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島刀刀已經和化為小孩狀態的山鬼吵成一團:“即便是強留馮婉是因為你受了奉神殿的托付,可是奉神殿也沒說讓你助紂為虐啊......”


    島刀刀話沒說完,身上就被砸了個東西,低頭一看,是一團黑乎乎的泥巴,泥巴印子此刻還結結實實的留在了他的衣服上,在抬頭,對上了山鬼氣唿唿的臉:“什麽紂什麽虐?你們人間一句話,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是不是你們說的?誌怪話本裏含恨而死化為厲鬼也要去掐死仇人,是不是你們編撰的?我隻是把這一切變成現實,怎麽就錯了?嗯?”


    島刀刀道:“哪怕是人間誌怪,也會說一人做事一人當,可是你們這迴做了什麽?拿捏了那麽多的人做墊背?如今那麽多的江湖人都察覺了這事,別的不說,馮婉早已經死在十年前就已經足夠鬧的動靜無法克製,何況這還免不了要提及的人間神殿,為了保住山鬼的出現,奉神殿肯定要背下這一口大鍋。”


    山鬼不屑一顧,神態天真:“背鍋就背鍋咯,奉神殿本來沒這個本事,如今背鍋顯得有這個本事,不是更讓人覺得厲害?你們人間的人,不是就喜歡讓人覺得厲害?現在厲害加厲害,有什麽不好嗎?”


    島刀刀簡直搖頭,他眼前是個孩子模樣的山鬼,可是他心裏知道,這山鬼歲月綿長,恐比麵前的山脈還長久,比周圍的青鬆還綿延,但是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動作,卻怎麽看怎麽像個天真到近乎殘忍無知的真正孩童。


    ......


    而另外一邊,木雲喬對上官米說道:“我從一開始就說過,我做的這一切,幹預的這一切,都不是為了救你。”


    彭有期想要聽到的就是這一句話,他嘩啦一下抽出腰帶,作勢就要往上官米的脖子上套:“那提太好了,知道你不會救他就行,來來來,讓我來,我這就把他勒死!”


    說著彭有期就一臉狂熱的把腰帶往上官米的脖子上纏了一個圈,然後作勢要托他走:“此地不好做事,我知道你也不忍心,她也不忍心,沒關係,讓我拖走這斯,青天白日的勒死他完事!”


    彭有期說著就要十分熱情的準備拖走上官米,按理來說,上官米應該掙紮,應該求饒,應該破口大罵,至少要來一句,“你彭有期有什麽資格”之類。


    但是出乎意料,他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若不是木雲喬開口,隻怕他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被拖走。


    木雲喬開口,聲音也透著十足的無奈,他道:“還生大人,您還是從彭有期的身體裏出來吧,作為山神,附身凡人,不是凡人能夠承受得住的。”


    彭有期聽了,十分尷尬的笑了笑,腳下依然沒停,還在準備不動聲色的把上官米拖走:“你這孩,還好啦你這個小兄弟說什麽呢,什麽山神水神的,胡說八道,我這是純粹的替天行道!”


    木雲喬簡直無奈:“你說漏嘴了。”


    他補充:“你剛剛說了她——彭有期看不到她。”


    她,說的自然就是馮婉,此刻馮婉以魂靈之態在此,原本的彭有期根本不見其形,所以你能夠慷慨激昂,你讓他若是真的看著馮婉,別說栩栩如生的魂靈,恐怕就算是一個刻著馮婉兩個字的碑文,彭有期估計都會舌頭打結。


    那邊馮婉似乎有點哆嗦:“還,還生大人是誰?”


    木雲喬道:“山神。本地信任山神。”


    馮婉吃驚不小:“可是山鬼說過,此地為它掌控,山神......”


    神鬼不相逢,山鬼和山神雖然都在同一個山脈和大地,但是其實兩位卻能夠神奇的從不交流,以至於山鬼無聊到可以化為美人去邂逅凡人,山神和水神把酒言歡。


    山鬼助長亡魂於自己的大地,山神即便是看到了,也隻是裝作看不到。


    而現在,山神竟然出現在山鬼地盤,馮婉覺得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由此擔驚受怕:“為何山神大人會來?——難道山鬼真的犯了錯誤?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邊還生已經慢吞吞的從彭有期的身上出來,彭有期果然招架不住,下一刻就萎靡倒地,果然是年輕人,身體就是好,倒頭就睡。


    還生十分不要臉的讚歎一句,然後對馮婉道:“別怕,此番我也不是為了你來的,就像這個傻小子幹預這件事情,不是為了救這個家夥一樣。”


    馮婉好奇:“那山神大人,您是為了誰來?”


    還生吞吐不言語,而木雲喬卻直接了當道:“我。”


    馮婉一怔:“怎麽說?”


    木雲喬笑笑:“說來話長。馮姑娘,要是真的要從頭說起,對不起你的人,還應該是我才對。”


    馮婉不解,卻在看到還生近乎扭曲的表情的時候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點點的苗頭,隻是這苗頭十分的淺淡,她根本抓不住。


    木雲喬道:“人間枉死,壽數不盡,確實到了黃泉會被消耗靈力,其實這件事情不難,也不痛苦,補一顆駐靈丹就行,何況黃泉的時間和人間不同,你當年淒苦,不必走遠路,快快的過了也就過了,到了來世,今生再是不甘心再試痛苦,來世你也不會記得。就像你不記得你前世如何一樣。都一樣的。今生如何特殊都是今生的事情,了了就了了。”


    馮婉遲疑:“那我留在人間.......難道是陰謀?”


    “陰謀談不上,”木雲喬眼中有一絲抱歉,“堵的事一個概率吧。堵上官米果然無情無義,果然對你避而不見,果然為了自己的一切,甘願去破了我的欺天陣掘了我的墳,他既然毀了我的陣法,那自然而然,我的陣法就到了他的身上,他有次可以躲避你,卻再也逃不過天命。”


    馮婉說:“誰的天命?”


    木雲喬卻不說話了。


    誰的天命?自然是他的。上官米當年在奉神殿為何如此湊巧,能夠得知躲避馮婉和山鬼搜捕的辦法,之後又這樣恰好的得知不遠的臨安真的有了個瞞天陣法,由此欣然前往,他以為自己是機遇良緣,誰知道這一切都在旁人的算計中。


    山鬼找人,並不是如人間那樣,馮婉畫一張上官米的畫像,然後按圖索驥,而是如獵犬那樣,根據八字生辰命格來尋人,天下不會有命格八字完全一樣的人,即便是有,也極其罕見。所以山鬼每一次都能夠準確的尋到上官米。而之後,上官米破壞了木雲喬的瞞天陣,實際上就是等於穿上了一件木雲喬八字命格的外衣,在凡人看來,他還是上官米,而對於天道來說,他卻已經成為了木雲喬。


    天道注定,木雲喬注定天不假年。


    所以上官米一定要死,而且一定要在真正的木雲喬二十七歲之前。


    隻要上官米死了,在天道來說,木雲喬也就“死了”。


    所以,在七年前,看似瞞天陣法被破壞,其實,瞞天,一直在瞞天。


    木雲喬為此心說:“我師父的陣法,哪裏有這麽容易被破壞的道理?”


    對此,說不驕傲,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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