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傅林在見到於小蘭之前,已經有個女朋友,是一位叫雲蓉的姑娘,是一家醫院的實習醫生,如果不是在一次偶然的機會遇到了於小蘭,傅林恐怕會跟這位女醫生結婚成家。但是,自從在一位朋友家見到於小蘭之後,傅林便茶飯不香,夜不能寐,滿腦子裝的都是於小蘭。他覺得於小蘭是他所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若是今生今世能與這樣漂亮的女人生活在一起,該是如何地幸運美滿!


    而且,於小蘭也已經找好的男朋友,也是大學畢業,在一家國營大廠裏當人事科長。按理說,剛分到電機總廠當技術員的傅林還不具備與人家人事科長競爭的實力。但是,不知怎麽,於小蘭一見到傅林,心裏就有種莫名異樣的感覺。當時正值盛夏,傅林穿著一雙破塑料涼鞋、還沒穿襪子,頭上又是理著那種土裏八嘰的發式。所以,於小蘭對他的印象就比較深刻,還以為他是農家出身的青年。那次,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長,隻是在一起隨便地說了一會話,但他們都能明顯地感覺到彼此之間已經有了好感。


    當時,於小蘭對傅林雖有好感,但並未朝那方麵去想,因為她正談著對象,關係也挺好。所以,事後就把傅林忘了。可傅林卻怎麽也忘不了於小蘭,他覺得於小蘭才是他今生今世所要找的愛人,如果他要失去了於小蘭,那麽他這一生都會因此後悔而一厥不振。可是,他現在已有了對象,也已經正式確立了關係,幾乎可以說已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更主要的是那女孩對自己很重情,甚至還有些崇拜。如果一旦把人家甩了,肯定會讓人家非常地傷心和難過。而且,他還不知道於小蘭是否已經有了對象。盡管他有許多的顧慮和擔心,但是有一點卻是十分明確的,那就是如果他因為沒有一試而失去了這次機會,他會懊悔終生的。於是,在整夜失眠和反複考慮之後,他第二天一早就給於小蘭寫了封信。信中把他對她的印象和思念,以及因思念而整夜失眠的事情揚揚灑灑地寫了好幾頁。然後,就把信寄了出去。


    突然收到傅林寄來的求愛信,於小蘭起初還很驚異,覺得這人挺怪,有些魯莽膽大,頭次見麵,相互間幾乎還不怎麽熟悉,不怎麽了解,就把求愛信寫來了。但不管怎麽說她還是打心眼裏喜歡那個叫傅林的年輕人。他清新純樸,斯斯文文,有種謙謙君子的沉靜儒雅,和這樣的人在一起,能讓人有種激奮和歡愉的感覺。


    這樣一想她就覺得那個人事科長除了精明幹練和城府很深之外,卻連一點讓她激奮和歡愉的感覺都沒有。他在她的麵前更像位兄長,卻一點都不像是個戀人。所以,在接到傅林來信的第二天,於小蘭就主動給傅林打電話,約他一同去了興慶公園。他們一起在林中散步,一起在湖中劃船,一起在餐廳裏吃飯,之後,又一起去電影院看了場電影。就在夜裏傅林送她迴家的路上,他們第一次相互地摟在一起接了吻。


    而她與那位人事科長認識都有兩個來月了,還從來沒有拉過手呢。盡管傅林那時從學校剛出來不久,連個房子都沒有,隻是住在單位的單身宿舍裏,但她還是義無反顧地決定非他不嫁。剛好,她父母也都是很傳統很本分的人,見傅林誠實穩重,模樣清俊,而且工作也不錯,又是大學畢業,就覺得女兒跟著他這樣的人在一起生活不會委屈受氣。所以,就對傅林比較喜歡和滿意。也就是在見過於小蘭的第二天,傅林隨即就寫了封簡短的信,以自己打算調迴老家為由,了卻了自己跟那位雲蓉醫生的戀愛關係。


    跟於小蘭結婚之後,傅林很是風光了一陣子,不管把於小蘭帶到哪裏,人們都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都說傅林有福氣,找了個這麽漂亮的老婆。可是,有了孩子之後,於小蘭的身體就出了麻煩。漸漸地,傅林就覺得自己找於小蘭找錯了。於小蘭雖然長得漂亮,卻是個花瓶,中看不中用。再說就是好看的東西要是不中用,時間久了,也就變得不那麽好看了。他這才真正地體會到女人實際上應該要找那種體格健壯,懂情達理的女人。相貌實際上並不是很重要,人隻要能看得過眼就行了。就是找個仙女,整天地看來看去,也早就沒啥感覺了。但是,人們常說:不能串錯行,不能找錯人。人隻能擁有一個婚姻和一個女人。如果這個女人讓你悲觀失望,那麽,你就隻能懊悔,或是離婚重找,如果讓他現在離婚重找,肯定會以女人的身心健康作為首要選擇的條件。


    想到這,傅林長歎了一聲,說,“我有時真是想不通,人幹嘛要結婚呢?兩個人在一起到底有多少的愛?我就特讚同現在的一些年輕人的做法,兩個人真地相愛了,就住在一起,等兩人住厭了,就分開,實在不行,就不再來往。人這一生能有多少青春年華和美好時光?哪能經得起婚姻的折騰?”


    關梅則說,“其實我有時也在想,婚姻學家們整天挖空心思地修改婚姻法,可這能起多大的作用?雖說當今社會已高度文明化了,但是,離婚和感情不和仍在困擾著大多數的已婚家庭。在咱們國家,結婚就像一根繩子把兩人緊緊地捆在一起,緊得讓人想掙都掙不開,也不管兩個人到底愛不愛,能不能在一起生活。所以,婚姻這玩藝讓人琢磨起來真是可怕。”


    傅林知道關梅對自己的婚姻也很是不滿,愛人大寶是個複員軍人,現給單位領導開小車。他倆的婚姻是在他們還小時候由雙方父親定下的。所以關梅上大學之後就有反悔之意,但因為大寶的父親是關梅父親單位的頭頭,關梅的父親害怕得罪不起自己的領導,就哄著勸著逼著關梅嫁給了大寶。


    但關梅覺得大寶沒有多高的文化,是個粗人,配不上自己,所以,婚後就一直很後悔,也曾多次地鬧過離婚,但大寶卻死活不離。弄得關梅也常常是煩躁不已。但關梅是個極愛麵子的女人,這種事一般從不向外人說起,兩人就把對方當成了知己。由於兩人常在一起,無事不談,無話不說,漸漸地,雙方之間便產生出了一種細致微妙的感覺,以致一天不見或是不說些話就覺得少些什麽,心裏有種不踏實感。其實,傅林早就對關梅有種欲說還休的戀情,隻是不能表達出來,因為他們都已各有家室。


    而關梅也覺得傅林勤奮好學,進取心強,而這卻是自己男人所望塵莫及的。所以,關梅一直很懊悔當初沒能找個像傅林這樣的男人,否則,她和傅林的男才女貌,豈不是一對令人羨慕的美滿姻緣?再加上她家的背景和傅林的才氣,隻怕傅林現在至少也都混到了科級或是副處級了,她關梅也早就跟著坐小車享清福了。因為這個願望一直在關梅的心中揮之不去,所以,關梅就一直在心底滋生著一種對傅林的敬重好感和惺惺相惜。


    傅林聽著關梅的話正好說到了自己的心裏,不覺得話也就多了起來,說,“婚姻就是一種夫妻雙方都必須要遵守的契約,都必須要履行各自的負責和義務,如果一方遵守,而另一方不遵守,那麽,遵守的一方就會覺得自己是吃虧上當了。因為沒有人會允許對方長期對自己違約,所以在對方經常違約的情況下,忍無可忍,隻得解除契約,可是別的方麵的契約可以很快解除,而婚姻上的吃虧上當有時卻是一生一世的。”


    關梅深有感觸在說,“沒有人想離婚,可是不想離婚,就必須找一個能與我們相愛攜手同頻共振的人,可是,人這一輩子,遇見誰,發生什麽,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傅林說,“我們這一生會遇到無數人,但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一個懂你的人。但是選擇和什麽樣的人在一起確是我們必須慎之又慎的問題,因為我們隻能把握自己,卻無法支配別人。”關梅說,“吃一塹才能長一智,也許當你告別了錯誤的人,才會真正接納正確的人。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離婚並不是一件壞事。”


    兩人正說著話,杜廠長從門前經過,可能是聽到了關梅說話聲,也沒敲門就直接推門進來了。杜廠長有四十七八歲,心寬體胖,挺肚彎腰,頭小耳大,其貌不揚,說著一口湖北普通話。見杜廠長來了,傅林馬上站了起來,說,“廠長有事?”因為杜廠長平時很少來秘書科,一般有事都是直接打電話過來。


    杜廠長擺了擺手,表示沒事,然後朝著關梅說,“我要的那些數字統計出來了嗎?”關梅用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答道,“還沒呢。”單位領導在單位是應該受到尊敬,所以,關梅用這樣的態度對待廠長,別說讓杜廠長的麵子掛不住了,就是讓傅林都覺得關梅有些太過分,但他又不好有所表示。杜廠長的臉色陰沉下來,但他依然很客氣地對關梅說了句,“抓緊時間。”便轉身扭動著寬大肥胖的身子走了。


    傅林知道杜廠長平時喜歡慈眉笑臉,談笑風生,但要是報複起人來,可是不留情麵算計很深,生怕關梅這樣做會遭致杜廠長的嚴厲報複。等杜廠長離開後,傅林把屋門一關,用批評的口氣對關梅說,“你怎麽能這樣給廠長說話,讓杜廠長多麽沒麵子。你見機關裏哪有人像你這樣跟廠長說話,都是和顏悅色笑臉相迎,想巴結還來不及呢。看樣子你真是不想在這裏往下混了,等著讓廠長找機會來報複你吧。”


    關梅說,“我才不怕他呢。”然後又氣哼哼地說,“數據統計明明是人家方會計的事,他卻纏著問我要。你說奇怪不?”傅林心裏當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便明知故問道,“也許是人家廠長想考驗考驗你嘛。”關梅把嘴一撇說,“他這人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拉啥屎。誰不知道他姓杜的滿肚子花花腸子,見到年輕漂亮的女人就走不動路了。對這種人我都不拿正眼瞧他,更別說要尊重他了。”


    接著,關梅低聲對傅林說,“別看他人前人後一副威嚴正經的樣子,其實是一肚子男盜女娼。他仗著自己手中有權,能給人提升調動,把咱機關裏的好幾個女人都給玩過了。現在又想打我的主意,瞎了他的狗眼。”


    傅林知道這種有關單位領導的流言和緋聞是人們談論的禁區,不僅會影響單位領導的形像,還會給自己造成很大的麻煩,便趕緊提醒著她說,“你可不能隨便這樣說,這可是關係到咱廠領導幹部的形像。”關梅說,“他要是不招惹我,我還犯不著說他呢。”接著,關梅便把廠長那天下班前把她叫到辦公室的事說了一遍。她說那天下午快下班時,廠長把她叫到他的辦公室,先是莫名其妙地把她恭維了一番,說她年輕漂亮,有個性有氣質有魄力,放在統計科有些屈才,很想把她調整一下,安排在一個能夠真正發揮她聰明才智的崗位上。


    在機關工作的人哪個不在整天巴望著晉級升遷?一聽廠長這話,她就覺得自己終於久雨見睛有了希望。可不,要說論學曆她有學曆,論能力她有能力,卻年紀輕輕地整天跟一堆老娘們混在一起,跟那些枯燥乏味的數字打交道,還得聽別人擺布來擺布去,落了個業務不熟能力不強的話柄,至今連個統計師都還沒混到。這怎能不讓她灰心喪氣,心灰意冷?所以,聽廠長要想提拔她,心裏當然是喜不自禁,便說,“廠長既然知道我在統計科懷才不遇,有勁使不出,幹嘛不早把我調整一下,讓我也能學有所用,盡量地發揮優勢和特長?”


    杜廠長笑了笑說,“我當然知道你的優勢和特長,但選拔幹部並不是隻看你的優勢和特長,還要看你聽不聽話,能不能領會領導的意圖。”關梅說,“杜廠長,你也知道我關梅決不是那種眼裏沒水,心裏沒譜的糊塗人。誰要是給我滴水之恩,我肯定會以湧泉相報。”杜廠長笑了,說,“說話算數?”關梅說,“可以簽字畫押。”


    杜廠長就走到她的身邊,開導著她說,“要是這樣,廠裏的崗位我可以讓你隨便挑選。”說著,便從身後一下摟住了關梅的脖子,隨即,一股嗆人的老年氣味直衝過來。關梅平時就有點潔癖,臉上和衣上總是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哪能受得了這種嗆人的氣味。於是,關梅大喊一聲,“你想幹嘛?”便用力推開了杜廠長,說,“你可是一廠之長,幹嘛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說著,便怒氣衝衝大義凜然地把門一開,用力把門甩得老響地離開了。


    自那以後,杜廠長每次再見到她總是把頭扭向一邊,一副怕被人揭短的灰溜溜的樣子。說到這,關梅仍氣喘噓噓地說,“就那,我還算是給那老東西留了個麵子,要不,非得要讓他見保衛科長不可。”傅林用讚歎的口氣說,“也許隻有你才敢這樣,要是別的女人,恐怕就是心有不願,也不敢有所違抗。”因為他知道廠裏有幾個女人都是這樣被廠長拉下水的。


    說著說著,時間就過得很快。因為還要迴嶽父家給於小蘭送飯,不敢耽擱太久,傅林就不能像平時那樣泰然自若地聽關梅閑聊,他不時地抬著頭看著掛在對麵牆上的鍾表。本來他對有關杜廠長的花邊新聞還是蠻有興致,因為他在心裏對杜廠長藏有怨恨,本來這個秘書科的科長早就該是他傅林的,可是,卻讓杜廠長給了小林,讓他傅林直到現在還隻是個副科級科員。


    看著鍾表已過了下午五時,便慌忙起身,對關梅說,“小蘭明天一早要做鋇灌透視,我得趕快去醫院做些準備。”關梅就催著傅林說,“你有事,這幾天就別來了,有啥事,我幫你處理一下。”傅林謝過關梅,便匆匆地出了機關大門,趕往醫院。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中年苦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作家張寶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作家張寶同並收藏中年苦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