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要到了,師爺。”張昊天平靜說道,“若是三日之期過了,還未尋到伊去殺人的嫌疑或者證據,伊大夫就會被無罪釋放,可惜.......”


    張昊天歎息一番,剛剛想再接著往下說,卻被徐師爺打斷:“不是可惜,而是可怕!”


    張昊天蹙眉:“師爺說什麽?”


    徐師爺牙齒打顫,他越想越可怕:“那些作為證據的東西,不該有的!”


    張昊天眉頭越發的深,要擰成川字,但是他依然試圖勸阻徐師爺:“師爺,慎言。”


    徐師爺閉了閉眼,似乎在進行一場十分深刻的壓製,許久之後,他睜開眼睛,道:“那寫信,我明明燒毀了,做了一堆灰燼,那個小捕快,是如何得到的?”


    張昊天心下一沉,脫口而出:“師爺!”


    徐師爺道:“我毀滅證據,確實是知法犯法,此事事後我必然會和大人稟告,該如何懲治,我必然毫無怨念。但是現在,需要先弄清楚那小捕快的身份。”


    張昊天道:“難道師爺懷疑?可是他是趙小虎的表哥......”


    徐師爺道:“趙小虎十二歲就到了泉港城,原本是跟著邢捕頭的,之後邢捕頭調任,這才跟了你。此後除了邢捕頭之外,其他的人也不知道趙小虎家中到底有什麽親眷。”


    張昊天覺得這事離奇:“可是一個好好的人,跑來接了趙小虎親戚的名義,來這做個小小的捕快,就為了定伊大夫的罪?”


    徐師爺道:“沒有可能嗎?伊大夫行走多地,他又是大夫,即便是神醫,也有不可救治之症,被人記恨......”


    張昊天沉吟良久,向徐師爺道:“若是徐師爺這樣的猜測,張某覺得,可能性不大。”


    他安撫徐師爺,耐心說道:“一來,這若是尋仇,太過麻煩,若是滔天恨意,隻要有錢,買通殺手殺人斃命即可,他不過一個尋常大夫,下毒,暗害,或者在采藥時候推搡一把,能有多難?需要去解身份混入官府來費這個心思?”


    徐師爺辯駁:“若是對方恨之入骨,不光是要他的命,還要他的名聲......”


    “那也不難,”張昊天平靜道,“若是毀人名聲,買通一個娼|妓即可,打暈了把他丟在娼|妓的床上,第二日趁著人多,吵嚷一頓,不管是罵的什麽,伊大夫都已經顏麵掃地。”


    “何況,”張昊天說,臉色變得嚴肅,“那些信件,確實是原件。——師爺若是當真要懷疑那小捕快,與其想著伊大夫可能結下的仇怨,倒不如往點怪力亂神之說上想。”


    徐師爺剛想說如何可能,猛地想到些什麽,忽地一愣,閉了嘴。


    ......


    伊去聞言三日之說,猛地跪地坐起,不停地衝著木雲喬搖頭,他大叫:“你是神仙!你是神仙啊木雲喬,你不能夠殺我一個凡人!也不能強迫我去死!你不能殺我!”


    木雲喬無語:“我並不打算要親自殺你......”


    “那你也不能栽贓嫁禍於我!”伊去繼續大叫,“你是神仙!神仙這,會,會天打雷劈!”


    給他氣笑了:“你一個區區凡人,還能知道神仙的規矩啊?誰和你說的?”


    木雲喬看著伊去蒼白的臉色,起了一點點本不該有的調侃的心思,問他:“你泡螞蟻酒的時候,會和螞蟻商量嗎?”


    伊去一時之間並未聽明白,他或許根本沒聽進去,隻瞪著他。


    木雲喬繼續問他:“你要泡螞蟻酒的時候會想著,那螞蟻去舍身浸酒的時候,心中是有大義的嗎?”


    他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區區螻蟻,跟我說起捏死一個螞蟻還能判斬監候了,嚇唬誰呢。”


    這句話其實是玩笑,但是聽在伊去的耳朵裏,無異於驚雷一般。


    他抖如篩糠,淚流滿麵:“我,我是冤枉的,我是無辜的,我,我隻有過這個想法,並未真的做下......”


    他越說越覺得自己冤枉,太冤枉,鼻涕眼淚止不住:“我,難道在神仙的律法裏,想一下,但是心中有那麽一點子的不好的念頭,都是死罪一件嗎?”


    這倒是蒙對了。


    木雲喬真的點了頭:“是啊。”


    他很滿意伊去聞言錯愕的神色,一本正經和他說:“修仙弟子也好,飛升神仙也罷,隻要是觸及到這一方境界的,就要心無雜念,否則輕則損傷功德,重則天打雷劈......怎麽樣,嚇人嗎?”


    木雲喬原本是想要嚇唬嚇唬他,卻叫伊去抓住其中字句,忙指著他道:“那你還敢陷害我死罪?!豈不是立刻就要天打雷劈!?”


    他見木雲喬對這話並未有什麽反應,立刻補了一句:“還是你覺得這是大以?不惜天打雷劈也要讓我入局?若是這樣,那為何你不去畫押?”


    周圍忽然變冷,倚靠的牆壁似乎都結了霜一般,他堪堪離開了一些牢獄的牆壁,把自己縮在一堆稻草中,依然嘀嘀咕咕:“三日,三日,你想要獻祭畫押,怎麽樣也夠了......明明是你自己貪生怕死,作為一個神仙,天道有難不去拯救蒼生,卻要逼迫我一個受盡苦難的凡人去祭天.......這,這豈不是慷他人之慨?可笑......”


    最後兩個字說的非常小聲,但是這件牢獄本來就十分的安靜,此刻即便是一聲老鼠咳嗽,怕也是逃不過的。


    一聲可笑之後,是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而就在伊去被這種沉默折磨得坐立不安的時候,他終於聽到了木雲喬的迴應。


    迴應他的是一聲嗤笑,木雲喬嗤笑問他:“伊去,你難道果然忘了?是你自己殺了伊萊的。”


    胡說!


    伊去剛剛想要張口辯駁,就被木雲喬接下來的一句話堵住了嘴巴:“你殺了伊萊不止一次,在那龍骨島的兩百年時間裏,你果然是忘了嗎?”


    伊去愣住。


    木雲喬的聲音像一把重錘一樣的砸來,一錘一聲,一下一下的把他從尚且有一絲光明的四方天地,砸進不見天日的深淵。


    深淵之下,有死不瞑目的亡魂,也有不堪入目的真相。


    “你和徐師爺說的情真意切的,哭的也是真情實感,可是哭一下打一下就算了,別騙過自己去。你那一巴掌,在徐師爺看來,是懊悔自己如何有這種該死的想法,可是在你自己的心中到底是個什麽解讀,也隻有你自己清楚。”


    還能是什麽。


    自然是提前懲罰。


    就像有些孩子在外玩耍滾髒了衣裳,知道自己犯了錯,於是就在迴家之前先委屈上,憋出一臉的眼淚汪汪,提前大哭出來,惹得父母一陣心疼,最後不了了之。


    而伊去在徐師爺麵前的這一巴掌,在木雲喬看來,和那孩子的眼淚沒多少區別。


    “你現在和之前的哭泣,從來都不是為了你的女兒,而是為了你自己。所以,你真是忘了,你一次一次的,真的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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