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伊萊覺得,自己才有點可憐。


    她想到了自己那一件狹小的隻容納一張床一張桌子的陋室,和那一件和自己爹擠在一起吃飯的客廳,再看看這眼前的小魚兒......


    誰敢想啊.....兩隻手指頭大的小魚兒,然後遊蕩在老——大的一片池子裏!


    那個池子不光是有假山裝飾,上麵還飄著蓮葉荷花,端的是亭亭玉立仙氣飄飄。


    一瞬間,伊萊都想自己當一條魚了。


    現在問閻王爺投胎變成魚還有機會嗎?


    ......


    當然這種蠢問題伊萊並沒有問出口,隻是脖子扭的僵硬,舌頭也是木的,以至於說出來的話磕磕巴巴:“你,你怎麽弄出來這些東西的?”


    對此木雲喬迴答的十分從容自然隨意:“哦,就這樣弄了一下。”


    他說著,比劃了一下是如何弄的,比如說,他撿起來一塊小石子,然後磊在了另外一個小石子的上麵。


    就......“這樣”?


    伊萊傻眼。


    她一度以為是木雲喬把這屋子的牆壁給敲掉了,然後開墾了一片園子,雖然僅僅幾天時間裏一個人搞出來這麽大的工程簡直天方夜譚,可是已經是近在咫尺的東西,總比是變戲法變出來的要有可能性吧?


    伊萊抬頭看了看天空,很好,萬裏無雲碧藍如洗。


    她又扭頭看了看身後,很好,石頭做的門,若是尋常見了隻覺得寒酸,可是若是搬出來這亭台樓閣假山垂柳,這石門頓時變得古樸,典雅,十分有內涵。


    可見審美這種東西,土氣貧窮距離返璞歸真隻一錢之隔。


    木雲喬半天沒等到伊萊的迴答,還以為伊萊對他的審美有什麽想法,剛剛想再問一句,就見伊萊扭頭就往外跑,速度快的好像腳後跟有蛇在追。


    然後木雲喬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又跑了迴來,速度快的好像背後有狗在追。


    伊萊跑的氣喘籲籲,臉色發白,她再度顫抖到舌頭打結:“這,這不是後牆!這,這在一個房子裏!”


    她剛剛繞著這個房子前後左右轉了一圈兒,發現這屋子外觀並沒有任何的改動,就連當初蓋這屋子的時候隨手拿來糊牆的蛤蜊殼都依然留在那裏,外牆也沒有任何被砸的痕跡,但是按照伊萊的走動距離來說,木雲喬屋子後麵用來養小魚而建造的園林起碼有這件屋子的六倍之多!


    她一定是瘋掉了,要麽就是自己今天發瘋,吃了什麽不該吃的果子,要麽就是木雲喬給她泡的茶有問題,她和木雲喬都發瘋,一個以為自己有個很大的園子還養了兩條魚,一個以為對方有很大的園子還養了兩條魚......


    可是可是......


    木雲喬還沒來得及給她泡茶啊!


    冷靜!冷靜!你是這島上最睿智的人,是大夫,你得冷靜,海嘯來了也得冷靜從容。


    於是伊萊狠狠給自己甩了一個嘴巴,然後盯著半張紅彤彤的臉再度推開房門。


    然後她再度傻眼。


    就連木雲喬的關懷“你為什麽自己甩自己巴掌”這個問題,她都不覺得尷尬。


    伊萊終於鼓足勇氣,問他:“你,你是神仙?”


    凡人是做不成這種事情的,哪怕是變戲法,也變不出這樣逼真的幻境,伊萊顫巍巍的拿起剛剛木雲喬捏過的那個石子,很用力的捏,捏到指頭發疼,皮肉泛白,她才確定,這手裏的石頭是真的,並非幻覺。


    當然,有可能隻有這個石頭是真的呢,於是她再度出手,扯了身邊一朵盆栽上的石榴,石榴結果,很小的一顆,剛剛拿近,就聞到一股極酸的味道,她還沒咬,唇齒間就漫出一股酸水,她猶豫一瞬,張嘴咬了下去,立刻皺眉:“撕——好酸!”


    石榴是真的,按照節氣和生長來算的酸甜度,石頭是真的,按照石頭的硬度,水也是真的,波動之下除了波光粼粼漣漪陣陣之外,連帶著水池中的荷花都跟著搖曳,兩隻小魚兒似如受驚一般,飛快的擺尾,躲進了一片荷葉之下,很快,水池又再度恢複平靜。


    雖然眼前畫麵平靜了,可是伊萊的心卻再也平靜不下來。


    因為木雲喬的迴答:“我剛剛上島的時候,你們島上的人不就已經認定我是個神仙?”


    他說著,還指了指一個方向:“從神仙島上來的。連我的出處都說了清楚。我可沒反駁。”


    但是伊萊卻反駁了:“沒有什麽神仙島!這片海域,隻有我們這個島嶼!”


    她很急切,同時極力地對木雲喬證明自己並不是所言非虛:“我們這些島上的漁民世世代代都出海,走的地方很遠很長,從未見到別的島嶼!——我們,是這人間唯一的幸存者!隻剩下這個島沒有被淹沒了!隻有這個島!”


    木雲喬麵色有些嗎茫然,似乎對於伊萊的肯定語句表示想要相信,可是又有一些問題叫他不敢相信:“可是.....若是如此,那我如何來的?”


    “你是神仙啊,”伊萊十分急切的說,“神仙並不在人間之列!”


    木雲喬笑起來:“你現在倒是承認我是神仙......那,你來猜一猜,我來到這裏的原因是什麽?”


    這下換做伊萊茫然,她搖頭,同時堅定道:“我不管你是不是神仙,但是隻要你來到這個島上,你就應該住下,然後找一件事情做......這個島上,一定還有沒做的事情......我去翻找一下.......”


    她說著,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外走。


    剛剛轉身走了一步,就聽到身後木雲喬的聲音:“伊萊姑娘,你要明白,人間有一句話,叫做水清則無魚,而人間呢,是沒有至純至清的水的。”


    伊萊生生站住,沒迴頭:“你要說什麽?說這做什麽?”


    “海裏的魚,無論本身多麽渺小,無論大海多麽的廣大,總能夠遇到別的魚,而倘若有兩條魚生活在水中,窮盡一生都遇不到別的魚,你覺得,這代表了什麽呢?”


    木雲喬聲音一如往常那樣淡然,仿佛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他今天話挺多的,但是伊萊頭一迴覺得,自己不想聽,她快要變成一個暴躁的聽眾了。


    她沒有喝到一杯茶,卻被迫聽了一耳朵不想聽的東西。


    她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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