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之秋心裏砰砰的跳,他雖然在奉神殿多年,用江湖人的話說就是出家了,按照道理來說就是應該不理凡塵俗世的存在。


    甚至還有不少江湖人腦補他是被穆家舍棄的孩子,否則穆家莊的莊主怎麽不舍得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送過去那“好地兒”去,覺得沐之秋一定和穆家關係單薄甚至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雲雲。


    但是偏生他和穆家關係不錯,和穆胥也一直沒斷了聯係,他也知道這些年穆胥是如何對馮婉癡心一片的。


    穆胥早些年為了馮婉拒了數次門當戶對的聯姻,有兩迴都被穆莊主打的下不了床,還是沐之秋命人送了不錯的傷藥去的。


    他聽到穆胥終於抱得美人歸的時候,激動的像個老父親。


    那時那刻,他心中旁的感覺都沒了,隻想著隻要穆胥開心就好,至於馮婉如何,她為何會答應,到底有沒有忘記上官米,或者促使她終於隔了十年才下定決心開始的原有是什麽,他統統不去想。


    人是有執念的,隻要馮婉答應嫁給穆胥,那麽就等於是成全了穆胥的執念了。


    日後,管他穆胥是堅持如一的一往情深,還是到手了很快就喜新厭舊,那統統都是以後的事情。人得先有眼前,才有之後不是嗎?


    不管未來是否一地雞毛,至少現在的高興確實是高興的。


    這樣就夠了。


    結果,老天爺真殘忍啊,連這樣的喜悅和成全都是短暫的。


    沐之秋簡直不敢想象,若是馮婉真的出了什麽事情,穆胥會怎麽樣。


    沐之秋呆愣半晌,忽然一把拉過島刀刀,有些兇狠的問他:“我問你,若是你們凡人忽然聽到誰說誰家的誰去了瑤池仙境或者登了瀛洲仙山,你們會覺得那是什麽事情?”


    島刀刀磕磕巴巴的:“那......那大概就是家中有人仙去?——神使大人有所不知,凡間有個說法,叫駕鶴歸西,凡間,不說黃泉也不說地府的,總愛往上走。”


    他剛剛說完這句,就看沐之秋的臉色難看的要命,就好像那個仙去的是自己似的。島刀刀不敢再說話了。


    他閉嘴,等了那麽一會兒,就感覺領口一鬆,是沐之秋放手了。


    島刀刀鬆了一口氣,連忙退了一步,暗搓搓的脫開了沐之秋的抓握範圍。


    他此刻還有些摸不著頭腦,為什麽上一刻沐之秋還之親親熱熱的把他劃歸為我們仙門,現在就一下子變臉,把他踢到了凡人拿去。


    雖說他比較沐之秋來說,確實對坊間的生活要了解一些,畢竟道士也跟著打醮做法,很是無法脫離民俗,可是對比旁邊的那個小姑娘,還是有些清冷之氣的嘛。


    沐之秋卻直接略過了嶽曉月來問他。


    叫他怪不舒服的,仿佛一下子,一言一語之間,自己就成了外人了。


    他走開一步,不去看一臉蒼白的沐之秋,默默給嶽曉月使了個眼色,兩人踱步到門邊,才壓低聲音問眼前少女:“神使大人怎麽忽然如此?難道我的卦象真的有了問題,算出來了什麽?”


    他自然是指望不了嶽曉月說什麽,隻是他自言自語的想讓沐之秋聽到,聽到了,就等於是自己問出來了——大家此刻都在一間客房中,悅來客棧的客房,撐死了也就是個套間,遠不到哪裏去,何況這就是一間房罷了。


    他不敢直接問沐之秋的。


    嶽曉月“想了一下”,說:“青鳥殷勤為探看,全詩是什麽?”


    她真不是隨意問的,她是修仙弟子,從小就在修仙穀長大,修仙穀中沒有私塾,凡間的書雖然有,可是並沒有規定要看什麽,所以四書五經她沒怎麽看過,三字經和百家姓她也隻是籠統的略過,反而更愛話本子,有許多的典故之類,她都是在話本子裏看到的,看到了之後,有的起了興趣,去翻翻原文,所以真不知道青鳥殷勤為探看的上一句是什麽。


    這對於島刀刀來說不算是什麽奇特的事情,江湖兒女嘛,雖說要各個文武兼備的?都說朝廷武將還有的是目不識丁的大老粗呢,誰規定江湖兒女都要上私塾考秀才的?


    於是島刀刀十分平和從容的把這句詩的大意講解了一遍。


    聽完嶽曉月咯噔一聲:“也就是說,這句詩寫的是個悲傷的故事?詩人的戀人在他無法觸及之地?”


    島刀刀點點頭,他有些臉紅:他是修道之人,按理來說是不該讀到這種帶了情愛語調的詩作的,平日裏就連別人讀的時候,自己去看一眼都覺得有損身上這身道袍的威嚴。


    幸虧嶽曉月並沒有想到這一層去,隻是專心想這句詩句:“天哪,怪不得沐之秋那樣的臉了。”


    她說:“最想知道如今桃花扇下落的,難道不是穆胥嗎?若是穆胥問這個問題,是不是表示,其實我們一直以為的穆胥和桃花扇被抓到了一處是錯的,穆胥其實和桃花扇也是分開了,如今穆胥焦慮萬分,不知愛人身在何處,而道長您的卦象不光是算出了穆胥的疑問,還同時迴應了穆胥的疑問。”


    不過她還是有不確定的因素的,她問:“道長,你們道長卜卦,能夠卜卦到人的疑問嗎?”


    她實在是很困惑的:“如今穆胥也是失蹤了,你剛剛也是一時之間心血來潮卜了一卦,怎麽就這麽恰好,能夠碰到穆胥的疑問?”


    島刀刀卡殼了,他說不出來。


    他甚至在下意識中覺得,這不該是穆胥的執念吧。他和穆胥公子都沒有打過正式的照麵,怎麽就能夠在青天白日卜卦到人家的疑問了呢,又不是怨氣,而且即便是怨氣,也得是強烈到禍害一方了才能夠被感知到......


    他被自己這種走向的猜測嚇得心中起伏不定——這一趟已經有人折損在此了,雖然都說什麽人生兒平等,但是其實不然,死的一個村民和死一個江湖世家的未來掌門人,這差別海了去了。


    若是當真出事,島刀刀覺得唯一慶幸的便是穆家的管家已經在第一時間就招來了沐之秋。


    否則這整個不坪村的江湖人,都十分十分的不好做。


    島刀刀把自己的猜測對嶽曉月說了,還解釋了原有:“嶽姑娘有所不知,道門中卜卦,確實有可能做到解惑,但是不同的是,我這種卦象,解惑的對象可不是人——否則我不是就成了百曉生了?發活人財遠遠要比發死人財好的多。這種卦象要碰到感知到,地執念強烈到一定地步,若是如此,那麽整個不坪村就已經是鬼村的存在了,根本不會像現在這樣,村民還能如此安逸,所以,我們不妨換個思路去解這個卦象......”


    換個思路,換什麽思路?


    看那沐之秋的臉色,估計和自己想的差不多,要不然把木雲喬喊迴來再讓他瞅瞅?


    正尋思到這裏呢,客房的門又砰一下被推開,進門的除了有一股塵土還有撲鼻的血腥氣,隨著血腥氣同時而來的,還有個舉著大刀滿臉都是血的大漢。


    沐之秋正沉浸在不知道如何給穆家交代的悲情和委屈中,冷不丁被聲音嚇一跳,正想扭頭怒斥誰破壞他意境,就被那滴血的大漢給嚇得尖叫。


    下意識之間,什麽反應都沒了,他一下子就抓起手邊的茶壺茶壺猛地朝對方劈頭蓋臉砸了過去。不偏不倚,一杯涼茶潑了血漢滿臉,漢子抹了一把臉,把臉上的血跡給抹了下去,露出了那張屬於彭有期的,非常難看的麵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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