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哭,為神落。


    傳聞當年典史一族長老神落時候,也出現了荒漠中連續下雨三天三夜的情況。


    天哭的狀況並不一樣,有的轟轟烈烈,有的天塌地陷,更多的確實潤物無聲,有的是一場突兀的小雨,有的是烈日下的驟然雨落,也有如眼前這樣,在渴睡的夜晚,山峰的頂端,一場無聲的雪。


    雲朵朵心裏慌的,她隱隱約約覺得有什麽事情,卻不願意往那邊去尋思,她扯了扯木雲喬的袖子:“這,是不是秋天來了?”


    “若是秋來,該有南迴的大雁。”


    抬頭哪有什麽大雁,不過空蕩夜色。


    這是熱夏,且小俊山小俊山,明顯此處的山也不會有多高,靈與不靈的,山中皆有山神,那麽,此番落雪,大概不會是秋來的征兆了。


    其實這話也就是反駁。


    雲朵朵一下子沒了聲音,她想要再確認一遍到底是不是她想的那樣,卻也張不開嘴。


    就像是莫虛言說的那樣,這裏已經不需要他們插手。


    因為“來了神仙”。


    雖然石山並沒有真正的弑神,但是涉及了凡人利用神骨,神明前來處理並不奇怪。


    雲朵朵對於青綠的感覺十分複雜,她抬起手,看了看手腕上的那串寶石鏈子,覺得心頭堵的厲害。


    片刻後,她小聲道:“山神大人讓我們做的事情,我們一樣也沒做到。”


    尋找本地土地的神骨,為皮阿大報仇。


    木雲喬沒說話,很是沉默的看著那一場安靜的雪。


    ......


    與此同時,山頂上也有一個在同樣安靜的看那場雪。


    與之山下看來的場景不同的是,山上的雪比較起來實在是要大的多,可以用“北風卷地白草折”來形容。


    狂風唿嘯,雪花漫天,莫虛言隻是堪堪的在原地觀摩了不一會兒,滿頭滿臉都是雪花,他瘦,破爛的衣裳在寒風中烈烈吹起,包括他的長發,他吸了吸鼻子,發現不知不覺他已經被凍的流了一溜鼻涕,而且那串鼻涕也已經結了冰。


    看起來一點也不仙風道骨。


    他若無其事的抹了一把臉,臉上頓時幹幹淨淨,他很滿意自己目前霜雪滿頭的形象,甚至還掐了個訣,把自己的形象送到了小茶鎮給客棧中的喜鵲看。


    客棧依然破破爛爛,依然沒有一個人的生意,喜鵲原本百無聊賴的趴在桌前打瞌睡,冷不丁發現麵前破破爛爛坑坑窪窪的桌子忽然如水麵那樣泛起漣漪來,木紋如水,蕩開之後,便看到了站在風雪中的.......一根柴火棒。


    這是水紋鏡,仙家的一種法寶,可以在千裏之外在任何有關水紋的地方呈現自己的情況,不嚴格一定是水,酒,醬油,醋,甚至是畫上的水紋皆可。


    於是木紋的桌麵,也可。


    就在喜鵲納悶的時候,柴火棒忽然動了起來,以一種詭異的慢速轉身,然後,她看到了,莫虛言的臉。


    喜鵲差點把手裏的醋瓶子潑過去,她實在是看不下去莫虛言那張故作深沉的臉,於是撇了撇嘴,扭臉去另外一張桌上打瞌睡。


    奈何那個水波紋的鏡子如認主一般,走到哪裏跟到哪裏,不管是她炒菜燒火擦地喝酒,哪怕是她要洗衣服,從井裏打水,水桶也能看到莫虛言。


    喜鵲終於沒忍住,登登登地跑到酒窖裏,舀了一葫蘆的烈酒就朝著水桶潑了過去,莫虛言一個沒準備,竟然真的被潑了個滿頭滿臉。


    喜鵲也是沒想到能成功,她看著水桶中莫虛言狼狽且凍的瑟瑟發抖的樣子,開懷的哈哈大笑,笑聲透過水紋鏡傳來,莫虛言渾身冰涼,心如爐火。


    隻是他心中熊熊燃燒的愛火再如何,也抵不住眼前神靈的怒意。


    水紋鏡在他眼前瞬間成冰,一片雪花飛來,砰一下碎裂。


    莫虛言很是遺憾的搖了搖頭,感受了這番神怒。


    其實木雲喬和雲朵朵猜錯了一半,他們猜出來山神隕落,卻猜錯了這落雪的情況,這可不是天哭,而是天怒。


    天怒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神靈動情,聽起來真是......凡人聽了會動容落淚唏噓不已,然後來一句天若有情天亦老雲雲;但是對於神仙來說,隻有尷尬。


    莫虛言擤了擤鼻涕,嘟囔道:“人間總說天若有情天亦老,這若是天真的老了,隻怕第一個嚇哭的就是凡人。”


    若是那些神仙真的如人間話本那樣,動不動就下凡曆劫然後為了一個神女或者魔女大開殺戒要天下蒼生陪葬等等,那才是蒼生倒了血黴。


    “若是這樣,凡人就該拜魔啦!”


    他絮絮叨叨的說,一邊說一邊在......堆雪人。


    他堆的很仔細,絲毫不顧漫天如刀一樣刮在臉上的風雪,從腳到頭,到每一粒珠寶和每一根頭發絲,他都十分的滿意。


    “真是.......英俊瀟灑......”


    而且,還很像那個榮華富貴的青綠。


    一想到這裏,莫虛言就搖頭:“你一個好好的山神,即便是以河神為友,也不該讓他成了你的束縛,本來即便是那個凡人用小譚和神骨困住了尋江,但是你也該知道,人是殺不死神的,即便是那個殉了的土地,隻要再休養生息百年光陰,自然會慢慢的迴來——包括嶺南的土地也是如此,你何必著急呢。”


    土地以及山水之神皆是萬物靈氣所生所化,隻要此處土地綿長萬年,那麽土地終將聚首。


    所以,莫虛言實在是不知道青綠會因為這個緣故被石山威脅的緣故。


    當然,這也算是一種情,神靈生情,天界震怒。


    於是上古極樂鳥出現,一口吞了青綠,但是,卻把尋江吐了出來。


    雖然不解意思,可是莫虛言也沒膽大到去問極樂鳥的意思。


    “尋江的神魂我已經丟進了江中,他會在今夜重生,洗去有關於你的記憶,重新認識新的山神——我原本想把新的山神模樣做的於你差不多,可是又按著凡人的想法算了算,還是算了吧。雖然神仙不會睹物思人,不過......還是算了。”


    莫虛言自說自話地叨叨叨了一通,接著就是手下輕輕一點,眼前精心捏塑的雪人一下子就融化成了一汪水,又瞬間結了冰。


    他又開始滿地滾雪球,準備開始重新捏一個新的雪人。


    就在他滾了一個圓溜溜的雪球準備安在雪人身上的時候,山下忽然一聲尖叫:“鬼啊!!!!”


    聲音很脆,短暫,像是被強行中斷的。其實按照正常來說,一個聲音再怎麽清脆,也不可能衝破山的距離和唿嘯北風傳進山頂的,隻是莫虛言是神仙罷了。


    他已經看到了情況:山下,水中,漣漪,一個人頭緩緩從水中漣漪升起,然後緩緩的淌水來到了岸上,長發,白衣,瘦削,蒼白,渾身濕漉漉,著實是能嚇死人的。


    也能嚇到修仙弟子。


    隻是木雲喬反應及時,很是利落的阻止了少女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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