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傅林覺得於小蘭明裏是在罵譚玲,暗裏卻是在侮辱自己的人格,就故意氣著她說,“我就愛跟騷貨在一起,那你幹嘛還賴著不跟我離婚?”於小蘭知道傅林又開始耍賴了,凡是耍賴的人都會拿出那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頑勁,刀槍不入,油鹽不進,讓你說也不是,罵也不是,所以,於小蘭對傅林耍賴還真是有些沒辦法。但是,她又不會跟他耍賴,因為她不是那種厚臉皮的人。


    聽傅林用這種無情無義的話在羞辱她挑釁她,就氣得心髒都要爆炸了。她說,“你以為我於小蘭就離不開你?離開你就活不下去了?要不是跟著你,我哪能會生出這樣一場大病,遭這大的難,受這大的罪!我知道你嫌我不行,不能滿足你,好,我可以給你讓路,好讓那個騷貨給你整天當馬騎。”說著,指頭就戳在了傅林的腦門上。傅林正在火頭上,見於小蘭把指頭搗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便惱怒地把手掌用力一揮,把於小蘭一下就推倒在沙發上,頭也碰在了沙發的邊上。


    於小蘭當即就捂著頭坐在地上嚎天唿地地大哭起來,把已經睡著的斌斌嚇醒了,坐在床上媽呀媽呀地跟著哭了起來。傅林對斌斌喊道,“你不好好睡覺,跟著參合啥?”一聲大吼,嚇得斌斌不敢再出聲了。接著,他對嚎啕大哭的於小蘭惡狠狠地說,“你這個神經病,一天不鬧騰,你就不舒坦,這下該舒坦了吧?”說著,便進到廚房裏下了兩包方便麵,匆匆一吃,然後,把碗往水池裏一丟,想進到臥室裏睡覺。


    可是,於小蘭還在大屋裏一個勁地嗷嗷地哭著,哭得讓他的心都在發緊。他知道於小蘭很倔,隻要受上點委屈,一哭起來就沒個完了,能把人哭得坐臥不安,腦筋炸開。這種經曆他已經領教過多次,但是,自從她與她家斷絕了來往後,她便失去了保護一傘,沒人再能幫她來助威出氣了。唯有用這種沒完沒了的哭鬧來對傅林進行懲罰和抗爭。上次因兩人鬧氣,她就整整地鬧哭了一個通霄,以致第二天早上上班時,眼睛都是紅腫紅腫的。


    傅林最怕的就是這一招,因為她要這樣鬧,他就沒法睡覺,孩子也不能睡覺,弄得大家都不能安生。所以,傅林就想與其這樣地聽著她無休無止地哭鬧下去,道不如去到辦公室裏過夜。辦公室裏雖然沒有床,但有個沙發,隻要沒有幹擾,好孬也能湊合一夜。於是,他就從臥室裏出來,進到大屋,對仍坐在地上哭鬧的於小蘭說,“你好好地哭吧,好好地哭個夠。”說著,便拎起皮包,從陽台上推著車子要出門。


    可是,不等傅林把門打開,於小蘭卻從地上起來,追了過來,緊緊地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讓他出門。因為夜已經深了,他在本地沒有任何親人,一旦離開家,不知道會去哪裏過夜。而且,她也聽別人說過,男人隻要有了第一次,就會很容易有第二次和第三次,次數多了,也就對這個家不當一迴事了。許多男人出軌或離婚都是從這裏開始的。所以,她無論如何都不能給他這種機會。


    這讓傅林很是吃驚和意外,他其實也不想這樣做,因為離開了家,他隻能去辦公室裏睡沙發,而且還得要叫醒門衛師傅開院門,開大樓的門,還害怕讓別人知道了,要給別人做許多的解釋,讓人感到非常地麻煩和鬧心。但他用力要掙脫於小蘭的手,堅持要走,說,“你不是想要哭上一整夜,我不打擾你。”可於小蘭還是緊緊地抓住他的胳膊,說,“我不讓你走。”傅林見於小蘭緊緊地拉著他不放,心裏多少有些感動,對於小蘭的態度也就馬上變了,說,“你要是不讓我走,就不能再哭。”於小蘭憋了憋氣,說,“我不哭了。”


    傅林迴到大屋,隨便地洗漱了一下,就上了床。一會,於小蘭也上了床,熄了燈,躺在傅林的旁邊,輕聲下氣地抽泣著。傅林也沒有去勸她,知道即使勸她也沒用,就任憑她一個勁地哭著。為了擺脫她那讓人心煩的抽泣,他努力想進入夢中。可是,卻怎麽也不能,直到實在是困乏難忍時,才總算睡著了。可是,等他半夜醒來時,聽到於小蘭還在抽泣。這聲音弄得他再也睡不著了,就屏著氣裝著熟睡的樣子,躺在黑暗中慢慢地熬著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天才麻麻地亮了,開始有機動三輪車發動和急速行駛的聲響。傅林知道這是那些販菜的人去菜市場去發菜了。而他們去發菜地時間一般是在早上四點來鍾。這樣一想,才明白天還沒有亮呢,他看到的隻是窗外透出的亮光。於是,傅林很快又睡著了。但於小蘭卻是整整一夜都在抽泣。她這種沒完沒了的哭鬧方式讓傅林惱怒不已,卻也沒有辦法,而且還讓他多少有些害怕。等傅林再次睜開眼時,天已經大亮了,於小蘭也已經起來了,在衛生間洗漱著。因為害怕看到她那紅腫的眼包和紅紅的眼睛,他就沒有馬上起床,一直等到她出了門,嘭地一聲把防盜門關上了,他才開始起床。


    不管發生了什麽事,不管你的日子過得好,還是過得不好,日月照樣在循序漸進日複一日地輪換著。於小蘭一連半個月沒有搭理傅林,他們仿佛又迴到了打了多年的冷戰之中。盡管於小蘭有這種剛強的韌性,但傅林卻沒有這種耐力。他覺得這女人太固執任性,太讓人覺得可怕了,因為她能讓你半個月甚至是一個月都覺得這個家像陰間一般冰冷。於是,傅林就用尖刻而惡毒的話來數落她刺激她。開始,不管傅林說什麽樣的話,她隻是緘默不語,可是,傅林見她的脾性不改,就開始動怒了,對著她大叫大喊起來。終於,於小蘭抗不住了,就被迫與傅林答話。


    自於小蘭與娘家中斷往來之後,在傅林的壓製和引導下,脾性已開始有所改變了,不再像原來那樣地固執和任性了。而且,不管傅林對她怎樣蠻橫和無理,她都能顯得比以前寬容和忍耐了。一天,在傅林再次對他大叫大喊地鬧騰了一番之後,她非但沒有與傅林對吵對鬧,而是用誠懇語氣對傅林說,“傅林,我知道你幹不成那事,心裏煩躁,可是我身體不行,又剛剛做過這大的手術,沒法滿足你,但我現在想通了,你是男人,還很年輕,老不幹那事也不行,所以,我想咱們還是相互地忍讓一下,你去給自己找個相好的女人,哪怕多花些錢,好解解那方麵的饑渴。隻是再不要迴到家對我和孩子大喊大叫了,再這樣下去,不是你瘋,就是我瘋。不過,要找就得找個保險可靠的女人,別再染上了那種髒病。”


    傅林對於小蘭說出這樣的話很是吃驚,因為於小蘭一向對他與別的女人接觸看得很緊,甚至有些神經過敏。現在她道主動地讓他到外麵找別的女人去幹那種事,莫非是她在試探著他,就說,“你咋會有這種怪異的想法?你不是最怕我和那些汙七八糟不三不四的女人拉扯在一起?”於小蘭歎了口氣,說,“我並不想讓你這樣做,可是,我現在身體不好,老讓你這樣地忍著耐著也不是個辦法,你看你現在都成啥模樣了?簡直就跟失去了理智的兇神一般,再這樣下去,我和孩子都能被你吃掉。過去,你可不是這樣,你溫存細心,文質彬彬,說話從不會粗聲大氣,也不會大喊大叫。我想這都是因為我身體不行,讓你幹不成那事,把你變成了這種樣子。”


    傅林聽出於小蘭的話確是出於真心,也覺得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實屬不易。可是,她這話說了跟沒說又有多大的區別?他說,“你這話說起來容易,可我到哪裏去找那樣的女人?我總不能去歌舞廳裏去找吧?且不說那多的錢咱花不起,就是那裏的女人誰敢擔保沒有髒病?”於小蘭忙說,“誰讓你去歌舞廳了?那裏的女人你敢沾惹?我是讓你找個正派幹淨的女人,最好是外地進城來的女人,這樣的女人起碼不會惹出麻煩。”


    傅林說,“正派幹淨的女人都是有男人有家室的,人家能隨便跟你幹那種事嗎?”於小蘭說,“這有啥難的,你沒見報紙上成天登載著那種事?”傅林說,“那是報紙,也不知道是有影還是沒影的事,隻是為了賣錢。況且,能上報紙的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事。所以,才能稱之為新聞。”這種事於小蘭常在報紙上見到,也常聽別人講起,總以為隻要花些錢就不難辦到,沒想讓傅林這樣一說還這樣難,也就沒法,說,“這事我隻能給你這樣說,一切還得由你自己去把握。但是你無論如何要找個幹淨可靠的,不能出事。”說完,就去睡覺去了。


    但是,不管怎麽樣,傅林覺得像於小蘭這樣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本身就非常不容易,至少可以說明於小蘭已經懂得了結過婚的男人不能沒有夫妻生活這個簡直的道理。但是,這事她並非現在才知道,而是她變了,開始向他妥協了,讓步了,不再像過去那樣地固執任性了。但實際上,傅林很清楚不管女人寬容不寬容,或是允許不允許,男人都會在外麵招蜂引蝶,沾花惹草。如果她們對此事能表示寬容和理解,裝著不知道或是睜隻眼閉隻眼,那麽她就不會因為此事而感到煩惱,否則,她就會痛心疾首,煩惱無比,讓自己和別人都無寧日。


    但另一方麵,傅林也並不是十分相信於小蘭這話,一個昨天還對自己男人與別的女人正常交往而滿懷疑心的女人,睡了一覺醒來就對男人說你可以找別的女人幹那種事了。這可能不?除非她真地是神經失常了。天下女人哪個不是醋罐子?傅林向來認為一個人的道德觀念和思想認識是最不容易轉變的。所以,他覺得於小蘭這話隻是一種向他求得寬容與和解的表示方式,一種被迫的和言不由衷的偶言。所以,傅林就在心裏告誡自己不能因此而放鬆戒備。因為於小蘭隻是懷疑他和譚玲有什麽不正當的關係,對他跟夏小麗的情況還一無所知,所以,他要特別注意與譚玲保持距離,唯恐哪位無事生非的長舌頭會把他跟譚玲的啥事又再傳給於小蘭。所以,每次下了課迴家也非常準時,如果真是有時老師延誤下課,他也總是先給家裏去個電話,好讓於小蘭放心。


    那次發生的事不僅使於小蘭有所改變,也讓傅林有了明顯的改變。於小蘭是個很記仇的女人,要是跟誰吵架惱臉就能一輩子不會再搭理人家。盡管她已經早就跟傅林說話了,但話語很少,一般能不說的話就絕不多說一句。而傅林則恰恰相反,他是個很能寬容和原諒別人的人,跟別人有時上午吵架,下午人家一道歉或是一搭腔,就把人家的過失和怨氣忘到了九霄雲外。傅林認為於小蘭有意不肯搭理他,就知道她還在跟他記著仇,多少還有些在跟他打冷戰的味道。


    跟於小蘭生活了這些年,傅林早就有了對付她的成套辦法。如果她想好好地生活,傅林就輕輕鬆鬆認認真真地跟她和和好好地生活;如果她要跟他大吵大鬧,那麽傅林就當即吹胡子瞪起眼地對著她大聲吼叫;如果她想打冷戰多少天不理睬他,他也整天不把她放在眼裏,就當家裏沒這個人一樣。所以,於小蘭無論怎樣都折騰不過他,因為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連離婚都不怕,還怕什麽!


    所以,家裏每次鬧事都是由於小蘭開始,但最後妥協和讓步的還是於小蘭。雖然她每次都是這樣的結果,但還是秉性不改,沒辦法,她就是這樣的脾氣。對於於小蘭這種動不動就尋釁找事的行為,傅林也是氣得沒辦法,隻能怪自己這輩子倒黴透頂,找了這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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