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終於又等到了周六的下午,這是他跟甘肅女人約好的日子。他又騎車來到了那片垃圾場邊,但卻沒見到那位甘肅女人。他想她恐怕是在家裏。於是,他來到了甘肅女人這裏。剛進院門,就碰見了房東老漢。房東老漢見到傅林,又把他當成了賊娃子,虎視耽耽地朝著傅林問道,“你找誰呢?”傅林指著甘肅女人住的小屋,說,“找這屋裏的人。”房東老漢說,“你是她啥人?”傅林覺得這人像是在查戶口,就沒好氣地迴道,“我是她鄉黨。”


    這時,甘肅女人剛好吃過飯,拎著兩齒耙和蛇皮袋從屋裏出來,準備出去拾破爛,見傅林來了,就趕忙把傅林往屋裏讓。傅林就乘機避開房東老漢那充滿著敵視和懷疑的目光,進到了小屋裏。進到屋裏,傅林氣唿唿地說,“這是你房東?”女人關上門,說,“是的。”傅林說,“這人一看就不是個善人,你在這裏住恐怕要是受氣的。”女人無奈地說,“沒辦法,在人屋簷下,還能不低頭。”傅林說,“你又不是白住他的房,不給他房錢,怕他幹嘛?”女人說,“等以後有了錢,再換個地方。”接著,女人問傅林,“你今天沒上班?”傅林說,“今天是周六,我休息,想帶你出去洗個澡。”女人也很想洗澡,卻不舍得花錢,就說,“洗個澡要花兩元錢呢,不如在屋裏洗。”傅林說,“錢不用你管。”女人馬上就明白傅林的意思,就讓傅林先到村口那邊等著她,她好換件幹淨一些的衣服。傅林知道女人不想讓別人看到她和男人在一起,就先騎車子來到了村口等著。


    一會,甘肅女人果真換了身幹淨的衣服從村子裏麵不慌不忙地走了過來。等女人走到跟前,傅林就讓女人上車,帶著女人去過去曾帶山陽姐姐去過的那個浴池。浴池位於郊外的一個不起眼的路旁,是由過去的職工浴池改建的,根本不必擔心會碰見熟人。傅林把車子鎖在售票口的前麵,便花了十元錢要了個單間浴池,帶著甘肅女人進到了單間浴池裏。


    那天下午,他騎車把甘肅女人送迴了村子之後,就一直坐在含元殿遺址的高坡上,對著明亮的天空在冥思苦想癡癡發呆。他在想著應該如何把病治好。這讓他想到了半年前去醫院做腸鏡時,醫生就說他屬於中度結腸炎症,必須要好好地醫治,否則會發展成潰瘍,甚至是癌變。他當時的確花了一些功夫進行治療和保養,效果也不錯。可是,因為參加英語培訓班之後,學習緊張加上下班後,連飯都顧不上吃就去上課,肚子受涼受寒,使得腸炎不停地發作,才造成今天這樣的後果。


    這樣想著,突然間一個念頭在他腦海裏明朗起來:健康強壯的身體要比出國重要得多。可不,健康的體魄不但比出國重要,甚至比金錢和職位都要重要。這讓他想起了一個人生的定義,那就是:健康好比數字1,而事業、家庭、地位、和錢財都是0。如果沒有健康這個1字,那後麵的0再多,又有何用?一個人常年有病,縱使事業有成、家庭溫暖、地位高貴和錢財滿屋,還是活得不好;萬一再因病魔纏身,一命嗚唿,豈不是一切皆無。相反,隻要身體健康,有了這個1字,後麵哪怕隻有一個0或是兩個0,都不會影響你好好地活著。


    他必須要做出一個改變,把關愛身體放在第一位,而這是他過去最容易忽視的問題。他從小家庭貧窮,而家庭貧窮的一個顯著標誌就是命不珍貴命不值錢。父母整天忙著生計,不但對自己的身體不看重,對孩子們的身體也不關注。如果不是他曾得過一次胸膜炎,他幾乎很少去醫院。即使有些頭疼腦熱,也總是像小貓小狗那樣在家裏躺上一時半會,等到感覺好一些了,該幹啥還得去幹啥。從來不知道身體需要休息,需要保養,害怕受涼受熱和辛苦勞累。


    雖然出國培訓還沒有結束,還得要繼續上課,但他必須要想辦法把病看好。他去過許多醫院看過病,也聽不少人說過腸炎是個慢性病,一般情況很難治愈和除根。唯一的辦法就是保養好,不要讓病情發作。但眼下他必須要先把病情穩定,不能讓肚子繼續出問題。


    第二天一早,他請了個假,去了中醫院看病。中醫院裏的人很多,雖然他很早就到了醫院,可是,專家門診的號還是沒能掛上,他隻得掛了個普通號。不過,他知道對於腸炎這種常見病,專家和一般醫生的看病效果幾乎是差不多的。專家之所以是專家,一是年齡和資曆比較深厚,再是他在醫治疑難雜症方麵比較擅長。


    實際上,到醫院去看病的人幾乎都是患有常見的普通病,根本沒必要找專家去看。如果普通醫生看不好的腸炎,找專家看也沒用,因為專家不是神醫。隻是於小蘭一直在叮囑他一定要掛專家號。殊不知她的病就是讓專家們給耽擱了,她那腸炎實際上是個非常簡單的病,別說醫生,連傅林都看出來了。隻是傅林不是專家,所以,於小蘭根本就不聽他的。去年,他眼睛發炎,就找了專家看過,可是,專家沒看好,最後還是讓普通醫生給看好了。


    一位年輕的女醫生號過他的脈博,問過情況,給他開了七副中藥和一種西藥,還對他說,“不能喝酒,不能吃醋,不能受涼,不能勞累,不能吃瓜果。”除此之外,傅林還給自己增加了幾條:不能多吃蔬菜,不能吃涼性食物,不能靜坐過久,不能多喝水。這是他自己在長期患病過程中總結出來的。蔬菜中的纖維較多,容易導致腹瀉。再是傅林的腸道本身就怕涼,再吃涼性食物自然就會涼上加涼。靜坐過久會讓腸道處在抑製狀態,而多喝水則會讓腸道由於水多潮濕,有利於細菌的大量繁殖。而腸炎患者的腸道中大腸杆菌較多,所以,喝水會使大腸杆菌繁殖較快,造成腹瀉。


    對於醫生所叮囑的不能喝酒,不能吃醋,不能受涼和不能勞累,傅林道是很能理解也深有體會,可是,對於不能吃瓜果,確實讓傅林比較難以接受,因為傅林就喜歡吃水果,特別是喜歡吃蘋果,因為他覺得於小蘭做的飯菜不可口,吃完飯後,總是要吃個蘋果。而且,蘋果也是非常有利於健康,要麽醫生都說“一天吃個蘋果,醫生遠離我。”


    離開了診室,傅林把醫生開的藥方反反複複地看了好幾遍,西藥名為複方穀氨酰胺腸溶膠囊,中藥的藥方為:黨參15克,砂仁6克,麩炒芡實30克,鹽補骨脂15克,甘草6克,鹽小茴香6克,炒白術15克,炒白扁豆15克,升麻20克,黃蓮6克,麩炒山藥30克,北敗醬草10克,茯苓30克,煨訶子肉30克,赤石脂15克,麩炒蒼術15克,防風10克。用法是將每一副藥水煎成湯藥100毫升,分早晚兩次服用。


    過去,他總是嫌棄於小蘭整天地熬藥,搞得整個屋裏彌漫著一股難聞的中藥味,可是,現在,他自己也開始熬中藥了。喝過中藥,服過西藥,傅林肚子裏的陰涼和陰疼很快就消失了,拉肚子也給止住了,隻是大便還是稀糊狀。這表明他的腸炎的炎症還依然存在,相當頑固。等七副中藥用完之後,傅林沒有再去醫院開藥,而是繼續服用著複方穀氨酰胺腸溶膠囊。


    但傅林知道腸炎之所以難於治愈,主要是患者不能堅持不懈地按照醫生的要求去做。比如傅林就有這種體會,眼看著自己的肚子感覺好了,很長時間不再拉肚子了,這時,看到水果攤上那又紅又豔的蘋果,就忍不住地想吃了,於是,就買上幾個,結果才吃了一個,肚子馬上就不行了,又得趕緊去廁所。為了讓肚子快快地好起來,他又去市場買上兩斤葵花子,一邊看著電視一邊嗑著。不一會,就把半斤葵花了吃完了。因為葵花子屬於熱性食物,連續地吃上一些,肚子就好起來。可是,葵花子吃多了,就會上火,傅林的嘴裏和舌頭上就起了泡。


    對此,他還不敢吃藥止火。因為止火的藥都是涼性藥,隻要一服用就會導致腹瀉。所以,他隻能少吃熱性食物,讓火氣慢慢地降下來。傅林整天就在受涼和上火這兩方麵進行著調整和平衡。這也讓他慢慢地體會到,人們的許多的病症都是因為受涼和上火引起的。別小看了受涼和上火這種小病,實際上許多大病就是因為受涼和上火而引發的。比如說於小蘭患上的結腸癌,就是因為長期肚子受涼而引了腸炎,腸炎沒能及時治療,發展成了潰瘍,引發癌變,差點丟了性命。而跟於小蘭住在一個病房的乳腺癌患者的病症則是因上火引發的乳腺增生,發展成囊腫和結節,最後導致乳腺腫瘤。對於容易受涼和腹瀉,傅林就得經常吃一些熱性的食物,但這些熱性食物又不能吃得過多。稍微感到舌頭起泡或是口腔潰瘍,就得馬上停下來,好讓口腔和舌頭的潰瘍和腫塊慢慢地消退。


    由此可見,人的某個器官生病,是因為這個器官內部的生態環境遭到了破壞和損壞。就像他的腸道那樣,已被破壞得非常嚴重,屬於接近沙漠化的生態環境。要想醫治腸炎,必須要改變腸道裏的生態環境。吃藥是為了殺死過多的大腸杆菌,讓他不再拉肚子。然後,還必須要遵循醫囑不要喝酒,不要吃醋,不要吃瓜果,不能受涼,不能勞累,不能多吃菜,不能多喝水,不能靜坐過久,使腸道保持溫暖,有效抑製有害病菌生長。隻要能保持兩三個月不再拉肚子,腸道裏被損壞的粘膜就能慢慢地得到修補,不再充血和潰爛。這樣,你就會慢慢地胖了起來,臉色開始有了紅光,身上也覺得有了氣力。如果再吃蘋果,也不會拉肚子了,即使要拉肚子,隻要服用一兩次藥,就能立刻止住。


    這就跟治理沙漠一樣,首先要引水澆灌,滋潤土地,長出綠草,然後鏟除荒草,種上鮮花,等鮮花遍地開放,蝶飛鳥鳴,雲罩霧繞之時,就說明生態環境已經恢複正常了。即使生態環境改善了,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要繼續地保護好和管理好。因為這時的生態環境依然脆弱,經不起再度破壞。


    可是,什麽事都是說起容易,做起來非常地困難。有很多時候我們千注意萬小心,可是,不定何時,一陣風或是一陣雨不期而來,你就受涼了。或是哪天你跟著別人出去吃飯,吃了辣椒或是吃了涼菜,或是嘴饞管不住自己,吃了口西瓜,腸道裏潛伏的病菌就一下子暴發起來,就像一場冰雹打落滿樹梨花,讓你辛苦一年的收成顆粒無收。這就是為什麽腸炎如此難於治愈的原因。所以,跟腸炎作鬥爭實際上就是在跟自己的某些生活習慣做鬥爭。如果你的那些生活習慣改變不了,腸炎這病根也就永遠治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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