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家,順河直下,不要靠岸,銀子不會少了你。”


    說著話,陳平手中短劍拔弄幾下,拔開幾支從岸上射來的勁箭。


    “可是……”


    老梢工接到銀子,還沒迴話,旁邊瑟瑟縮縮站著的書生,遲疑開口。


    “能不能,讓我兄弟兩人,先行下船?”


    “你確定要停下?”


    陳平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此時岸邊已經十餘張強弓硬弩瞄準著。那些人好像也不似什麽不會濫殺無辜的善良人士。


    一旦停船靠岸,書生兩兄弟,也隻有一個死字。


    雖然耽擱了行程,把他拖入漩渦之中,的確有些不地道。但此時事急,也隻能從權。


    最多事後賠點銀子,中途放他上岸。


    書生的意見並沒有得到滿足,倒也不敢與陳平多說什麽。


    連場殺伐之後,陳平雖然身著短衣,背上還背著一個女孩,顯得有些落魄……


    但是,眉宇間透出來的森寒殺意,卻是讓人一見心驚,完全不敢對他的話有太多異議。


    船行很快,轉眼就到了河心。


    順流直下。


    梢工收到銀子,心中雖然害怕,但畢竟是做這門生意太久,見慣了江湖拚殺。


    知道無論如何不能違背船上客人的意願。


    否則,誰也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會先行殺人。


    陳平轉頭望去,就見到岸邊沿河一帶,樹木蔥籠之處,一道身著月白色衣衫的人影,如燕飛,如蝶舞的,時隱時現的跟隨。


    他眉毛跳動了下。


    天上有神鷹盤旋,地麵還有這該死的采花賊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的跟著惡心人。


    若非此時的情況,確實不容耽擱。


    他非得上岸,與這家夥拚個你死我活。


    癩蛤蟆爬腳上,不咬人也膈應人。


    更遠處,又有大船緩緩靠岸,胡人高手也開始緩緩離岸追趕。


    看那樣子,竟然是窮追不舍,直接追到天邊的勁頭。


    這就不好弄了。


    ‘如今雖然劫運點已然足夠升級功法境界,但是,提升之後身體精元氣血不足的隱患,卻是不得不考慮。’


    ‘安穩時候還好,提升了境界之後,大可以慢慢尋找藥物……可如今,說不準什麽時候發生激戰,竟是逼得我不敢立即提升。’


    陳平微微皺眉,思索了一刻,再看那岸上的月白身影,心想這破局的良方,是不是要考慮一下這個家夥。


    身為有著名氣的采花賊,輕功好得讓人羨慕,又是潛龍榜上人,據說,還有著百花穀的一些背景。


    這家夥平日裏都是打扮得如此騷包模樣,身上衣衫,手中長劍,全是名貴貨色。


    應該不是什麽囊中羞澀的江湖落魄客,身家豐厚得很。


    說不定,懷裏就有著諸般好東西,比如助興,補血、補元之類的藥物。


    此事不急。


    急的是另外一件事。


    船行河心,約莫過了一個時辰。


    到了飯點。


    老梢工穩住船隻,配合著矮壯的廚娘,弄出幾碗魚羹出來,麵色討好的端了上來,“客官請用,幾尾紅鯉先前從河裏捕撈上來,端的是新鮮味美。


    我這渾家曾經跟醉月居大廚學過幾日手藝,做魚很有一手……錯過就有些太可惜。”


    陳平枯坐船尾,早就把花臉兒放下。


    聞著魚味,也不由得點了點頭……


    花臉兒餓了兩頓,腹中早就空空如也,被這香味一激,竟然不爭氣的咕咕叫了起來。


    她臉色一紅,裝做不餓的模樣,看向陳平。


    旁邊的書生,早就開懷大笑,早就忘了先前的不愉,開聲道:“船家,給我兄弟倆留上一碗。”


    說完,搶過一碗紅魚,就著濃鬱鮮香,吃得汗水淋漓。


    甚至,忘了分開他旁邊的小書生一口。


    小書生也是奇怪,一聲不吭,隻是看著,神情略顯忐忑。


    咽了咽口水,沒有說話。


    船家的提籃已經遞到眼前。


    陳平就歎息一聲。


    同一時間,他就看到,花臉兒本來正笑嘻嘻的準備接過魚肉,突然就伸手捂住胸口,有些唿吸困難的模樣。


    “本想留你們一命,沒想到,偏偏還是起了歹心,這是何苦呢?”


    船到河心寬闊之處,水流漸緩,身後的大船,已經緩緩靠近。


    而船家這時候,又端上魚肉。


    雖然不知道魚肉中到底有什麽名堂,身邊的書生也是吃得歡快,並沒有出現任何不適。


    但是,陳平還是不可能全無防備。


    在這節骨眼上,得有多大的心髒,才能全無顧忌的放肆享用陌生人端上來的東西?


    “下水。”


    船家手中捧著的提籃,猛然一振,幾碗紅燒鯉魚撲麵潑向陳平,身體一個倒翻,如同鷂子一般,翻過船舷,直撲水中。


    哪裏還像一個身手遲緩的老人家?


    而那廚娘,卻是眼神一厲。


    猛然抬頭,雙手齊揮。


    無數藍幽幽的針芒,唿的一聲,射向陳平和花臉兒。


    旁邊側後方正在用著魚肉,叭嘰著嘴的年長書生,臉色再不是先前敢怒而不敢言的模樣。


    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手腕翻動著,出現一柄漆黑如墨的細長分水刺。


    悄無聲息的出手,在針芒映空的同時,刺向陳平腰肋。


    ‘以為瞞得過我?’


    陳平心中冷笑。


    兩根手指,不知何時,已然等在腰間。


    分水刺剛剛刺到衣服上麵,就已經被夾住,如同陷入鋼鐵岩石之中,再也動彈不得。


    細如牛毛般的無數細針。


    已射到身前麵部。


    陳平也不躲閃,電光火石間,一口氣已經提到胸腹。


    猛然一聲沉喝。


    氣浪滾滾,從他喉間噴出,白氣如雲。


    這是當初見著混元武館韓小茹在絕對逆境之時用出的那一招之後,陳平心中有些感悟,模仿出來的招數。


    他這一招雖然已然稱不上什麽“混元破陣錐”,勁力也失了凝聚真意,殺傷力並不強。


    但是,錯有錯著……噴出的一團氣流,就如狂風勁卷,身前三尺之內,簡直就如多了一座城牆。


    風不透,雨不透。


    那牛毛細針,隻是剛剛射到。


    被勁氣一卷,立即調頭反射而去。


    比來時更要快上三倍。


    撲……


    無數針芒化為一聲,在矮壯廚娘還沒來得及收斂麵上兇狠神情的當口,已經全然刺進肉中。


    “啊……”


    那廚娘捂臉痛唿,皮肉入針處,已是滋滋響著冒起白煙。


    也不知毒針之上到底塗的是什麽藥物,一觸及皮肉就已潰爛,令人痛苦至極。


    陳平眼尾也沒掃一下那矮壯廚娘,左手捏住的分水刺,電射而出。


    咻……


    餘音嘯叫。


    見勢不妙,鬆開分水刺急速後退,想要跟著跳入水中的書生……身形剛剛騰空,就被分水刺透心而過。


    還在半空,就已僵直。


    頓了頓,落入水中,濺起老大水花。


    這時,老梢公跳水激起的波紋,隻是剛剛平伏……


    “不好,那人怕是要鑿船。”


    花臉兒剛剛平複下心悸,吸了一口氣,連忙叫道。


    “沒事,他沒機會了。”


    陳平灑然一笑。


    一個箭步,操起船頭長篙。


    也不看渾濁河水浪頭走向,順手斜斜刺入水中。


    長篙如同大槍,震蕩旋轉著,刺入水中,嗡嗡震顫……


    波浪翻滾……


    一蓬血水暈出水麵,被河水一衝,轉眼就消失不見。


    “或許,我不一能準確的分辨出心跳加速到底是心中有鬼,還是害怕驚懼?但這河水中,水紋的流動,還是能看得清楚。”


    陳平自從踏入練髒境界之後,五感提升極其迅速。


    他不知道是所有人都會有著這種蛻變。


    還是隻有自己才是如此。


    老梢公幾人,顯然騙不過他的耳目。


    之所以先前不曾動手。


    也不曾出言揭破。


    也隻不過是,想要多幾個勞力,撐船前行。


    要是把他們提前殺了。


    船還走不走了?


    就如現在。


    船到河心,已經開始打著旋子。


    左搖右晃的,倒不是不走,而是走得忒慢。


    術業有專攻。


    陳平倒是知道如何操船,但沒有實操過,手段生疏得很。


    身後的數隻大船,已成品字形圍了上來,急切間,也沒有多少時間,讓他熟練習慣操船技能。


    “逃不了啦。”


    花臉兒小臉明淨,在陽光照耀下反射著輝光,似乎沒有多少驚怕,反而多了些許平靜。


    她看到,那些大船之上,已經各自有數十人,舉著火把,點燃箭頭。


    還有幾個身形彪悍,氣勢不凡的人物,赤著膀子,舞著刀槍。


    最是讓人心驚的,還是三艘大船之上,不時的有人躍入水中……下餃子一般,各自穿著水靠,嘴裏咬著短刀長刺。


    火箭或許不算太過可怕,射不死自己兩人。


    船隻燃起來之前,也能取水澆滅。


    對麵的高手也不算可怕。


    雖然人多勢眾,真正的高手,卻也沒多少。


    但是,那些跳入水中的水鬼,卻是很難對付……


    一個兩個還能攔截,十餘個同時入水,暗戳戳的來鑿穿船底。


    在這茫茫大河中間,自己兩人又能怎麽逃?


    七哥會不會水?


    花臉兒不知道……


    她自己反正是不會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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