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機》(長篇小說)張寶同


    由於陪於小蘭查病和為她辦理住院,傅林一連兩天沒來單位上班。因為秘書科的小林科長已被提拔為工會主一席,科裏眼下的工作暫時讓傅林代管。傅林知道科室的小吳和候傑平時的紀律性很差,有些不放心,所以,在要迴去給於小蘭送飯之前,便順路來到單位看看。但是,傅林迴來的真正意圖則是想跟統計科的關梅說說話,放鬆一下情緒。這兩天的事真是讓他煩透了。


    傅林平時跟同事們的關係都不錯,但差不多都屬於那種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如果要說還有那種親密一些或是交心交肺的朋友,那就是關梅了。關梅比他大一歲,卻是傅林心目中真正的紅顏知己夢中情人。傅林常常在想他不能跟關梅誌同道合比翼雙飛可謂是他這一生中最大的遺憾。傅林和關梅是大學時的同期校友,但傅林學的是電機工程,而關梅學的財務統計,兩個係並不在一棟教堂樓裏。在上大三時,關梅開始活躍在大學的舞台上,而且每次都演的是主角,很快就成為了人們關注的人物。有一次,她扮演紅色娘子軍中的吳瓊花,因演技出色,在全校引起轟動,之後,隻要在能見到她的地方,總是被許多崇拜她的男同學所圍繞。傅林也是在看演出時認識了她,但關梅那時並不認得傅林。而且,當時的關梅可謂是大紅大紫光彩耀目,又是軍幹家庭出身,風度極佳,穿戴講究,不管走起路還是說著話總是一副把頭高高揚起和眼睛朝上的風光氣度,讓傅林隻能仰慕,卻不敢接近。


    盡管關梅和傅林是同年分到電機總廠,但傅林當時還在基層車間,跟關梅也沒有過多的接觸,直到三年後,傅林從基層車間調到了機關大院,才開始與關梅逐漸地接觸和親密起來。但這時,傅林已跟於小蘭結婚,而關梅也跟一位在電廠裏給領導開小車的複員軍人結婚。但關梅多次對傅林說她對自己的婚姻並不滿意,本來,她一直在跟大學裏的一位負責團委工作的校友在戀愛,可是,父親卻非要讓她嫁給現在的老公方大寶,方大寶是父親老上級的公子,兩位老人在他們還在上小學時就已經說好了,要在他們長大後結為親家。傅林見過方大寶有幾次開車送關梅來單位,對方大寶的印象還算不錯,高高大大,壯壯實實,勤勤快快,不善言語,據說從小就不愛學習,初中一畢業就去當兵了。所以跟關梅相比,自然就讓人覺得難以相配。別的不說,光是從學曆來說,兩人就不在一個等級上。


    傅林在本地除了於小蘭和她家人之外,可以說是孤獨一人舉目無親。可是,這些年來,他和於小蘭的關係一直不好,跟她家人的關係也十分緊張。所以,傅林心中的煩躁和苦惱一般都是講給關梅聽。而關梅也常常把對婚姻的不滿和難言之苦說給傅林。這讓傅林想到有位名人說過的一句話:即使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婚姻,也有200次想要離婚的念頭和50次想把對方掐死的念頭。對此,關梅則說,“愛人先要愛自己,永遠不要為一個人,或是為所謂的愛情丟掉自己。”所以,他們兩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


    剛進到機關辦公大樓的樓口,廠辦的徐大姐就把傅林給擋住了,很不客氣地說,“傅林,你們科室的衛生區已經好幾天沒人打掃了。”傅林一看樓道周圍確實很髒,不但積下了厚厚一層塵土,而且還有許多瓜子皮,紙屑和痰跡。傅林不禁有些惱火:平時都是他來得早,不等領導上班,就把樓道拖得幹幹淨淨。因為他知道領導很重視機關樓道的衛生。要是哪天樓道沒拖或是拖得不幹淨,馬上就會有領導找來。可是,他才兩天沒來,樓道就髒成這樣。傅林馬上對徐大姐說,“徐師,實在不好意思,這兩天我們家出了點事,我也兩天沒來。我馬上就打掃。”


    傅林大步地上到二樓,想進到了辦公室,好好地朝著科室的那兩位小年輕責怪埋怨上幾句,但不能訓斥,因為他隻是暫時代管,還不是科長,還不能隨便對別人發號施令責怪訓斥。他上到二樓,打開房門,進到了辦公室,卻發現辦公室裏空無一人。這讓他越發地惱火起來,可能是那兩位年輕人見他沒來,也乘機不知跑到哪裏去了。他不容分說,便進到水房,抓起兩個拖把,朝樓道那邊大步走去。從樓道上走過的人見傅林在拖地,就問他這幾天幹嘛去了,怎麽沒見人。因為平時傅林從不請假,也從不外出。他說家裏有點事,然後,便趕忙把活岔開,因為他不想把於小蘭得病住院的事張揚出去。於是,他就反問別人,“你怎麽知道我沒來?”人家就說,“平時樓道都是你在打掃,每天看起來都是幹幹淨淨,可是,這幾天樓道都沒人打掃了,髒得不成樣子。”


    一聽這話,傅林就覺得更是惱火了,心想辦公室那兩位小年輕真是太不自覺了,年紀輕輕地,又懶又尖,樓道上的衛生從來就不說動手打掃一下,好像這樓道上的衛生都承包給他傅林一人了。但是,他也知道這都怪自己平時太勤快,來得太早,給他們慣下了壞毛病。可是,也沒辦法,那兩個年輕人總是不到八點半不到崗。而領導和同事們都是八點鍾就來上班了,都要從這樓梯和過道上走過。如果衛生不好,領導和同事們一次兩次可以不說,可是,時間長了,肯定就會有意見,甚至還會在大會上說出來,到那時整個秘書科就要大大地丟臉了,而身為臨時負責人的傅林肯定是首當其衝責任最大丟人最甚。而傅林想的最多的則是,小林科長升到工會當了一把手,這秘書科科長的位子有可能會讓他傅林坐,實際上也該輪到他傅林了,傅林在秘書科差不多呆了十年,而原來的小林科長還是他的徒弟,是他把小林從原來的車間裏推薦到秘書科,把小林一步一步地帶過來,教他寫新聞報道,寫先進材料,寫信息,寫講話稿,可是,不想這徒弟竟一步跨在了師傅的頭上當起了科長,而他傅林卻成了徒弟的下屬。


    這事曾讓傅林非常地後悔,竟然忘記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個道理,實在不該對小林下那麽大的功夫。但他知道小林升得這麽快並非是因為工作能力和寫作能力超過了自己,實際上,他那水平還差得很遠。但小林比他傅林有眼色會鑽營,原以為小林這孩子是農村人,樸實勤快,鑽研好學,不像小吳和候傑那樣喜歡耍猾偷懶,責任心差。可是,他卻把小林給錯看了,小林是勤快,可是,他把許多時間用在了討好巴結。小林是好學,可是,他並沒有在寫作方麵有多大的長進,卻學會了如何地投機鑽營看風使舵。眼下,小林高升了,這個秘書科長的位子空在了那裏,他傅林不能再錯失良機失之交臂。


    雖然這個科長的位子空在了那裏,但花落誰家卻未塵埃落定尚未可知,還需要等待。傅林是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覺得自己還不是一科之長,別人遲到早退,還不好意思去說,害怕自己萬一當不上科長,還會把人家給得罪了,何苦來哉!再說,他畢竟隻是代管,並不是科頭,名不正言不順,說了人家,人家聽了則已,不聽了給你揶句難聽的話,讓你幾天都感到不舒服。現在的年輕人怕誰?


    他一口氣把樓道拖了兩遍,然後敞開襯衣對著電扇吹了一會,便坐在辦公桌前,拿起話筒準備要給統計科的關梅打電話。就在這時,關梅卻剛好就進來了。顯然,她是剛剛從美容廳迴來,麵部顯得清潔滋潤,微紅鮮嫩,就像美麗動人的小姑娘。她頭發烏黑潮濕,透著光澤,很飄灑地披在後肩上。讓傅林不禁有種“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的感覺。傅林馬上明白原來今天是星期五。因為關梅每到周五下午都要出去做發型和麵膜。這個習慣幾乎是雷打不動。


    隨著她的進來,屋裏就有了一股香水的淡淡清香。她隨意而優雅地坐在傅林對麵的辦公桌前,呈現出一副奇秀可餐的姿色。傅林雖說滿心的愁苦,可是,一見到關梅,心情就覺得頓時亮堂多了。在傅林的眼裏,關梅屬於那種青春常在的知識女性。她相貌清麗,氣質高貴,人兒不胖不瘦,身材直直婷婷,雖是三十來歲的女人,卻依然保持著新婚少婦般的風姿和體態,特別是她那飽滿自信的神情,鮮麗高雅的衣裝和散發著淡淡幽香的氣息,總讓傅林感到她像是剛從舞台上下來的感覺。


    關梅是那種非常幸運的女人,出生於軍幹家庭,生得一副模特似的身材和貂嬋一般的臉蛋,又上了大學,還有個不錯的工作,好像一個女人所向往的東西都讓她得去了。所以,就少不了會有種特別的優越感,清高孤傲且自命不凡,覺得自己天生就比別人高貴。關梅雖是清高孤傲,自命不凡,對機關裏的人都不拿正眼去瞧,讓人覺得有種拒人以千裏之外的自負,但是,她卻不願做孤家寡人,所以,就常常來秘書科找傅林閑聊。其實,喜歡說話是女人的天性。別看關梅平時見人不太與人搭腔說話,可是,在傅林麵前卻是有說不完的話。在她的眼裏,傅林深沉文靜,學識淵博,且待人謙和,善解人意,極有涵養,從不會因為不同見解跟人發生意見分歧,也不會因為你談論的是服裝或是化妝等方麵的話題而表現出嫌煩和不屑。


    傅林也喜歡聽關梅說話,道不是因為關梅的話語有什麽特別之處。對傅林來說,女人們的話題幾乎沒有多大的差別。無非是些穿衣化妝,烹調購物,教子育兒和看病就醫之類的煩瑣閑雜之事,但關梅說的話傅林就是愛聽。雖然都是那些話,但讓不同的人說來,感覺和效果也就當然不同。因為聽自己喜歡的女人說話,也是一種讓人賞心悅目心情愉悅的事情。況且關梅說起話來繪聲繪色聲情並茂,就跟她過去在大學舞台上的表演一樣讓人欣賞和觀賞。所以,每當關梅坐在他的麵前津津樂道談笑風生,傅林就做出一副觀賞的神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並從中感受著她那愉悅美好的氣場與氣息。


    機關工作本來就不忙,關梅在統計科又隻是掛了個職,實際工作和業務並不怎麽入門懂行,所以,整天就閑得幾乎跟沒事一樣。可是,她性情孤傲,孤芳自賞,嫌科裏的人都是些老娘們,品味太低,而且平時關係也不咋好,所以,一有空就來秘書科找傅林閑聊。傅林的對麵是小吳的辦公桌。小吳整天不知在忙活啥事,常常不在。關梅就往小吳的椅子上一坐,開始對著傅林閑聊起來。傅林總是很忙,領導安排的稿子和報社特約的稿子很多,寫都寫不完,但隻要關梅一來,他會馬上把筆一放,開始聽關梅天南地北雞毛蒜皮地神聊。他覺得隻要一聽關梅清亮明快的笑聲和話語,心裏就像被溫暖的陽光照亮一般,嫌煩愁緒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見傅林這兩天沒來,關梅就問,“你這幾天幹嘛去了?”傅林本不想把妻子得病住院的事說給別人,但他不能不告訴關梅,他歎了口氣說,“於小蘭住院了。”關梅問,“啥病?”傅林很沮喪在說,“結腸腫瘤。”關梅一聽,吃了一驚,說,“怎麽得了這病?”傅林唉聲歎氣說,“你說倒黴不倒黴。”關梅說,“這種是絕症,得了這病好像沒有多少能活著。”傅林說,“也不盡然,得這種病死去的人有兩種原因,一種是有些癌症患者可能因為過度治療導致免疫力下降,使患者身體更加虛弱,從而增加了死亡率。第二種是多數的患者因為在早期沒有明顯症狀,被確診時已到了中晚期,錯過了最佳治療時機。但於小蘭的病情處在早期偏中,情況要好一些。”


    關梅點了點頭,說,“家裏出了這大的事,你還有心思來上班?”傅林說,“小吳和候傑這兩人太不像話了,我隻要是不來單位,他們就敢不來上班。所以,我有點不放心,就趁著迴來給於小蘭送飯這當兒抽空過來看一下,可是,不但沒見到他們的人影,而且,徐大姐還來對我說辦公樓道都兩天沒打掃了,我一看樓梯和樓道髒得一塌糊塗,隻好趕緊打掃了一遍。”關梅說,“難怪,我這兩天幾次過來找你,見辦公室的門老是鎖著。我就納悶,難道是你們辦公室的人都出外搞活動去了,可是,一問行辦王科長,他說沒聽說。可行辦的錢師說她在人事科跟人家在談論股票呢。”傅林就惱火地說,“他們看我不是科長,就不把我放在眼裏,等我當上了科長,非要好好地治治他們的毛病。”關梅說,“我要是你們的科長,非讓他們下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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