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日出。


    陽光已廂亮了黑暗寒冷的大地,也廂亮了道旁石碑上的三個宇:“鳳凰集”。


    隻有這石碑,隻有這三個字,還是和一年前完全一樣的。


    傅紅雪本不是個容易表露傷感的人,可是走過這石碑時,還是忍不住要迴頭去多看一眼。滄海桑田,人世間的變化本就很大,隻不過這地方的變化未免太快了些。


    燕南飛居然看透了他的心意,忽然問:“你想不到?”


    博紅雪慢慢地點了點頭道:“我想不到,你卻早巳知道。”


    燕南飛道:“哦?”


    傅紅雪道:“你早已知道這地方已成死鎮,所以才會帶著你的酒樂聲伎一起來。”


    燕南飛當然並不否認。


    傅紅雪道:“你當然也知道這地方是怎麽會變成這樣子的?”


    燕南飛道:“我當然知道。”


    搏紅雪道:“是為了什麽?”


    燕南飛眼睛裏忽然露出種混合了痛苦和憤怒的表情,過了很久,才緩緩道:“是為了我。”


    傅紅雪道:“是為了你?你怎麽會將一個繁榮的市鎮變為墳墓。”


    燕南飛閉上了嘴。他閉著嘴的時候,嘴部的輪廓立刻變得很冷,幾乎已冷得接近殘酷。所以隻要他一閉上嘴,任何人都應該看得出他已拒絕再談論這問題。


    所以傅紅雪也閉上了嘴。


    可是他們的眼睛並沒有閉上,他們同時看見了一騎快馬,從旁邊的岔路上急馳而來,來得極快。


    馬是好馬,馬上人的騎術精絕,幾乎就在他看見這匹馬時,人馬就已到了麵前。


    燕南飛忽然一個箭步竄出去,淩空翻身,從馬首撓過,等他再落地時,已換位了馬繩,勒住。


    他整個人都已像釘子般釘在地上,就憑一隻手,就勒住了奔馬。


    馬驚嘶,人立麵起。


    馬上的騎士怒比揮鞭,一鞭子往燕南飛頭上抽了下去。鞭子立刻也被抄住,騎士一個跟鬥跌在地上,那張汗水淋漓的臉,也因憤怒恐懼而扭曲,吃驚地看著燕南飛。


    燕南飛在微笑:“你趕路很急,是為了什麽?”


    騎士忍住氣,看見燕南飛這種驚人的身手,他不能不忍,也不敢不答:“我要趕去奔喪。”


    燕南飛笑道:“既然人已經死了,那不妨和我做一筆生意,馬給我,這些就都是你的。”


    他扔了一袋金葉子過去,騎士愣了愣,就接住了,然後轉身離開。


    燕南飛笑了,輕撫著馬鬃,看著傅紅雷,微笑道:“我知道我甩不脫你,可是現在我己有六條腿。”


    傅紅雪無語。


    燕南飛大笑揮手:“再見,一年後再見。”


    馬是千中選一的好馬,馬鞍是製作精巧的馬鞍,他正想飛身上馬,忽然間刀光一閃。


    博紅雪已拔刀,刀光閃,又入鞘。


    馬沒有受驚,人也沒有受到傷害,這閃刀光看來就像是天末的流星,帶給人的隻是美和希望,而不是驚嚇和恐懼。


    燕南飛卻很吃驚,看著他手裏漆黑的刀:“我知道你一向很少拔刀。”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道:“你的刀是不給人看的。”


    傅紅雪道:“嗯。”


    燕南飛道:“這一次你為什麽要無故拔刀?”


    傅紅雪道:“因為你的腿。”


    燕南飛不懂:“我的腿?”


    傅紅雪道:“你沒有六條腿,因為,你隻要一上這匹馬,你就沒有腿了,連一條腿都沒有。”


    燕南飛瞳孔收縮,霍然迴頭,就看見了血。赤紅色的血正開始流出來,既不是從人身上流出來,也不是從馬身上流出來。


    血是從馬鞍裏流出來的。


    已經離開的騎士,突然高高躍起,箭一般竄了出去。傅紅雪沒有阻攔,燕南飛也沒有,他甚至連看都沒迴頭去看。


    他的眼晴盯在馬鞍上,饅慢地伸出兩根手指,提起了半片馬鞍。這製作精巧的馬鞍,竟己被剛才那一閃刀光削成了兩半。


    馬鞍怎麽會流血?當然不會,血是冷的,是從蛇身上流出來的,蛇就在馬鞍裏,四條毒蛇,也已被剛才那一閃刀光削斷。


    假如有個人坐到馬鞍上假如馬鞍旁有好幾個可以讓蛇鑽出來的洞,假如有入已經把這些洞的活塞拔開,假如這四條毒蛇鑽出來咬上了這個人的腿。


    那麽這個人是不是還有腿?想到這些事連燕南飛手心都不禁沁出了冷汗。


    他的冷汗還汲有流出來,已經聽到了一聲慘唿,淒厲的唿聲,就像是胸膛上被刺了一劍。剛才逃走的騎士,本已用“燕子三抄水”的輕功掠出七丈外。


    可是他第四次躍起時突然慘唿出聲,自空中跌下。原來剛才那刀光一閃,非但削斷了馬鞍,斬斷了毒蛇,也傷及了他的心、他的脾、他的肝。


    他倒下倒在地上,像蛇一般扭曲痙攣。沒有人迴頭去看,燕南飛輕輕地放下手裏助半片馬鞍,抬起頭,凝視著傅紅雪。


    傅紅雪的手充刀柄,刀在鞘。


    燕南飛又沉默良久,長長歎息道:“隻很我生得太晚,從沒有見過這般厲害的刀法。”


    搏紅雪道:“你沒有見過葉開的刀?”


    燕南飛道:“隻恨我無緣,未嚐一見。”


    傅紅雪打斷了他的話,道:“你無緣,卻有幸,以前也有人見到他的刀出手。”


    燕南飛撚著道:“現在那些人都已死了?”


    傅紅雪道:“就算他們的人未死,心卻已死。”


    燕南飛道:“心已死?”


    傅紅雪道,“無論誰,隻要見過他的刀出手,終身不敢用刀。”


    燕南飛道:“可是他用的是飛刀。”


    傅紅雪道:“飛刀也是刀。”


    燕南飛承認,隻有承認。


    刀有很多種,無論哪種刀都是刀,無論哪種刀都能殺人。


    傅紅雪義問:“你用過刀?”


    燕南飛道:“沒有。”


    傅紅雪道:“你見過多少真正會用刀的人。”


    燕南飛道:“沒有幾個。”


    傅紅雪道:“那麽你根本不配談論刀。”


    燕南飛笑了笑,道:“也許我不配談論刀,也許你的刀法並不是天下無雙雙刀法,我都不能確定,我隻能確定一件事。”


    傅紅雪道:“什麽事?”


    燕南飛道:“你已經惹上大麻煩了。”


    傅紅雪的確惹上了大麻煩了,因為一個平平常常的漢子已經盯上了他,或者說是盯上了他的刀。


    這個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漢子,卻有著一個非常非常響亮的名號,“天下第一殺手,平常”,他的名字就叫平常,靠殺人維生,除了受聘殺人外,也專門殺一些懸賞的通緝犯以換取賞金。


    他是個殺手,但他為人重情重義,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


    他冷傲,也沉默寡言,無論發生什麽事,喜怒都不形於色,表麵看來深藏不露,令人不敢接近他。他外冷內熱,不善於交際,從小至大,都是獨來獨往,不習慣與人溝通。唯一嗜好就是燒菜!


    其實平常的世界非常簡單,在他的生命裏,隻有劍!在江湖上,他一把劍幾已打遍天下無敵手,因為他的生命中隻有劍,所以他的劍無人能敵,這對平常來說是很簡單的道理,但這簡單的道理,卻也難倒了江湖上九成九的高手。


    燕南飛道:“你也是來殺我的?”


    平常道:“沒錯。”


    燕南飛道:“原本我是可以從容赴死的,可惜…”


    平常道:“可惜什麽?”


    傅紅雪道:“可惜他的命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你要殺他,就隻能先問過我的刀。”


    平常道:“傅紅雪,我知道你。你被公子羽稱為天下第一刀,我本來以為他是為了捧殺你,可是現在我不這麽認為了,你的確是天下第一刀,看來我已經殺不了他了。”


    聽到公子羽三個字,傅紅雪麵上浮現出來一種複雜難明的神色,不止是他,就連燕南飛都是如此。


    平常仍舊是用他那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語氣說到:“你們的事情我不想多管,我可以不殺他,但是你們要滿足我一個要求。”


    傅紅雪奇道:“什麽要求?”


    平常道:“我是天下第一殺手,從不失手,我已經接了這單,所以…”


    燕南飛心中一動,道:“所以?”


    平常看了燕南飛一眼,道:“你懂我的意思就好,傅紅雪,我期待著與你一戰,不夾雜著其他的一戰,你可要好好地活著。”


    平常走了,就像是他來時一樣,倏忽之間,就已離開,可見他不止是劍法高妙,輕功身法也是絕頂。


    這個天下第一殺手,未出一劍,居然就這麽走了,走的瀟灑利落,走的幹脆無比,就好像他不是來殺人的,隻不過是跑來傳話的一般。


    傅紅雪道:“他提到了公子羽。”


    燕南飛道:“我聽到了。”


    傅紅雪道:“你沒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嗎?”


    燕南飛道:“沒有。”


    傅紅雪道:“好,那我來說。來殺你的人都不是無名之輩,包括平常在內,都是幹的拿錢殺人的勾當,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


    燕南飛道:“沒錯,他們都是在賞金榜上接受雇傭的殺手。”


    傅紅雪冷笑一聲,道:“你從始至終都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也知道是誰在對付你,那你為什麽還要來赴我這場約。”


    燕南飛歎氣道:“也許,我是想死的更好看一點。”


    傅紅雪道:“無論是什麽人,死的時候一定不會好看,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不希望你帶著遺憾去死。”


    燕南飛沉默。


    這片黃沙地裏一片沉寂,隻有他二人和一匹馬。一匹脫了疆的馬,馬兒似乎才剛剛意識到自己的主人死了,而新任的主人似乎也沒有任何動作,這是不是已經意味著它自由了。


    它迴頭瞧了瞧兩個奇怪的人,小心翼翼地邁開了步子,確認了自己的確可以走了,便撒開了腿歡快地跑走了。


    傅紅雪看見撒開蹄子,肆意奔跑的馬兒,有那麽一瞬間就很是羨慕。很好,這世間又多了一匹自由的馬兒,隻是卻又少了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生命本來很寶貴,可惜他既然起了殺心,想去用別人的命來為自己換錢,那他自己也隻好死了。


    天地蒼茫,哪怕是上午,也好似灰蒙蒙的,這裏似乎很少有真正的晴天。西北河西之地,本就貧弱苦寒,又兼風沙怪盜,往來這裏的除了行商,也就隻有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了。


    在這裏遇到了人,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燕南飛現在很後悔,他後悔放走了那匹馬,結果現在一路走來,除了吃了滿嘴的風沙,卻連半個人都未曾碰見,他本來走的很快,但自他發現傅紅雪拖著殘腿走的很是艱難時,便又不自主的放慢了腳步。好在終於在黃昏之前,他們趕到了另一處城池,這是一處真正的城池,並非是鳳凰集那種小地方。


    燕南飛執意與傅紅雪分開,傅紅雪隻是笑了笑,找了一個小酒館,一個人獨酌。


    突然之間,一個人來到了他身邊,自顧自的坐了下來,那人也不嫌棄濁酒酸澀,自己倒了一杯就慢慢地品嚐了起來,卻也沒有再去碰第二杯了。


    傅紅雪本來沒有理會這個人,隻是他恐怕是做夢也想不到,這個世界上居然還有人搶他的酒喝。


    沒錯,這個人喝的是傅紅雪的酒。


    他想看清這個人是誰,卻發現怎麽也看不清楚他的臉,他隻看到了這個人的眼睛,他的眼睛閃閃發亮,自己的心事似乎已經完全暴露在了這雙眼中。


    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那個人在前麵走,他跟著在後麵走。奇怪的是,無論是誰,都仿佛是隻看見了自己,卻是看不見那個人,就好像他是一縷看不見的幽魂。


    奇怪,幽魂又如何敢在白天出沒,現在天雖然已昏黃,但落日依然斜斜的掛在天上,他想轉頭去看看影子,卻是無能為力。


    他們離開了小酒館,來到了一處華麗的馬車上,車夫趕著馬車緩緩地離開了這處城池。


    馬車上有美酒,美食,以及一個美人。


    美人斟酒,看著傅紅雪道:“公子為什麽要將他帶到車上來。”


    那人道:“困乏了許久,出來透透氣,剛好遇到了他,就帶了過來。”


    美人吃吃笑道:“公子好厲害啊,這個人是不是就是傅紅雪呀?”


    那人道:“是,你難道不認識他嗎?”


    美人道:“我為什麽要認識他?他雖是大公主花白鳳的養子,卻也不算是魔教中人。”


    傅紅雪心中一驚,“魔教…他們竟是魔教的人!”


    那個笑道:“玩夠了了沒有,別嚇唬人了。”


    也不見那人如何動作,傅紅雪突然之間就能夠行動了,他的手已經摸到了刀上,警惕地看著眼前之人。卻發現美人氣鼓鼓的,拿眼睛瞪著另一個人,一氣之下,就將斟好的酒喂到了自己的口中。


    那人好笑地搖了搖頭,歎息道:“這麽好的酒,可不是這樣喝的。”


    美人哼了一聲,笑道:“我就願意這麽喝,怎麽著。”


    這時,傅紅雪才發現那個公子他居然認識,不僅認識,曾經還對他恨的牙癢癢,卻實在是拿他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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