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號,會客室門外掛著請勿打擾,門內陸遠和閻櫻相對而坐。


    陸遠抬起頭看著天花板,迴想閻櫻剛剛提起的人。


    黃家老祖,黃天榮,年齡近五百歲的金丹期修士。


    陸遠隻見過他一次,是在三年前的落雲城,對方說自己是黃展鴻命裏的貴人。


    當時自己不明所以,現在看來,這老東西算卦的本領怕真的。


    “我記得他。”


    陸遠迴想一遍關於黃家老祖的信息,隨後說道:


    “但不了解他。”


    閻櫻擺擺手:


    “不用太了解,他就不是個玩意。”


    “正好有空,我簡單說說我們兩家恩怨的起源。”


    “當初我家老祖和他黃天榮一起去妖魔海,四處求訪仙門,希望能夠學到法術。”


    “那時候兩個人還是緊密無間的好兄弟,一同克服許多艱難險阻,拜入仙門。”


    “在仙門裏,兩人合作無間,做出許多貢獻,實力提升的也快,這時候兩人都喜歡一位師姐,這位師姐則和我家老祖兩情相悅。”


    “在一場遠征裏,我家老祖和他聯手奪取一件靈寶,他為了獨吞靈寶,害的我家老祖被洋流卷走,生死不明,這老東西一迴來就說我家老祖死了,然後在那位師姐情緒低穀的時候乘虛而入。”


    “後來我家老祖大難不死,被一位鮫人姑娘救下,得了機緣,還不忘給他帶上一份,同時提前寫信告訴宗門自己還活著。”


    “這老不死的怕背上罵名,帶人截殺我家老祖,好在這次宗門長老暗中跟隨,救下我家老祖,但這孫子跑得快,還劫走了一直蒙在鼓裏的那位師姐。”


    “等我家老祖再找到他的時候,那位師姐已經亡故,新仇舊恨,從此我們兩家就結下仇怨。”


    “隻可惜,蒼天無眼,居然讓我家老祖先走一步。”


    說到這兒,閻櫻歎息一聲,隨後朝著陸遠問道:


    “陸遠,你覺得黃家老祖他是個玩意嗎?”


    陸遠搖頭:


    “不是。”


    “如果你說的全是真的話。”


    聽到陸遠的補充,閻櫻搖頭:


    “這肯定是真的,而且隻是一部分,真的還要更惡劣呢。”


    “我恨不得自己進入秘境,殺了他,隻可惜實力不夠。”


    “如果真讓這玩意再一次延長壽命,那可真是天理不公了。”


    陸遠歎了口氣,讓閻櫻放心:


    “不會的。”


    “我從哪兒來的,我記得清楚,這次秘境,得到的蛻變靈物隻能給黃展鴻,他如果拿到靈物要給自家老祖,我打斷他的四肢,敲碎他的牙齒,也不會讓他得逞。”


    “如果那黃家老祖得了靈物,那正好,省的我去找了。”


    冤有頭債有主,如果自己在虎鯨號上遭遇的苦難有個源頭,那必然是黃天榮這位黃家老祖。


    黃家的恩,已經被黃展鴻用了,那麽剩下的,就是仇。


    恩要報,仇更要報,這樣才稱得上健全。


    咚咚咚。


    兩人談話正好結束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了。


    “請進。”


    陸遠給出準許,進來的是葉劍紅。


    她看著相敬如賓的兩人,嘀咕一句:


    “你們衣服穿的這麽快?”


    陸遠:“……”


    閻櫻:“沒有,沒脫。”


    葉劍紅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陸遠:“閻櫻你沒必要這麽會說話。”


    閻櫻:“哈哈。”


    她打了個哈哈,朝著葉劍紅招手:


    “放心,楚沁是我好姐妹,我不跟好姐妹搶。”


    “你是楚沁師傅,也不許哦。”


    葉劍紅切了一聲,沒再言語。


    閻櫻離開後,葉劍紅在她剛剛的位置坐下,陸遠問:


    “船醫有事嗎?”


    “要你幫個忙,當然,有報酬。”


    葉劍紅開門見山,直接提出需求:


    “我正在煉製一味新藥,缺了一味藥材,如果你在秘境裏看到,幫我取一份迴來。”


    陸遠點頭:


    “小事一樁。”


    葉劍紅隨後拿出一枚丹藥:


    “這是訂金。”


    “這枚丹藥叫做千鈞定神丸,因為是我獨創的,沒有品階,但測試過後,藥效絕不低於玄階下品。”


    “傳統增長氣力的丹藥,服藥者力量增長了,卻難以控製這份突然暴增的力量,我這丹藥,增長力量的同時穩定心神,讓你對力量的控製細致入微。”


    “而且副作用很小,僅僅是藥效結束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脫力。”


    “這甚至不能算副作用,脫力不過是突然增長的力量消退,身體感受到這巨大的落差,得出的主觀感受,實際上力量隻是迴到了正常水平。”


    她頓了頓,隨後說了一個明確的藥效:


    “吃了它,你能一拳打死一頭三階海獸。”


    陸遠拿過丹藥,七海圖錄給出的分析結果,和葉劍紅所說的一模一樣。


    “船醫的手法,我相信。”


    “別叫我船醫了,叫我劍紅即可。”


    “你是楚沁的師傅,尊重要有。”


    看到陸遠這幅認真的樣子,葉劍紅的眼神落寞起來。


    “船醫怎麽了?”


    “沒什麽,隻是感慨徒弟命好,你是個專一的人。”


    葉劍紅嗬嗬一笑,笑中帶哭:


    “楚沁那丫頭,說實話,姿色也談不上傾國傾城,船上的好姑娘多的是,那星夜皮膚好的我都羨慕。”


    “你能完全不受誘惑,我很欣慰。”


    陸遠搖頭:


    “我這人軸,認定一個人,不會改變。”


    “情愛對於數百年的壽命,與一瞬的煙花並無區別,然而楚沁與我,是恩愛。”


    “恩情與天地一般長久,在古籍中,這叫做矢誌不渝。”


    說罷,陸遠站起身:


    “時候不早,船醫您也早些休息,需要的材料列個單子,明天交給我就好。”


    “關於接下來的航路,我還要找星夜和影山夕梨商議一下,玄冥海兇險,需要早做打算。”


    看到陸遠離開的背影,葉劍紅心中泛起一股酸楚,她知道,這是嫉妒。


    曾幾何時,自己也和某人是神仙眷侶,但對方卻沒能做到矢誌不渝,輕而易舉的就拋棄自己,轉頭對著長老的女兒發誓會長相廝守。


    自己道心受阻,修為永遠卡死在金丹期,難以進步,甚至無顏留在宗門,尋了個世家,決定過一天算一天。


    收下楚沁是無心之舉,船上的日子本就無趣,養個弟子,還能多些趣味。


    卻不曾想到,自己的弟子遠比自己好命,長夜號距離千林港何止萬裏,但兩人的感情卻沒有一絲變淡。


    進門時,葉劍紅就注意到陸遠的護腕,上麵添補新的靈符,那繪製手法是從自己這兒學的,她一眼就認了出來。


    即使遠隔重洋,一個人,依然盡其所能的支持另一個人。


    即使遠隔重洋,一個人,依然對周圍群芳不為所動,眷戀著另一個人。


    自己為何不能有這樣的好命?


    自己又比楚沁差在哪裏?


    論姿色,自己當起一句美人,論性格,自己自小便是長輩交口稱讚的大家閨秀。


    論能力,自己符篆、醫術、煉器三重宗師。


    可為何,自己沒有這樣的好命?


    這些平日絕不能說出口的話,縈繞在葉劍紅的心頭,她獨自一人,在會議室坐了很久很久,第二天眾人見到她時,她與往常並無二致。


    陸遠拿到需要的材料單子後,收入閻櫻剛交給他的儲物戒指當中。


    親手拿到,陸遠才明白了有這樣的法器多麽便利。


    內部有十平米的空間,不管裝什麽進去,自己都不會感覺到戒指本身以外的重量。


    拿進拿出都很方便,就像隨身帶了一個四次元口袋。


    體驗到了叮當貓的快樂。


    今天,也是秘境開啟的日子,和眾人道別後,陸遠帶著黃展鴻下了船。


    黃展鴻背著一把青銅重劍,這是他去年在一處島嶼上,和遊海民換來的兵器。


    陸遠則帶著自己的玄光劍,劍身沒有劍鞘,外部直接用層層符咒包裹。


    這是著名的不差錢打法。


    用劍的時候,靈符會自動啟動,然後配合打法。


    陸遠覆蓋劍刃的靈符,都是一些增益效果的法術,比如加強速度、加強抗性、加強防禦、加強鋒利、形成護盾等等。


    拔劍的同時,自己的實力會在瞬間飛躍,缺點是戰鬥結束就得重新補充。


    不過貼在劍上的靈符並不是高檔貨,而是最次的一些靈符,都是陸遠這三年收購來的。


    這些靈符效果不是很強,但足夠包裹劍刃的數量疊加在一起並且同時啟動,也能帶來不小的增益,約莫能讓陸遠的綜合實力提升兩成。


    陸遠在儲物戒指裏帶著幾疊黃階下品靈符,足夠覆蓋劍刃五次。


    攜帶的黃階中品靈符則足夠覆蓋劍刃兩次。


    最後護腕上的黃階上品靈符,隻夠覆蓋一次,此外儲物戒指裏還有數量很少的幾張玄階下品靈符,這是底牌的底牌的底牌。


    在不拔劍的情況下,陸遠擁有出色的戰鬥能力,碎骨破在龍皇禦氣的滋養下,發生改變,加上陸遠三年來不斷磨礪技藝,融入新的路數,成為了全新的打擊術《龍嘯破》。


    赤手空拳的情況下,陸遠在同境界內,也罕有敵手,他的實力是金丹五層,但打擊技術和劍術,全部都是金丹期的巔峰。


    你為他付出多少努力,才能如此優秀?


    很簡單,七海圖錄升級功法,默認提升到當前大境界的巔峰。


    可即便準備如此充分,陸遠還是不敢掉以輕心,畢竟你能準備,別人難道沒有準備?


    對於陸遠來說,這次秘境毫無收獲,會導致沒法了結黃家的恩怨。


    但對那些壽命快要耗盡的金丹修士而言,得不到蛻變靈物,就是死路一條。


    為了活下去,他們做的準備隻多不少。


    陸遠瞄了眼黃展鴻,黃展鴻做的準備同樣不少,他甚至穿上了一副鎧甲。


    實力不到金丹期,他又非要親自過來,為了不被戰鬥的餘波打死,他做了很多防禦上的準備。


    按照程元端的說法,隊伍會集結在東南方向的碼頭,當兩人趕到時,這裏已經有四個人。


    一個戴著麵紗的成年女性,身段婀娜。


    一個穿著錦衣的青年,模樣讓人麵熟。


    一個閉目養神的女修士,少女的模樣下,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息。


    最後一個是胡子拉碴,穿著短打的中年修行者,隻有他陸遠認識,是程元端。


    程元端看到兩人,朝著他們招了招手。


    “你們來啦。”


    陸遠走近後,意識到幾道目光在打量自己,卻不在意。


    “隻有這點人嗎?”


    程元端笑了:


    “人貴在精不在多。”


    “六個人,還要分成兩隊呢。”


    “給你介紹一下吧。”


    他剛要繼續說下去,黃展鴻一個快步上前,在穿著錦衣的青年人麵前單膝跪下,恭敬的叫了一聲:


    “老祖!”


    陸遠看向錦衣青年人,他沒想到,這人居然是就是皇家老祖。


    比他先前見到還要年輕,難道已經突破到元嬰了?


    他很快否定這個猜想,因為他能感受到黃家老祖的氣息,比自己強,但絕對不到元嬰。


    黃天榮抬手,示意黃展鴻起身,然後看向陸遠,嗬嗬一笑:


    “幾年不見,連恩人都認不出了嗎?”


    陸遠嘴角一抽,這種態度,讓他對閻櫻講述的故事真實性,又信了幾分。


    “我的恩人不少,但好像還真沒閣下。”


    如今的陸遠不用裝模作樣,直接雙臂在胸前交叉,打開天窗說亮話:


    “你黃家對我有恩,所以我在這裏,但也僅此而已。”


    “你來的不巧,屬於黃家的那份恩,我正在還給黃展鴻,這恩情太淺,不夠兩個人分。”


    “我隻能稱你一句小黃。”


    陸遠的態度,讓黃天榮一愣,黃展鴻也迴頭瞪著他:


    “你這是什麽態度?”


    “沒我黃家,能有你今天?”


    陸遠嗬嗬一笑:


    “你不服我的態度,這次之後,你離開我的船。”


    “這三年,你沒少拿著船上的靈石去花銷,星夜都和我抱怨好幾次了。”


    “大副該做的貢獻沒多少,享福倒是不少。”


    黃展鴻怒目圓睜:


    “那女人是個鮫人,你站她那邊?”


    “你忘了自己是大乾人嗎?”


    “忘了沒有黃家,你連成為武者都不可能了嗎?”


    陸遠搖頭:


    “我沒忘,這就是我站在這裏的原因。”


    “你黃家的恩我當然要報,不過我現在可是逃犯,你們黃家簽的賣身契,已然沒有意義。”


    “剛剛你提到星夜是吧?”


    “我可以把話說的明白些,星夜對我來說比你重要,這千真萬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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