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朵朵發誓自己是叫出聲的,但是周圍一屋子的人包括春妮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那位長著老伯臉的人笑眯眯的對著她點了點,輕輕鬆鬆的把他們四個畫了個結界。


    是的,四個,包括自己,包括她包括木雲喬和旁邊痛苦的春妮。


    老伯繼續笑,溫柔和藹的在春妮麵前彎下腰,說:“我是還生,是......能救你的人。”


    春妮聽到聲音,似乎好受了一些,還生把自己消瘦的大手在春妮的額頭上抓了一把,像是抓出來了什麽東西一般,還擱在了旁邊,溫柔的繼續問:“現在我問你,你是誰?”


    在雲朵朵詫異的視線下,春妮滾滾淚下:“我,我是莫娘......”


    “莫娘是誰?”


    “莫娘......”春妮的表情心虛,看了一眼雲朵朵和還生背後的木雲喬,“我是本地的.....神婆。受石爺的指示,做些,不見人的營生。”


    雲朵朵聽到這裏,和木雲喬交換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她就是那個神婆!”


    木雲喬點頭,然後給了她一個眼神,做了個嘴型。


    雲朵朵頓悟:“他就是新任的山神!”


    雲朵朵當然也有木雲喬那個時候一樣的困惑:“山神如何下了山?”


    不過她知道現在不是問問題的時候,於是繼續旁觀這一切。


    還生的表情依然溫和,似乎這些事並不算是什麽罪大惡極的,他都能寬容一樣:“這樣啊......那個石爺就是山腳下開茶坊的那個漢子吧,他有點神緣,可惜了,做的這叫什麽事。”


    神婆一句話都不敢迴,她不知道眼前這個氣質十分像私塾先生的人到底是誰,但是看起來就令她膽寒,她清醒之後發現自己變成了少女,尚未從驚喜中反應過來就發現自己成了最討厭的那個丫頭,激動的大叫大跳鬧成一團,春妮的父母急的掉眼淚,把她的一切辱罵都當成瘋話,之後更是接過了一個不明不白的外鄉老頭的建議,為了她一些類似於酒的東西,她被灌了一口不明不白的酒,之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之後很長的日子裏,她都覺得自己是睡著的又不像是睡著,也像是被關在一個不見天日的地方,她很急,又害怕,之後時間久了,她覺得自己更多的被恐懼侵蝕了。


    今天短暫的清醒,像是久違的溺水者被救。


    她大口大口的唿吸的新鮮空氣,以至於眼前發白,好長時間才看清楚眼前的一切。


    “我這樣多久了?”她顧不上很多東西,比如麵前陌生的人,比如明明應該沒有活路的那兩個孩子,還比如,那寫或者恐懼或者流淚的......那丫頭的家人。


    他們一動不動,保持那麵上一刹那的表情,像是被凍住了。


    但是他們身上沒有冰雪的痕跡,更像是時間凝固在那刹那,尤其是那個丫頭的母親,她臉上還有血跡,眼睛瞪得老大,眼中的淚水混合血跡,淩亂的不成樣子。


    但是一看就是一個好母親。


    我若是有這樣的媽媽,我一定聽話......她這樣想。


    然後自嘲一笑。


    “我這樣多久了?”震驚、自嘲之後,她逐漸迴神,她又不是沒見識的人,光是那幾分見識就已經足夠讓她分辨出眼前這三個都不是好惹的。她也懶得去問石山的下落如何了,她隻在乎自己的下場。


    “一日罷了。”還生笑眯眯的,依然是和藹可親的樣子。


    才一日嗎?她卻覺得已經過了半輩子一般。


    不過也是因為難熬吧,所以度日如年。


    “當初我為了石爺做事,引幻入身,便是用了那蒸籠的法子,叫人魂魄無法待在體內,據說這個法子肉身可容,可是魂魄卻覺得度日如年,有一種大限將至的錯覺,便是趁著這錯覺,才能叫魂魄鬆動.....如今我這樣的下場,真是報應。”


    她又笑起來:“但是這丫頭更蠢,我是做了壞事有了報應,可是這丫頭是蠢的,她一個嬌嫩的小姐,喜歡一個不把她當人的莽漢,真是.......狗見了都要搖頭。”


    她對春妮沒多少情緒,隻覺得她傻,蠢笨的無藥可救。


    於是她又想起來:“我現在成了那丫頭,那丫頭......該不會成了我吧?”


    還生笑笑:“你倒是忘了你自己是怎麽成了她的。”


    她還真是忘了。


    那一切發生的太快,快的根本沒讓她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


    還生也不再廢話,隻是說道:“這樣挺好,她做了糊塗事,便就糊塗一場好了,你呢,原本也該各去各處,但是想想,既然遇到了機緣,我也懶得去斷了這一份緣分,便就如此吧。”


    如此?如此什麽?


    她還沒來得及問,來生就眼疾手快的拍了她的額頭一把,就聽啪的一聲脆響,對方的頭馬上垂了下去。


    然後他當著雲朵朵和木雲喬的麵取出了那根討價還價的虎骨,招唿目瞪口呆的兩個人:“按著幹嘛?愣著啊!”


    於是手忙腳亂的按住。


    ......


    等一切過去之後,外頭又是星子滿天。


    還生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衝著兩人說道:“今天咱們都辛苦了,去吃頓好的吧?”


    他指了指一處巷口:“這家做的雞湯湯飯絕了,特別特別美味!”


    他又指了指另外一處方位:“那家小娘子燒的魚湯,最是鮮美!”


    “還有這家,這家的酒,明年就可以開窖,到時候,應該是香飄十裏,不怕巷子深呀。”


    他一一走過,一一品味,任何一個人看了,都覺得他是一個在本地住了多年的本地客了。


    但是雲朵朵知道,他是新上任的山神。


    雲朵朵說:“酒還沒開酒窖,魚湯.....還是吃雞湯飯吧!”


    話音剛落,那家的窗戶燈就滅了,窗戶縫隙伸出一隻手,扭了一下木牌子,一下子,木牌上的“雞湯飯”就變成了“打烊”。


    “......”


    “......”


    “......”


    來生咳嗽一句:“既然如此......那就勉為其難去喝魚......”


    一個湯字未落,那邊的燈也滅了。


    .....


    一頓晚飯,吃的是百轉千迴。


    最後,他們出現在了山頂。


    一人捧著一壇酒,出現在風雪交加的懸崖邊。


    不多時,還生出現,手裏捧著兩個熱氣騰騰的砂鍋,一邊燉著雞,一邊燉著魚。


    鍋蓋還滾著湯,咕嚕嚕的冒熱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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