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璟玄獨自坐在屋頂喝酒,看著小時候在舅舅家裏種下的白梅樹,迴想起他兒時對舅舅說的話。


    “舅舅,璟兒種下這棵和璟兒一樣高的白梅樹,等這棵白梅樹長高了,璟兒也就長大了,到時候璟兒就能像父親和舅舅一樣,做一個大將軍了。”


    舅舅寵溺的摸了摸他的頭笑道,“好啊,等我們璟兒成了大將軍,舅舅讓你舅母給你釀白梅酒喝!”


    “舅舅可要說話算話,拉鉤!”


    他和舅舅曾經在白梅樹下許下的諾言如今也未能實現,想著想著,蕭璟玄不自覺的笑了起來,低聲說道,“舅舅,你食言了……”


    這時,周元卿來到屋頂,坐在蕭璟玄身旁問,“在想你舅舅?”


    蕭璟玄迴過神,眸光深深的看向周元卿,“公主,謝謝你。”


    周元卿垂下眼眸,有些愧疚道,“我沒能救出李將軍,你不必謝我!”


    蕭璟玄勉強笑了笑,“可公主救了舅舅一家。”


    周元卿說,“我是為了得知大巫師的行蹤才答應救李將軍家人的。”


    蕭璟玄說,“不管公主是出於什麽目的,我還是應該跟公主說聲謝謝。”


    周元卿笑盈盈的看著蕭璟玄說,“你若真想謝我,就別叫我公主了,喚我一聲卿兒可好?”


    蕭璟玄看著周元卿那雙晶瑩漂亮的眼眸笑了笑,但眼裏卻沒有一絲笑意,有的隻是許多的無奈,“公主的閨名又豈是我能叫的。”


    周元卿歎了口氣,“你這感謝未免太沒誠意了。”


    蕭璟玄語氣淡淡,“那公主要如何呢?讓我蕭家對公主俯首稱臣嗎?”


    周元卿眸光一亮,“倘若我隻要你呢?”


    蕭璟玄心下一緊,看向周元卿問,“什麽?”


    周元卿看著蕭璟玄說,“倘若我隻要你一人,對我俯首稱臣,你願意嗎?”


    蕭璟玄沉默片刻後問,“為何?”


    周元卿眸光閃閃,狀似認真的說,“因為,與君初見、驚鴻一麵、江山如畫,未及蕭六公子半分顏色。”


    蕭璟玄聞言緊緊攥住衣袖,他對周元卿那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頓時湧了上來,他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不明白,總覺得有一堵無形的牆擋在他麵前,隻要他輕輕一碰,那堵牆便會頃刻間倒塌,可是他不敢,他怕那堵牆倒了之後,他會陷入連他自己都無法控製的旋渦之中。


    蕭璟玄莞爾一笑,打趣道,“公主這是把我譬喻成了禍國殃民的妖姬?”


    周元卿調戲道,“古有周幽王為博美人一笑,不惜烽火戲諸侯,若能博得蕭六公子一笑,就算把整個天下都送給蕭六公子,又有何妨?”


    蕭璟玄嗤笑一聲,“公主還真把自己當君王了,可我不是禍國殃民的妖姬。”


    周元卿緊盯著蕭璟玄那俊美的側顏,若是這樣俊美無雙的少年隻屬於她,是不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可本宮就想讓你做個禍國殃民的妖姬,”,周元卿湊近蕭璟玄低聲曖昧道,“隻屬於我一個人的。”


    蕭璟玄一愣,臉頰微微泛紅,“公主,你不要如此撩撥我,我……我不是你那些麵首,我想要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公主以後不要說這些輕浮的話了。”


    周元卿目光灼灼的看著蕭璟玄說,“蕭六公子怎知,我就不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若是蕭六公子答應做本宮的妖姬,本宮隻寵愛你一個。”


    蕭璟玄聞言微怒道,“公主,我不是你的那些三言兩語就能哄到的麵首,我亦不會做公主的麵首!”


    “誰說要你做我的麵首了,”,周元卿想了想,問,“既然蕭六公子不願做本宮的麵首,那做本宮的夫君如何?”


    蕭璟玄聞言又是一愣,周元卿總喜歡這樣撩撥他、逗弄他,可他想要的是一個真心喜歡他的人,而不是為了一時歡愉戲弄他的人。


    蕭璟玄譏諷道,“公主這話對多少麵首說過?”


    周元卿似是有些生氣,“蕭璟玄!你把我想成什麽人了,本宮沒有什麽麵首,本宮喜歡一個人就會說出來,討厭一個人亦不會給他好臉色,你覺得本宮說話輕浮,可本宮隻對你這樣,本宮想要什麽樣的男人得不到,何必花那麽多心思哄你。”


    蕭璟玄看著周元卿正色道,“好,那我倒想問問公主,你喜歡我什麽?”


    周元卿一噎,盯著蕭璟玄那勾人心魄的俊顏直言不諱道,“喜歡蕭六公子這張俊美絕倫的臉,喜歡……喜歡蕭六公子被我逗生氣的樣子。”


    蕭璟玄聞言氣笑了,“公主若是隻喜歡一副皮囊的話,天下比我好看的男子多了去,公主是不是見一個喜歡一個?”


    “那倒不是”,周元卿突然認真的說,“也許天下是有比蕭六公子好看的男子,可天下沒有第二個一模一樣的蕭六公子,你是獨一無二的,是不可替代的。”


    蕭璟玄聽了這話心裏舒坦了許多,“我們才認識多久,公主就說喜歡,未免太草率了些。”


    周元卿思忖了會兒,認真問道,“本宮見到蕭六公子就開心,看著蕭六公子被本宮逗生氣的樣子也很開心,和蕭六公子待在一起更開心,這都不叫喜歡的話……那什麽樣才叫喜歡了?”


    蕭璟玄一噎,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才叫喜歡,又怎麽去迴答周元卿的問題了?於是便道,“我也不知道什麽是喜歡,反正、反正不是公主這樣輕浮的說喜歡。”


    “輕浮?”,周元卿冷笑一聲,“那蕭六公子覺得,什麽樣才是不輕浮?”


    蕭璟玄冷冷迴道,“不知。”


    周元卿盯著蕭璟玄的目光從側臉移到了嘴唇 ,心裏突然生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眼神迷離的看著蕭璟玄微紅的薄唇,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咽了咽口水,緩緩開口道,“蕭六公子,你不是說本宮輕浮嗎?本宮有個辦法能證明,本宮不是輕浮的說喜歡。”


    蕭璟玄疑惑的看向周元卿問道,“什麽辦法?”


    周元卿緩緩湊近蕭璟玄,輕聲說道,“你湊近點兒。”


    蕭璟玄微微皺眉,想起上次就是這樣被周元卿捉弄的,便道,“這樣很近了,公主說吧。”


    周元卿有些緊張的說道,“蕭六公子可不許生氣。”


    蕭璟玄心裏頓感不安,但還是說了句,“不生氣。”


    周元卿盯著蕭璟玄微啟的唇瓣,身體慢慢向他靠近。


    蕭璟玄看著周元卿在湊近自己,本想躲開,可身體似是不聽大腦的使喚,竟沒有移動半分。


    周元卿湊近蕭璟玄的嘴角,手緊緊抓住衣裙,微張開唇瓣吻了吻蕭璟玄的嘴角。


    蕭璟玄瞬間呆愣住了,臉頰泛起了紅暈,語無倫次道,“你、你……你輕薄我!”


    周元卿看到蕭璟玄既驚慌又憤怒的樣子,趕忙說道,“你答應不生氣的。”


    蕭璟玄欲言又止,羞澀的側過頭去。


    周元卿看到蕭璟玄紅紅的臉頰,心裏更歡喜,輕聲問道,“蕭六公子,這樣……你還覺得本宮輕浮嗎?”


    蕭璟玄呆愣一瞬後,就像個孩子般的生氣不理會周元卿,周元卿溫聲哄道,“不是說好不生氣的嗎?”


    蕭璟玄仍然不理會周元卿,周元卿靠近一點,他就挪動一點,挪到屋簷邊上時,蕭璟玄才消停。


    周元卿支著腮幫子坐在蕭璟玄身邊看著他,兩人誰都沒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夕陽。


    夕陽落下月亮升起,蕭璟玄似是想起了什麽,突然問道,“今後你有何打算?”


    周元卿轉頭看向夜空中高掛的明月說,“糧草一事關乎幾十萬西北將士的性命,我必須要親自去趟西南。”


    蕭璟玄疑惑道,“你為何要親自去,四哥五哥不是在西南嗎?”


    “陳正新死了,陳康又被我殺了,陳仲豈會善罷甘休,西南運糧如此大的動靜,陳仲不可能不知道,到時他定會不留餘力的派出殺手,阻止西南各州的糧草運往西北前線,我若是不親自去,怕是會出亂子。”,周元卿看向蕭璟玄試探問道,“你……願意和我一起前去嗎?”


    兩人相視良久,蕭璟玄又怎會不願意跟她一起去,隻是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去做,倘若他能將父皇親下的封王聖旨送到陳淩駐守的錦州,那麽他便可以以此拖住陳仲,這樣也能給周元卿更多的時間將糧草運往西北。


    周元卿見蕭璟玄一直不說話,有些失落的問,“你不願意嗎?”


    蕭璟玄趕忙迴道,“沒有,我沒有不願意,隻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


    周元卿狐疑道,“有什麽事比糧草的事還重要嗎?”


    蕭璟玄隻是笑了笑,並沒有迴答周元卿的問題。


    這時,江城在屋頂下喊道,“公主,時辰到了,該出發了。”


    周元卿不舍的看了眼蕭璟玄。


    蕭璟玄站起身說道,“走吧。”


    周元卿悻悻然的站起身,蕭璟玄一把摟住她的腰,縱身一躍,跳下了屋頂。


    這時,李紹夫人走了過來,看向蕭璟玄說,“璟兒,你過來一下。”


    蕭璟玄跟著李紹夫人來到後院,從李延政手裏拿過一個用黑色壇子遞給蕭璟玄,“這是你舅舅的骨灰,他作為一個將軍沒能戰死沙場,這是他的遺憾,如今他死了,我想把他的骨灰撒在他守了幾十年的土地上,你最後再送他一程吧。”


    蕭璟玄疑惑的看著李紹夫人,在他的記憶裏,舅舅舅母很是恩愛,每年舅舅從戰場迴來都會帶一束鮮花送給舅母,她怎麽舍得把舅舅的遺體燒得隻剩一捧灰?


    李紹夫人看出了蕭璟玄的疑惑,但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走吧。”


    蕭璟玄從後院一路將舅舅的骨灰壇送到了馬車上,李紹夫人看著前方周元卿的背影問道,“璟兒,你是不是喜歡公主?”


    喜歡?蕭璟玄微微皺眉,難道他對周元卿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是喜歡嗎?年少的他對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家裏都是男人,父親嚴厲刻板,母親的心思又全在大哥二哥和三哥身上,從未有人跟他說過男女之間的事兒。


    蕭璟玄好奇問道,“舅母,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樣感覺?”


    李紹夫人通紅的眼睛亮了亮,似是想起了什麽往事,溫聲說道,“當你真正喜歡一個人時,會憂她之憂、樂她之樂,她一笑,世間一切都很美好,她一哭,你的眼裏便再無世間,不管你身在何處,做著什麽,都會無時無刻的想著她,念著她,她的命就是你的命。”


    李紹夫人說話間,蕭璟玄一直盯著周元卿,他確實很喜歡看周元卿笑,她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是一朵嬌美的芙蓉花開在了他心上,他不想讓她哭,更不想讓任何人傷害她,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喜歡,雖然他不怎麽懂男女之間的感情,但他覺得,他若是喜歡一個人就會永遠喜歡她,隻喜歡她,心裏眼裏都是她,但同樣的,他也想他喜歡的那個人也這樣喜歡他,否則他寧願獨身一人。


    “舅母,璟兒明白了,謝謝您。”


    一炷香後,所有人都已上了馬車,臨走時,周元卿轉頭看向站在李府門口的蕭璟玄,想說些什麽,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周元卿轉過頭冷冷道,“江城,出發!”


    待馬車走後,莫敢言走到蕭璟玄旁邊說道,“殿下,我們也是時候出發了。”


    “不急,本王還有件事兒要辦!”


    莫敢言狐疑道,“何事?”


    蕭璟玄轉身的那一瞬間,莫敢言竟害怕的後退了一步,“有些事,不該問的別問,聽從命令就好。”


    在月光的照映下,莫敢言從未見過蕭璟玄如此冷冽銳利的眼眸,“是屬下多嘴了,還望殿下恕罪!”


    “走吧,明日還有事兒需要你去辦!”


    蕭璟玄走之前,一把火把李府燒了個幹淨,李紹的死讓他深刻的明白了,在這亂世之中,誰都不是誰的依靠,唯有他走上那條荊棘叢生的帝王之路,才有能力去保護他的家人,倘若他連自己的家人都保護不了,又何談保護這天下萬千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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