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這天中午,剛吃過飯,傅林就覺得肚子疼了起來,馬上警覺到麻煩了,又要拉肚子了。他趕緊進到了衛生間蹲了起來。在衛生間蹲了好一會,他才出來,不禁在想:今天除過正常的飯菜,並沒有吃什麽生涼酸辣的食物,也沒有受涼,更沒有喝很多的水。


    但他馬上意識到這些天來,每天都在電腦前坐有上十個小時。久坐本身對腸道有損害,再加上電腦具有輻射作用,會殺滅身體內的白細胞,而白細胞就是具有抗病的免疫功能。很長時間以來,他雖然覺得自己對身體情況了如指掌,並十分警惕地預防著患病。可是一忙起來,就把這一切給忘得一幹二淨。在於銘華出書的感召和鞭策之下,他的作家夢又被點燃了。一連幾天在不停地修改著那部叫《家園》的長篇小說,一時沒太注意,讓腸炎又發作起來。


    傅林趕忙拿出複方黃蓮素服了兩片,準備好好地睡上一會,因為早上起得早而晚上又睡得遲,一到中午吃過午飯,他就困得不得了,如果中午不睡上一會,下午人就困乏得啥事幹不了。可是,沒等上床,肚子又痛了起來,又得去衛生間。在衛生間裏蹲了好一陣才出來。於小蘭就對他說,“是不是又拉肚子了?”傅林說,“吃過了兩片藥,怎麽還是不管用。”於小蘭說,“不行,再吃三片,趕緊把拉肚子止住。”傅林就又吃了三片黃蓮素。


    肚子安靜了一會,傅林就上床午睡。可是,睡了一會,肚子還是感覺不好。傅林有些害怕了,因為這種情況有那麽幾次,身體馬上就會垮下來。所以,他馬上就去了小區門前的那家私人診所。


    這家私人診所是位總廠職工醫院的一位姓李的醫生開的,因為總廠處在職工下崗狀態,職工醫院已經沒有資金,無力承受對本廠職工看病就醫的負擔,基本上處在半垮未垮的狀態。所以,這位四十多歲的醫生就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在小區街道的一樓租了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辦起了私人診所。傅林常來這診所,雖然在大醫院裏打一瓶諾氟沙星隻要30元,而在這診所裏打一瓶是50元,但因為在診所裏打吊瓶比較方便,所以,傅林一般都是選擇在診所裏打吊瓶。


    李醫生見傅林來了,就對傅林說,“你怎麽越來越瘦了?我讓你去大醫院檢查一下,你檢查了沒有?”傅林說,“檢查了,是中度結腸炎。”李醫生說,“腸道可是人體之本,腸道不好,身體永遠不會好,你可要重視起來。”傅林說,“我知道。”李醫生因為對傅林太熟悉了,所以,隻要一見傅林過來,就知道他的腸炎又犯了,所以,也不用多問,就讓傅林坐在一個躺椅上,然後給傅林開了一瓶諾氟沙星,讓小護士給傅林打吊瓶。


    吊瓶打了一會,李醫生對傅林說,“你眼睛是不是發炎了?怎麽這樣紅。”說著,便把一麵鏡子拿來給傅林看。傅林對著鏡子一看,眼睛真是紅了,而且兩個眼睛都發炎了。他把鏡子還給了李醫生,說,“要不然,我早上就覺得眼睛有點發癢。”然後,問李醫生,“你這裏有眼藥水嗎?”李醫生說,“沒有,你去醫藥店,醫藥店有賣的。”傅林說,“隻要是腸炎一發作,眼睛就會出問題。”李醫生說,“那是因為你腸炎一發作,身體的免疫力就降了下來,病毒病菌就會趁虛而入。所以,你要趕緊把腸炎治好。”本來,傅林還沒有注意眼睛發炎,經李醫生一說,他馬上就覺得眼睛有些難受,而且怕光。這是眼病嚴重的跡象。他心裏盤算著是不是明天早上趕緊到粉巷醫院去看一下。


    打完吊瓶,傅林就在上班的路上,去了一家藥店。因為他也鬧不清自己的眼睛是病茵性的還是病毒性的,就買了一瓶氧氟沙星滴眼液和一瓶阿昔洛韋滴眼液。出了藥店,就來到了機關大院裏。可是,一進到大院裏,發現大院裏十分地安靜。這讓他感到奇怪,於是,急忙進到了辦公大樓裏。可是機關大樓也十分地安靜,看不到一個人影,而且,所有的辦公室都關門上鎖。傅林就知道可能是機關在開大會。


    傅林馬上就有點慌了,因為開大會之前,都是要點名,如果有人遲到或是沒來就會在工資中扣除十元錢。傅林進到辦公室,一看鍾表已是三點來鍾,便趕忙把手裏的皮包往桌上一丟,去了大會議室。大會議室裏坐滿了人,靜靜悄悄,傅林就不聲不響地進到了會場,坐在了最後的那排座位上。從會議的嚴肅程度上看,顯然今天這會特別地重要。因為平常開會時大家都是嘻嘻哈哈說說笑笑,可是,今天這會十分地安靜,沒有一個人在說話,而且每個人都在認真地做著筆記。傅林因為沒有帶筆記本,就沒法做筆記,隻能洗耳靜聽。


    台上,高書記一邊宣讀著一份文件,一邊在反複強調著機關人員必須要強化為領導幹部服務的意識。這讓傅林越聽越是疑惑不解,因為他覺得應該是必須強化領導幹部的服務意識,而不是要為領導幹部服務的意識。因為現在總廠的領導幹部一個個都是身居官位高高在上,除了想著為自己謀私利,哪有一個人是在認認真真,全心全意地為廣大職工們謀利著想?整個廠子幾乎快要垮了,可是,哪位領導在改革創新真抓實幹,要把廠子重新盤活,扭虧增盈,東山再起?


    隻要大眼一看就知道了,這些廠領導整天都在忙啥。杜廠長整天就是在想著給自己撈錢,然後再找哪個女人快活一下。高書記表麵上給人以威嚴正派的印象,實際他的私心比任何人都重。不管公家的便宜是大是小,他從來都是不放過。馬副書記幾乎不攬事也不管事,整天把自己關在屋子裏上網下象棋。常副廠長則是三天兩頭地用公款請吃請喝迎來送往,有時還在外麵找小姐,名聲最差影響極壞。而那位康副廠長因為上任不久,負責總務後勤工作,總廠和機關的事也不多管,下班後就找原來車間那夥人在一起打麻將。小林因為是工會主一席,隻能管工會的事,可是,廠子都快垮了,工會還有啥事?所以,他也是整天無事可做,老是躲在屋裏上網看各種各樣的視頻和電影。


    所以,傅林想不通,這些領導本身就不擔當什麽具體的工作,都是有什麽事,打個電話,具體的事情都是科室裏的人在做,他們則是整天地閑混度日不務正業,為何還要讓大家為他們樹立服務意識?這顯然是在助長領導們好逸惡勞貪圖享樂的壞風氣,助長那種為領導家送煤氣洗馬桶裝修房子和打掃衛生的壞風氣。傅林覺得這種事也不是不能為領導去做,但領導們必須要真心實意全力以赴地把心思都用在大力治廠和扭虧為盈上麵,要讓全廠職工能安心工作,每月能拿到應得的工資。如果他們做不到這些,就沒有資格或是沒有臉皮說這種話,提這種要求。


    傅林覺得高書記說的全是一派胡言,讓大家開這種會就是在浪費大家的時間,浪費國家的資源。這些雖然他管不了,也不敢去管,但他不想繼續去聽,所以,便決定趁這時間,不如去粉蒼醫院把眼睛看一下。於是,他悄悄地從會場裏走了出來。實際上,當他從會場裏走出來時,台上坐著的領導都在看他。可他已經覺得無所謂了,大不了也隻能扣上他十元錢。


    傅林騎車二十來分鍾來到了粉巷醫院,因為是下午四點來鍾,醫院裏的人已經沒那麽多了。因為右眼比較嚴重,而左眼還不算太嚴重。醫生隻給他的右眼角膜上注射了一針幹涉素,要他必須靜養一段時間。靜養就意味著不能看書報,不能看電視,不能寫作,隻能躺在床上休息。


    傅林知道肚子和眼睛不好都是腸炎引起的,為了讓腸炎穩定下來,他去了市場買了兩斤葵花子。葵花子是熱性食物,每次肚子不好,他就要吃些葵花子,而且效果也比較好。因為眼睛發炎,他晚上沒有坐在電腦前寫作,而是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嗑著葵花子。不覺間,就把兩斤的葵花子吃了一大半。直到喉嚨幹燥,有些火燒火燎在冒煙的感覺,他才停了下來。


    顯然他吃得太多了,喉嚨不但幹燥,而且開始發癢,一發癢就要咳嗽。他就喝了點水,但不敢喝太多水,喝太多水又對肚子不好。可是,不喝水又不行,嗓子一個勁地咳嗽。他就不停地喝水。喝了兩杯水,他就睡覺了。可是,才睡一會,就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而且咳嗽得越來越厲害,有時一連要咳嗽兩三分鍾,因為咳嗽得劇烈,把他的肺部和整個身體都震動得很厲害。


    於小蘭被吵醒了,就說,“你怎麽了?”傅林說,“吃葵花子吃多了,可能是上火了。”於小蘭就說,“你把葵花子當飯吃,還能不上火。”傅林說,“我也是想讓肚子快點好起來,沒想到矯枉過正,引起了負作用。”說著,又劇烈地咳嗽起來。於小蘭說,“不知李醫生的診所關門沒有,你快去看看。”傅林一看表,已過了十一點了,就說,“人家恐怕已經關門了。”於小蘭說,“要不,你吃兩粒阿莫西林消炎。”傅林說,“不吃,過一會就好了。”


    可是,到了半夜,傅林的咳嗽都沒好,反而加重了,越咳嗽越厲害,不但鬧得傅林睡不成覺,也攪得於小蘭沒法睡。傅林沒辦法,隻好起床吃了兩粒阿莫西林。吃阿莫西林之後,傅林覺得咳嗽好了許多,就斷斷續續地睡了半夜覺。早上起來後,沒等上班,傅林就去了李醫生的診所,李醫生看過他的喉嚨,說是咽炎,給他開了些喉片和阿莫西林。可是,隻服用了兩次阿莫西林,傅林就感到肚子裏有種涼嗖嗖的感覺。他馬上意識阿莫西林不能再吃了。他寧願讓喉嚨咳嗽,也不能再讓腸炎發作。因為服藥和休息,傅林的角膜炎和腸炎就安定了下來,喉嚨也不再咳嗽了。一個人忙慣了,讓他休息下來,他就會覺得這是在浪費時間,是在消耗生命,反會加倍地進行補償。


    這天早上是周日,傅林早上五點就起來開始寫作,到了七八點鍾時,於小蘭就催著讓他去吃早餐,可是,傅林正寫在興頭上,就沒去吃早餐。一直到了十點鍾,他才從電腦前離開,跑到小區門前的小攤上去買燒餅夾雞蛋。可是,卻見人家買燒餅加雞蛋的小販已經收攤離開了。他想迴家弄點東西吃。可是,迴到家才發現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於是,他想再等上一會就該吃午飯了。所以,也沒吃早餐,就騎車到浴池去洗澡。


    因為是周末,洗澡的人很多,衝淋浴的就那麽兩個龍頭,一直被人占著,他隻好跳進大池裏泡著。泡了約半個鍾頭,感到有些頭昏,就想自己有低血壓和低血糖症,不能在大池裏泡得太久,剛好,淋浴的龍頭下沒人了,他便趕忙來到淋浴下衝洗了一會,便去穿衣服。


    穿好衣服,出了浴池,騎車在迎風行駛的路上,就感到有種清涼之感。可是,剛騎車進到家屬小區裏,就突然間覺得頭暈眼花,眼前劇烈地晃動起來,就跟眼前發生了八九級地震,接著是眼前一片漆黑,什麽都看不見。他馬上意識到,自己要昏倒了,便刹住車,用腳把車子擲住,把車子往旁邊一推,就一下子倒了下來,躺在了地上。


    大約幾分鍾之後,他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還有人在說,“這不是於小蘭他愛人,怎麽倒在了這裏。”“是不是昏倒了,快去叫他家人。”傅林雖然聽到有人在他身邊說話,可是,他還處在迷迷糊糊的狀態中,仿佛是在深度的夢中,還不能馬上蘇醒過來。可能又過了兩三分鍾。傅林感覺好多了,就睜開了眼睛,這才發現自己躺在家屬區的路邊。


    一位有些熟悉的女人對傅林說,“你咋了?”傅林見那麽多人在圍著自己,就趕忙從地上起來,說,“可能早上沒吃飯,又洗了個澡,身體一虛,就昏過去了。”那人要送他迴家,傅林擺了擺手,就推著車子朝迴走。剛走了自家樓的樓洞口時,就見於小蘭急匆匆地朝這邊跑來。見傅林堆著車子迴來了,於小蘭就問,“你怎麽暈倒了?”傅林又給她解釋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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