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傅林很少跟這種人打過交道,就想起了古人說過的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意思是同類的東西常聚在一起,誌同道合的人相聚成群,反之就分開。既然自己跟這樣的人不是一路人,就應該趁早分開,省得讓自己感到不自在。可是,還沒等他對胡亞莉開口說要離開,這時,胡亞莉的手機響了,老板馬上要她迴去接待一個客人,所以,她接過電話,便要告辭。


    傅林沒見這富婆時,還以為這富婆肯定會有讓自己感興趣的內容,可是,一見麵才知道這富婆不過是個腰纏萬貫的郊區農民,十分地粗俗和無聊,所以,就想跟胡亞莉一起離開。可是,胖女人卻說,“急啥急,還沒來得及認識呢,咋就要走呢,不行,要走也要吃過中午飯再走。”胡亞莉也說,“你又沒事,急著走幹嘛?”這樣一說,搞得傅林也就不好再執意要走了。


    其實,傅林也看出了胖女人想讓胡亞莉趕快離開,好跟傅林單獨在一起說話。所以,胡亞莉一走,胖女人就對傅林說,“既然你是作家文人,肯定比平常人知道得多。那我就問你兩個問題。別看這問題簡單,可是,我問過多少人都沒人能迴答。”傅林心想這種人能提出什麽新鮮有趣的問題,就用揶揄的口氣說,“有些問題看起來簡單,但迴答起來就很難。比如說為什麽1+1要等於2。”胖女人說,“這個問題就太簡單了,不值得一提。我要問的問題是為什麽現在社會上當老板掙大錢的都是沒上過大學的人,而大學畢業的人隻能給人家老板當馬仔?”


    這個問題傅林還真是沒有注意過,但他覺得不能讓人家把自己給問住了。他想了想,說,“因為當老板的人一開始都是吃苦創業,甚至是白手起家,多年打拚才當上了老板。可是,現在的大學畢業生都是十年寒窗從學校裏出來的。他們學的都是書本知識,既沒有社會經驗,也不懂得艱苦創業。所以,他們隻能給當老板的人打工當馬仔。這樣雖然不能像老板那樣能掙很多的錢,但卻能安安穩穩,不用吃很多的苦,也不用擔風險。再說一個大學生剛畢業,既無資金,又不肯吃苦和冒險,所以,他們很少有人直接創業,而是找個公司先幹著,等到時機成熟了再創業。”


    胖女人點了點頭,說,“你說的不錯,我再問你一個問題。現在的孩子們都擠著搶著要上大學,可是,大學畢業了還不是一樣地要打工找工作,既然這樣,人們幹嘛非要去考大學上大學?這樣做到底有什麽用?”


    傅林說,“上大學有顯性和隱性兩個方麵的好處。顯性的好處是上過大學的人能很容易地找到工作,而且是比較好的工作,以後提幹和升職也比較容易。隱性的好處是知識麵比較廣,思想先進,看問題所站的高度也不同。再是,你在大學裏會交到許多的朋友,這些朋友在畢業一些年之後,可能會是各單位的精英和領導,作為同學關係,你在遇到困難時,可以找他們幫忙。”


    胖女人聽傅林這一席話,很是佩服,說,“你說得好。你是我見過的真正有學問的人。”然後說,“你坐著,我拿兩樣寶貝讓你看一下。”說著,便進到屋裏,拿出了兩個小木盒出來,放在旁邊的小桌上,然後,把盒中的一個沾有一些泥土金黃色的東西遞給傅林,說,“這是我在幾年前在孫家灣買來的。”傅林知道唐大明宮遺址就在孫家灣村邊,就說“你怎麽跑到孫家灣去買這玩藝?”胖女人說,“我娘家就在孫家灣。”


    傅林知道女人是要讓他看一下眼前這古董。傅林把這塊長方形的金黃色的金屬看了好一會,顯然,胖女人是把它當了黃金,但是,傅林除見過於小蘭的戒指和項鏈之外,對黃金還不是非常地熟悉。但他一眼就看出了這是塊銅,不可能是黃金,雖然上麵沾著一些泥土,但也絕不是古董。他對胖女人說,“這既不是黃金也不是古物。”胖女人馬上說,“不可能吧,我可是當麵看著人家考古隊的民工從地裏挖出來的。要不,我不可能把它買過來。”


    傅林問,“你花了多少錢買過來的?”胖女人說,“人家開始跟我要五百元,可是,我一直跟他們討價還價,最後,掏了兩百元買來的。”傅林說,“你上當了,這是那些人專門做樣子讓你看的。聽說黃金可以用牙咬出印子,可是,這東西你能把它咬出印子不?”胖女人搖了搖頭,說,“咬都咬不動,別說咬出印子了。”傅林說,“所以,它就不是黃金。如果是銅,那它就會生鏽,如果是唐朝的古物,它會生出很多的銅鏽。可是,你看這塊銅物上,光光亮亮,一點銅鏽都沒有。”


    胖女人罵了一句,“日他媽,還真是把老娘給騙了。”說著,又從另一個木盒裏拿出了一個精美的小瓷碗。傅林把小瓷碗反複地看了半天,小碗上沾滿了泥土和鏽跡,讓傅林根本就看不出是不是古物。但小碗上有許多雕龍圖案,碗底還有一個正正方方的印章。印章上有四個字,字是采用篆體,其中有兩個字是“乾隆”,但另兩個字傅林看不出來,像是“寶物”又像是“賞物”,或許兩者都不是。


    傅林問胖女人,“這東西你花了多少錢?”胖女人說,“人家開始跟我要五百,可我一直給他壓到了一百五十元。”傅林說,“到底這是不是古物,我看不出來,但是,這碗底的字是篆體,讓人感到疑惑。中國的文字最早是甲骨文,用在夏朝、商朝和周朝,秦朝統一文字時用的就是篆體。到了漢朝改為隸書,三國時代用的是楷書,宋朝用的是宋體,清朝時用的是小楷。所以,我覺得這小碗上的印章不應該用篆體。”胖女人罵道,“日他媽,又把老娘騙了。看樣子,人沒有文化就老是吃虧上當。”說著,便把那兩東西收拾起來,裝在了木盒子裏。


    胖女人又說,“你別見笑,我這人雖然沒多少文化,但就喜歡跟文化人交往。”說著,便例舉了好幾個本市文化名人的名字。傅林就不無嘲諷地說,“可以看得出你這屋子裏又是名著又是名畫,很雅致很有品味。”胖女人以為傅林真地是在誇讚她,就說,“這是我讓在製片廠工作的一位親戚幫忙設計和布置的。其實,那些書我連一本都沒看過,也看不懂。”傅林當然知道這是有錢人的一種附庸風雅,想用這些東西裝點門麵,顯示自己時尚不俗和與眾不同。


    胖女人開始帶著傅林樓上樓下地參觀。樓上樓下三層樓裏隻有一二層住著人,其它屋子都是空著。傅林就問,“空著這多的屋子,怎麽不租出去?”胖女人說,“過去出租過,可是,那些山裏來的人不懂得規矩,隨便給你吐痰,擤鼻涕,吵吵鬧鬧,讓孩子隨地大小便,把個院子弄得髒不兮兮,烏七八糟,後來,我躁了,把他們都給趕走了。”


    最後,胖女人把傅林帶到了二樓的臥室裏。臥室挺大,十分豪華。地上鋪著綠色地毯,中間是一張大床,上麵覆蓋著色彩鮮豔的錦繡綢緞,閃爍著富麗堂皇的亮光。光是看這床上的物品,就知道這胖女人到底有多富。胖女人又打開牆上的壁櫃,裏麵掛放著密密麻麻的各季高檔時裝。床對麵是一個精致的仿古式的化妝台,上麵擺著各種各樣十分精致的瓶子。化妝台的旁邊是一台29英寸的大彩電和一台dvd碟機。


    在傅林的印象中,女人是不會把男人帶進自己的臥室。這會很容易給男人一種暗示和錯覺。而且在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會對每項事物有著自己的思想觀念。這種觀念就象是一種守則,向你表明什麽事是對的,什麽是錯的,哪些事是你應該去做的,哪些事是你不該去做的。而對於胖女人把他帶進臥室,他就覺得很是反感,感覺胖女人是在引誘他。如果是一位年輕貌美,情趣高雅的女人帶他進到臥室,他也許會求之不得,樂不可支。可是,粗俗的女人給人的氣息和感覺就不是清新爽快,而是讓人膩歪倒胃口,所以,她的臥室再精美豪華也讓他感到非常地不舒服。


    他想馬上從她的臥室裏出來。可是,胖女人根本沒注意到傅林的表情,反而拿出了兩盤粗俗的光碟問他想不想看。傅林趕忙說,“不看不看,無聊透頂。”想必這話讓胖女人能聽出話音。可是,胖女人把一盤歌曲光碟裝進了碟機,打開讓傅林聽歌,而且還一邊看著一邊情不自禁地唱了起來。那聲音簡直就是鬼哭狼嚎,可是,胖女人卻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真地就跟電視屏幕裏的歌星一樣。


    傅林實在是不想在女人的臥室裏呆著,可見胖女人並不想馬上離開,就隻好站在靠門的地方朝著外麵張望著。女人一邊吸著煙一邊站在傅林的旁邊,說,“聽胡亞莉說你老婆常年有病,把家裏整得現在還沒買新房呢。”傅林不想和胖女人談論自家的事,就說,“是的,不過,舊房也能住。”胖女人說,“到底不一樣,你沒住過新房,體會不到住新房的感覺。你沒見城裏的居民就是省吃儉用借錢貸款也要買新房。再說,人這一世,該享受的也得享受享受,要不,生活著一世也真是太冤屈了。”


    說起於小蘭,傅林隻覺得心裏有一萬個不滿意,可是,跟眼前這個胖女人一比,就覺得她們兩人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可謂是天壤之別。所以就想:我就是跟於小蘭住舊房,都不願跟她去住新房。於是,就說,“人隻要生活得高興,住舊房新房都算不了什麽。和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就是住草棚茅舍都是快樂的,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住洋樓別墅還是高興不起來。”


    胖女人說,“那也是,不過,別人都住上了新房,你老是在舊房裏住著,也會感到不舒服。”傅林說,“每個人都想買新房,可是這也要看經濟情況,不能為了買新房去犧牲或降低生活品質和質量。”胖女人說,“那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我聽說你們廠裏的人差不多都買了新房,隻有你們家還住在舊房,啥時你們家要買新房缺錢,就朝我借,我不是說大話,三萬五萬,對我來說就不算啥。”說著,便把一隻胳膊搭了傅林的肩膀上,臉上綻放著那種厚顏而放肆的笑意。


    傅林當然知道胖女人的意思,但他實在不喜歡這個壯實而粗俗的胖女人,特別是她身上所散發的那股濃重的煙草味。他似是而非地冷笑了一下,說,“行嘛,等我買房了,再來找你借。”說著,便把胖女人的那隻粗壯的胳膊推開,把臉色一沉,說,“不好意思,我該走了。”說著,便直接出了臥室,朝著樓梯口走去。


    走出那棟三層小洋樓,傅林就像逃離了監獄一樣,心裏老是有種沒事找事,庸人自擾,自討沒趣和傷情敗興的感覺。這也讓他感到男女之間的關係看起來似乎神秘微妙,實際上卻是直白而明確。他心裏非常地沮喪和生氣,覺得胡亞莉怎麽會把這種低俗醜陋的女人介紹給他,也真是把他傅林看得太卑賤低下了。


    騎車進到了市區裏,傅林仍覺得心裏有股氣憋著散不出,就來到了一個電話廳前,給胡亞莉打電話。可是還沒等傅林開口,胡亞莉就說,“怎麽搞的,我在時看你們倆人還好好的,我一離開,你們就出事了。剛才,孫老板給我打電話,說你是個感情騙子,傷害了人家的感情,把人家氣得心髒病都要發作了。我還說給你打電話呢,看你們到底是怎麽了。”


    傅林一聽,就氣不打一處來,說,“亞莉,我事先都給你說了,我跟她認識是想了解一下她這種人的生活,為寫東西積累一些素材。可你猜她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她把我帶到她的臥室裏,讓我看那種光碟,還要我跟她親熱。要說她真是年輕漂亮,惹人疼愛,我也不會讓人家丟臉掃興,可這人實在是太俗太醜,讓人連一點好感都沒有,你說我能跟她一起相好嗎?”


    胡亞莉愣了一會,說,“原來是這樣。”然後又說,“傅林,你放心,我對你還能不了解,算了,她就是這人,離了婚,孤獨一人,又正值虎狼之年,整天猴急猴急的,話裏夢裏都是男人,今天見到你,自然是不會放過你。她老是覺得隻要有錢,男人就會圍在她身邊轉。其實她根本不懂,好男人就不招示她,是跟她套近乎的都是想算計她的錢。算了算了,等以後有機會,我再給你介紹個年輕漂亮一些的。”傅林卻說,“算了,我也不讓你介紹了。”說完,便把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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