吾所用。”


    “咳咳!”煌勻又嘔出一大口鮮血,“也就是說,如果我失去了戰意,便會被你吞噬?嗬嗬……哈哈哈!”


    “汝……為何發笑?”


    “你的底牌,也不過如此……!戰意尚存,你便拿我……沒有辦法,不是嗎?”


    這是【嵐狼】覺醒自我意識之後,第一次感到震驚,它甚至開始懷疑,麵前的這個人類,究竟還能否用自己所理解的“人類”的概念來定義。


    “無妨,汝的肉體已然被吾摧毀,吾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覺’。汝,讓吾記住了汝,端木煌勻。作為交換,吾暫且退去,在吾‘饑餓’之前,吾不會再進犯汝等。”說罷,【嵐狼】便轉身,準備收迴已經覆蓋方正區全境的霧氣。


    肉體?是啊,我的肉體,已經被摧毀了。


    煌勻終於失去了最後的一絲氣力,握劍的手再握不住劍。


    他仍嚐試握住那劍,再握住的,卻已經是深深沒入地麵的劍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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