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梁的問題,不出意外地沒有得到迴答。他也並不在意,繼續樂嗬嗬地說道:“你向債主承諾,很快就把錢還給他,是不是?之後很長一段時間,你再也沒有接到騷擾,是不是?你猜猜,你那位債主現在在哪裏?你要是再不說話,你很快就會跟他見麵的!”


    獨孤安福雖然這些年跟著戲班子走南闖北,的確是見過不少世麵,心理素質也極佳,可是對於惹了“官非”之後的一些流程,他並不了解。所以聽到這話,他很是驚訝,還有幾分害怕,自然臉上也流出了這些情緒。


    高梁沒想放過他,繼續說道:“你那位債主現在就關在看守所裏。如果你再不跟我們說實話,你真的就會見到他!”


    聽到這裏,李永秋低笑一聲,“你之所以敢在公安局裝聾作啞,無外乎是因為警察有人性和底線,不能把你怎麽樣。但是到了看守所裏,你的債主見到你,會做什麽,你心裏應該很清楚!據我們所知,這個人可是不止一次兩次找到你了,為什麽你最後會在大虎莊鎮落腳,你心裏也清楚吧!”


    “那不是我的債主!那是我的仇人!”獨孤安福終於出聲了。


    高梁嘻嘻一笑,“也是!什麽樣的賭債,能有多少錢,他可是追著你十幾年啊!”


    李永秋突然扮作天真的樣子,“那是什麽債?給我講講,我也想聽一聽!”


    高梁衝著獨孤安福點了點下巴,“我講,還是你講?你那些破事,我是說不出口,著實是有些掉價呀!”


    獨孤安福輕咳了一聲,“那個人十幾年前是和我在一起耍錢的。那時候,我剛剛賺了點錢,偶然認識了蔣濤。他做局,害得我輸了好幾千,那幾年都白幹了不說,還欠了一屁股債!後來,我知道了他和別人做局故意坑我,一氣之下睡了,他媳婦!再後來,他媳婦懷了孩子,不敢讓他知道,自己吞了打胎藥。卻不想,那藥太猛了,大人和孩子都沒保住。臨死前,他媳婦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於是他這幾年一直在找你。賭債是小,命債是大,對嗎?”李永秋險些把“垃圾”罵出口。


    “是啊!”獨孤安福滿不在乎地說,“我身單力薄,他那人在外麵又結識了很多不三不四的人。他這人也不是個東西,一開始是找我尋仇,到後來又告訴我給他八萬塊錢就能了結這件事!”


    犯罪者隻要開了口,自然就收不住,一件事情接著一件事情,就像熱粥一樣咕嚕咕嚕地全都冒了出來!


    “於是你就找上了吳常宇和趙成香這兩口子?”高梁一臉不相信的表情,“你覺得他們兩口子像是家裏有八萬塊錢的樣子嗎?你去他家作案,能湊齊這錢嗎?”


    獨孤安福張口結舌。他明白了,隻要自己開口,一定會露出破綻,想把所有事瞞住所有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猶豫了半天,問了一個很“哲學”的問題:“用一把刀子去殺人,有罪的是刀子,還是人?”


    高梁和李永秋悄悄地在桌子下麵擊了個掌。


    高梁笑了笑,“說實話,別的不敢保證,我至少能保證你不死!”


    獨孤安福挺了挺胸膛,“我這樣的人難道還怕死嗎?”


    “你不怕死,你躲什麽呀?”專業戳人肺管子的李永秋可不會那麽客氣,“這麽多年,你東躲xz的,難道不是怕死?真的有種,你倒是和蔣濤硬剛啊!”


    獨孤安福被戳破了,絲毫沒有難為情。可能是活下去的誘惑實在太大了,他又問了一遍:“你們真的能保證我不死?”


    “我把你暴力抗法那段隱藏了;你如實供述;再指認出幕後主謀是誰,要死也是他死,懂嗎?”高梁騙人的時候是毫無心理負擔的。其實,眼前這個人或許是有一線生機的,可是不到判決那一天,誰也不敢保證。


    獨孤安福看著這個高個子警察神色嚴肅,心裏畏懼;而他旁邊的年輕警察,一看就像學識淵博,麵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讓他信了幾分。於是,他下定決心,“好,反正我也這樣了,我就信你們一次!”


    高梁和李永秋秋再次默契地悄悄擊掌。


    事情隻要一說破,立刻就變得簡單起來。


    毫無懸念,獨孤安福自然是受趙成香的丈夫吳常宇的指使,兩個人一起做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圈套,目的就是“殺妻騙保”。


    吳常宇在一次非常偶然的機會,碰到了自己童年玩伴獨孤安福。兩個人境遇雖然有所不同,但有一個共同的煩惱,就是沒錢!


    彼時,吳常宇正在和自己的前妻張美鳳鬧離婚,因為保險金的事情對薄公堂。


    他把自己的煩惱告訴了獨孤安福。獨孤安福聽後,說了一句話:“可惜你們兩個已經離婚了,要是沒離婚的時候,她就死了,這錢就完全歸你了!”


    這句話提醒了吳常宇,一個計劃在他心中成型,並且和獨孤安福商量了一番。


    很快,他就再婚了,第二任妻子就是趙成香。當然,他這次趕緊給她買了保險。


    苦等了三個月,保險終於進入了生效期。


    吳常宇找到了獨孤安福,商量按計劃行事。


    在案發當天,吳常宇終於抓住了一個出差的機會,而且借故多停留外地一天。在那段時間,他想盡辦法不斷給周圍的人加深印象。直到他發現了銀行的提款機之後,計上心頭,決定留下一個“鐵證如山”!


    這就是劉思宇他們取迴的“不在場證明”!


    與此同時,孤獨安福利用之前唱大戲的經驗,扮成女裝潛入到小區,找到趙成香的家。


    吳常宇為了讓趙成香放下戒備,順利開門,提前囑咐她,說當天晚上會有同事去家裏拿一份文件。


    趙成香對於新婚丈夫的話深信不疑,所以當獨孤安福敲門的時候,她毫無戒心地開了門,卻不想把自己送進了地獄之門。


    高梁聽到這裏,插嘴問了一句:“吳常宇承諾給你多少錢?”


    獨孤安福笑了,伸手比了一個巴掌,“五萬!不過,我沒同意!”


    兩個人的約定也比較耐人尋味。


    吳常宇承諾給獨孤安福五萬塊錢,還有家裏所有值錢的物件,條件就是殺掉趙成香。


    可是,獨孤安福覺得這筆買賣不劃算,就把錢加到了八萬!這樣,吳常宇能拿到的保險賠償金隻有兩萬了!


    李永秋冷哼一聲——計劃還沒有實施,兩個人已經分贓不均了!


    吳常宇自然不會同意,但又拒絕不了。


    “為什麽?”高梁看著獨孤安福得意忘形的臉,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因為我用錄音機,把他說的話錄下來了!”獨孤安福告訴他們,“我威脅他,如果不給我八萬塊錢,我就去報案!”


    “那盒錄音帶在哪裏?”高梁露出一個“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


    “我縫在那套衣服裏麵了。”獨孤安福非常坦誠。


    高梁迅速給崔立偉發了個短信,讓他再仔細檢查一下帶迴的物證。


    事情並不是這樣就算真相大白,高梁問出了一直困擾他的疑惑:“現場你都清理幹淨了,為什麽單獨留下一個腳印?”


    獨孤安福告訴他們:“我進了屋子以後,立刻就對那個女人下手。可是,她實在太高了,又高又壯!她也不怕我,撲過來和我纏鬥;我一把抓住她,用手中的三棱刺攮進她的脖子。那時候,她還沒有死,我趕緊給她塞進了大衣櫃裏。


    “我又從他家拿了一些值錢的細軟,包括一張存折、幾個首飾,一邊後退出去一邊清理的痕跡。到了門口,我發現自己落下了一個錢包和一枚戒指,便想迴去拿。這時候,我突然聽到有人輕輕地叫著吳常宇的名字,像叫魂兒一樣!可把我嚇壞了!我趕緊跑了,可能就那時候留下了腳印。”


    原來不是故意留下迷惑警察的!——高梁突然轉念一想,後背泛起一層冷汗,當時現場還有其他人?!


    李永秋也關注到這個問題——他們在現場並沒有發現其他人的痕跡,這個人會是誰?


    獨孤安福最後在筆錄上簽字確認時間,剛剛卡到了送押的最後時段。


    高梁、李永秋和黎麥負責送押獨孤安福;陳利明、曾茂、劉思宇三個人去抓捕吳常宇。


    到了後半夜,高梁這隊人率先完成任務,迴到刑警大隊。


    這兩天兩夜的折騰,高梁實在是疲憊不堪。他放走了黎麥和李永秋;為了不再重蹈遲到的覆轍,他決定就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將就一宿,反正李永秋不會再來搶!


    李永秋在歸隊的路上就對他小肚雞腸的行為表示不屑:“誰稀罕?我可是要迴家好好睡覺的!”


    辦公室的沙發雖然又窄又短,但也是自己得之不易的鬥爭結果。高梁愜意地抻了個懶腰,手腳掛在沙發的兩頭,很快就墜入夢鄉。


    可是夢鄉還沒留他太久,高梁就感受到一股飄渺的唿吸,嚇得趕緊睜開了眼睛,看見李永秋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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